45.这就是宿命

作品:《我在天界当社畜

    少年宽肩蜂腰,纤薄的背,笔直挺拔,停匀有力。


    十八道新旧伤疤,在阳光下分外刺目。心口那道最深的箭伤,随着呼吸起伏,像欲飞的蝶。


    聂无霜盯着唐怀肋下的剑伤,突然伸手轻触那道隆起的疤痕。指尖的凉意,激得唐怀腰身一颤。


    “这是金陵唐家‘藏麟’剑刺的?”她问。


    “我八岁那年,父亲教我如何用肋骨卡住敌人的剑。”唐怀轻轻握住聂无霜将要收回的手,按在那道狰狞伤疤上。


    “他说痛到极致,就能听到剑鸣。”


    唐怀重新将“寒月”的剑柄递给聂无霜。


    “我就快年满十九了,第十九道伤,你来。”


    聂无霜不语,也不动手。


    “我最珍视的东西,是命。刺客的伤,是荣耀,但命,却是唯一的筹码。”


    他眉眼弯弯,扬唇一笑,远远近近的花树都因此而黯淡。


    “我最珍视的东西,已经给了姐姐,你想要,便随时拿去。”


    聂无霜别开脸,不去看他满脸流泻的明朗炽热。


    “聂氏的剑,不染无辜者的血。你的命,自己留着。”


    唐怀探手入怀,取出一把细腻如脂的旧玉梳。


    “我以我娘留给我的遗物起誓,我的命,是姐姐的,他日身死,尸骨必投入拭剑谷剑炉,与剑同焚,誓不相违。”


    说罢,抬手要将玉梳抛入剑炉。


    聂无霜攥住他的手腕,五指冰凉有力,如同炉火中的铁钳,牢牢锁住唐怀的动作。


    “你娘还等着他唯一的儿子给她上坟。”她冷冰冰的清音铮然有声。


    “你好好活着便是。”


    唐怀手腕轻旋,古朴的玉梳,轻轻插在聂无霜发间。


    “我娘说,这把玉梳,要留给为我流血又流泪的女人。我既抱着必死之心,去刺杀周律王,姐姐应该就是我活着见过的,最后一个女人了。”


    聂无霜摘下玉梳,怼回他怀里道:


    “油嘴滑舌,不像刺客,倒像个说客。”


    唐怀笑道:“那第二关试炼,我通过了嘛姐姐?”


    聂无霜:“第二关考验的是割舍与放下。你愿将最珍视之物投入剑炉,证明你已懂得放下执念。但真正的割舍,并非只是舍弃外物,而是放下心中的牵绊。”


    她目光如霜,直视唐怀,声音清冷而坚定:


    “你的命,你的誓言,你的玉梳,皆是你的牵绊。你若无法放下这些,即便通过了试炼,也无法成为真正的剑客。”


    唐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笑道:“姐姐说得是。但我以为,刺客之道,并非全然无情。无情者,不过是行尸走肉;有情者,方能以情御剑,以心驭刃。”


    聂无霜微微蹙眉,似是被他的话触动,但很快恢复冷然:


    “你既执意如此,我便不再多言。你若真想证明自己,便用你的剑,去斩断心中牵绊。待到那一日,你无需再言‘放下’,便是真正通过了试炼。”


    唐怀望着她,眼中笑意渐深:“那我可以进入第三关了嘛姐姐?”


    聂无霜不再回应,炉火熊熊,映照着她的侧脸,冷峻而孤寂。


    ——


    是夜,唐怀无心睡眠。


    在拭剑谷深重的草香里,他循着轰鸣的水声,信步走到一处飞瀑深潭前。


    瀑布高悬数十丈,如银河倾落,水雾弥漫。潭边一块巨石上,依然是刀砍剑劈的三个字:洗剑池。


    月色清华,聂无霜在水潭边独自练剑。


    她一身青绿布袍翩然飘飞,剑影重重,剑光猎猎,一柄窄剑在潭中轻点借力,剑尖带起水花,剑身不时发出铮然剑鸣。


    唐怀正看得出神,聂无霜一剑刺来,月下惊鸿照影,青衫素剑,仿佛与月色融为一体,清冷而凛冽。


    剑锋直指唐怀咽喉,他却不闪不避,星眸温柔如水,定定地望着聂无霜,唇角微扬:“倘若姐姐不是天下第一铸剑师,必是天下第一剑客。”


    聂无霜收剑而立,剑尖垂地,声寒如霜:“铸剑师习剑,不过是为了让剑更趁手,更懂得剑意与剑心,可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人剑合一。”


    说罢,聂无霜将手中的剑随手抛入洗剑池。


    唐怀不解:“这也是铸剑的一环么?”


    聂无霜道:“下午锻的废剑而已。”


    如银的月色下,聂无霜望着水雾朦胧的深潭,姣好平静的脸,比潭水还要幽深冷寂,仿佛藏着无尽心事。


    唐怀似乎觉察了聂无霜的黯然,便也不再言语,只是拾起潭边的石子,轻轻投向深潭,石子在月光如鳞的水面上连续跳跃,激起一串银白水花。


    “如果我能投出五连弹,姐姐的下一把剑,必成大器。”唐怀笑道。


    他俯身拾起一块扁平的石子,伏低上身,目光专注地看向潭水,手腕一抖,迅疾地将石子甩出。


    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映着莹莹月光,轻盈地掠过水面。


    “一、二、三、四、五!姐姐!真的弹了五下!”唐怀语声欢悦,情不自禁地将手高高举起,迎着聂无霜,欲与她对掌。


    聂无霜微微一怔,迟疑片刻,终是伸出手,轻轻与他击掌,向来冷静的面容,漾开一丝淡淡的笑意,如同石子激起的涟漪,轻浅而短暂。


    许是月光过于静谧安宁,又许是唐怀的笑容,给了聂无霜前所未有的放松安然,她时刻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悄然松开。


    她随意地寻了块干爽的巨石席地而坐,清冷的语声,在灿若花树的少年面前,似乎有了温度。


    “其实,我很久没有铸出一把满意的剑了。”


    唐怀温柔地沉默,并不急于回应,只是微微侧目,静静地等她叙说。


    聂无霜:“每一把剑,都是我心血所铸,可我的剑,却都似乎没有灵魂。”


    唐怀轻声道:“姐姐是如何看待一把剑的剑魂呢?”


    聂无霜微微抬头,语声清越果断:“心若澄明,剑自无暇。”


    唐怀沉吟片刻,缓声道:“一把剑的宿命,终究是嗜血夺命,无暇对一把剑来说,是奢求,更是……无用。”


    聂无霜心神大震,话一出口,仍在下意识辩驳:“剑虽为杀器,却也是执剑者心性的映照,若心中无垢,剑锋所向,便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守护。无暇并非无用,而是让手中之剑,更纯粹,更无愧于心。”


    唐怀默然片刻,温柔叹道:“姐姐可曾有过为谁搏命,为谁而死的执念?”


    聂无霜:“命是我的,为何要为他人舍命?”


    唐怀沉吟良久,转头望着聂无霜,眼波里似乎揉了春风,融了星光。


    “或许,等姐姐有了这样的执念,姐姐的剑,便会生出剑魂吧。”


    ——


    唐怀的话,让聂无霜向来平静的眼眸,有了一丝细微的裂纹,她有些迷惘,又有些负气地道:


    “第三关,一炷香的时间,去洗剑池中,找一把你认可的废剑。”


    唐怀本已换了件胭脂红的锦袍,闻言再次利落地脱下外袍,除去中衣,仅余袴裤,朝聂无霜粲然一笑,一个漂亮的鱼跃,潜入月华下幽碧的深潭。


    只过了几息,唐怀便“哗”地钻出水面,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扬声道:


    “水下竟有三十九具尸骨。”


    聂无霜望着碎银子般的潭水里,月光般皎洁的少年,冷声道:


    “那又怎样?咎由自取。有所求,就要承受有所失。”


    唐怀:“难道他们都是撑着竹筏,被潜流带入飞瀑坠亡的?”


    聂无霜微微颔首,傲然道:“进谷求剑的人,络绎不绝,良莠不齐。我便设了这道门槛。连入谷都不得要领的人,不配向我求剑。”


    片刻后,聂无霜又道:“十年来,你是唯一从悬崖进谷的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唐怀上半身浮出水面,薄肌染了光洁的月华,泛出清辉。


    唐怀:“我只是想了想,谷主会如何进出。”


    聂无霜:“原来如此。你很聪明,但一炷香时间,已过半……”


    不等她说完,唐怀已倏然潜入潭中。


    聂无霜负手而立,唇角掠过一丝浅笑。


    ——


    深潭之下,那些被主人遗弃的剑,或深埋泥污之中,或经年被飞瀑冲刷,沉眠幽渊,剑气消隐,锋芒不再。


    唐怀精-赤的上身,不时被潭中游鱼的白鳞划破,血珠在水中晕开,化作腥红丝缕,引来鱼群争食。


    唐怀暗暗催动内力,真气在水中荡开,他留心感知内力激荡处,剑气格挡的所在。


    数次探寻,手中已多了几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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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意未泯,锋芒犹存的废剑。


    有一把青峰剑,剑柄腐朽,剑锋却依然闪烁着不屈微芒,唐怀小试了一下,只可惜锐气有余而沉潜不足。


    还有一把重剑,虽黝黑生锈,剑气却深厚充盈,只不过,这把剑暮气稍重,并不适合他。


    唐怀逐个查验,忽地,一把短剑令他眼前一亮,这把剑朴拙小巧,却剑气冲霄,剑意纯正,唐怀用手指轻拭,锐利的锋芒,割破他的指肚。


    更令他惊讶的是,这把短剑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遗憾的是,剑身有道细小裂痕,否则,当真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剑。


    “哗啦”一声水响,唐怀从潭中跃出,水花四溅,落在聂无霜静立的岸边。


    “姐姐,我选好了!”他将手中短剑抛给聂无霜,话音未落,人已轻巧地跃上潭边的岩石。水珠顺着他发丝滴落,在月光下,似星芒闪烁。


    聂无霜接过短剑,不由怔住。


    她低头凝视手中短剑,指尖抚过那道细小裂痕——这把短剑,是她八岁时亲手所铸,也是她踏上铸剑之路的第一把剑。


    “你……为何选它?”聂明月寒潭般的眼眸中,似坠入碎裂的星光,语声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总觉得它莫名熟悉。”唐怀披着胭脂红的外袍,衣襟敞开,胸膛微微起伏,水珠不时滚落,在光洁的肌肤上,留下蜿蜒的细痕。


    “还有,它虽显稚拙,却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执着与纯粹。”


    聂无霜瞳孔微震,思绪回到八岁那年,暑热难当的午后。


    那时,父亲聂夙还未扬名天下,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铸剑师,在街角开着一家生意冷清的铁匠铺。


    她亲手铸出了第一把剑,满心欢喜地捧到父亲面前,恳求他收自己为徒,传授铸剑之术。


    谁知,父亲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她的剑,语气平静冰冷:


    “一把剑,若无人赏识,便只是废铜烂铁。”


    她不服:“每把剑都能等到它的主人,我铸的剑也一样!”


    父亲叮叮当当地捶打铁器,漫不经心道:“那你把它放在铺子里卖,若有人买,我便教你铸剑。”


    她的剑,静静悬挂在店铺最显眼的位置,一连五天,她趴在柜台上,眼巴巴地看着人来人往。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剑始终无人问津。


    第六日,她几乎就要放弃了,手中葵扇无力地摇动,下巴抵在柜台上,昏昏欲睡。


    蓦地,一个稚嫩的童音,在她耳边响起:


    “爹,我要那把剑!”


    她一个激灵坐直身体,四下张望,却不见说话之人。


    片刻后,一位锦衣公子从柜台下抱起一个两三岁的玉团子,说道:


    “刺客之剑,一生只能选一把。它不适合你。”


    玉团子放声大哭:“我就要这把剑!就要!”


    锦衣公子把玉团子墩在地上,把她的短剑塞进玉团子的小手中。


    “拿起它,若能挡得住我一招,它便是你的剑。”


    玉团子脸上犹有泪痕,他举起剑,端端正正拉开架势。


    锦衣公子“刷”地抽出腰间佩剑,剑光一闪,玉团子头顶的发髻已被削落,剑锋擦过头皮,留下一道血痕。


    玉团子披头散发,却扔紧握短剑,奋力格挡。


    锦衣公子的剑“铮”地一声划过她的短剑,在剑身上,留下一道细小的裂纹。


    “怎么样,我说过了,这把剑不适合你。”锦衣公子收剑入鞘,在柜台上留下两锭金子,抱着玉团子,转身离去。


    隔了老远,还能听到玉团子的哭喊声:“那就是我的剑……”


    ——


    月夜下的碧潭,虫鸣寂寂。


    聂无霜忽然鬼使神差地走到唐怀近前,迟疑地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发顶。


    湿润的发根处,一道凸起的疤痕,回应着她的猜想。


    唐怀就是那个玉团子,作为刺客,他看好的第一把剑,正是她所铸。


    那把短剑虽未找到它的主人,却因唐怀父子留下的那两锭金子,父亲聂夙同意收她为徒。


    这就是宿命吧……


    聂无霜的手蓦地一滞,清冷的眼,与唐怀湿漉漉的眸子相对。


    “我答应了,为你铸剑。”


    她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