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深深的疼惜
作品:《我在天界当社畜》 唐怀浑身僵住。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将聂无霜揽入怀中,一转念,又觉不妥,双手微微张开,滞在半空,无处安放。
聂无霜触到唐怀温软的唇,难耐的渴念,得到些许纾解。残存的清醒,却让她无地自容,而汹涌的药力,又迫使她想长久地流连于这份温存。
她咬住自己的嘴唇,短暂的痛意之下,她撤回了绕在唐怀身上的胳膊,头一侧,试图咬上自己的小臂。
唐怀觉察到她的用意,拉住她的手臂,将她的头轻轻按向自己的肩头。
聂无霜的唇齿紧贴他的肩,狠狠咬了下去,唐怀一动不动,噬咬之力,释放了聂无霜体内的部分躁动。
良久,聂无霜终于松口,无力地趴在唐怀肩头,阖上眼帘,滚烫的泪珠,洇湿了他纤薄有力的肩膀。
唐怀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将她重新抱入寒玉泉中,自己则绕过山石,与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既能随时照看,防着她因为困倦滑入水中,又隔着山石花树,不至于让她感到尴尬。
夜雾低回,草木花树徐徐散发着清香。两人的呼吸,在静谧寒泉中,无声交缠,却又克制地,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
翌日,聂无霜约唐怀去松林练剑。
参天古松,棵棵高达百尺。经年凋落的松针与松果,在林间铺就厚厚一层腐土。松根盘结处,菌子结得密密层层。
风起时,万壑松涛响彻山谷,让人杂念顿消。
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昨夜寒玉潭之事。然而,目光不经意交错时刻意的回避,即便不看向彼此,仍能感受到对方目光清晰地存在……这种空气中弥漫的微妙张力,还是无声地提醒他们——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聂无霜将手中赤红的缎带递给唐怀:“蒙住双眼。听音辨位,刺落我发间的木簪。”
说罢,聂无霜轻盈一跃,抢先踏入松林。林间,她已事先系好九十九个铜铃。她披上一件缀满铜铃的纱衣,在林间穿行、翻飞、游走。
“叮叮当当——”
唐怀站在原地,双眼缚着缎带,凝神倾听。
风鸣、鸟叫、松涛阵阵,这些自然声响被他一一摒除。
最终,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两种铃声上:一种是固定的,因微风轻拂和剑气激荡而叮咚作响;另一种则是移动的,或轻或重,或上或下,伴随着足踏腐叶的轻响,以及裙袂与枝丫细微的纠缠刮蹭。
就是它。
唐怀毫不犹豫,直奔目标铃声而去。
突然,剑气大盛,聂无霜身形飘飞间,不断用剑气斩落铜铃,原本固定在松枝上的铃声,也开始变得轻重不一、方向不明。
唐怀不为所动,他虽蒙着双眼,却似能视物一般,“寒月”的剑尖直取聂无霜发间的木簪。
“叮——”的一声轻响,木簪被高高挑起,唐怀循声一握,将发簪攥在手中。
聂无霜一头青瀑般的长发,顿时散了下来。
她转身回眸,见唐怀已扯掉蒙眼的丝带,苍翠松林中,一身桃红锦袍的少年,沐光而笑。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发簪道:“姐姐,我拿到了。”
聂无霜点头道:“飞瀑淬剑,练的是力量与定力;松阵迷踪,练的是应变与杀意。”
她脱下缀了铜铃的纱衣,随手挂在松枝上道:“当初我与父亲练剑,用了三日,才取下他的发簪,你的剑气中,可以说是毫无杀意,充满温柔怜惜,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挑落发簪的?”
唐怀的眼中洒满细碎的阳光:“真要听?”
聂无霜挑眉:“快说。”
唐怀轻声道:“其实,我不是听音辨位,是循着……姐姐身上的香气。”
聂无霜转身便走,耳廓微微泛红。唐怀追上去,笑意更浓:“是你偏要听的姐姐,说了你又恼。”
聂无霜走到松林入口,拎起备好的食盒,怼到唐怀手中道:
“吃你的早饭吧。”
唐怀打开食盒,见里面又是粟糗。
他跟在聂无霜身后道:“姐姐不是只会做粟糗吧?”
聂无霜认真想了想,答道:“也不是,有时也做藿羹。”
唐怀“哧”地笑出声,轻叹道:“那还是我来做饭吧。”
——
午后,唐怀在谷中猎了些野羊和竹鸡,又采了些野菜、野果和菌子。
返回时,赶上了大雨。
回到客舍,他刚换上一件牙红色的外袍,聂无霜便叩响了房门。
进门后,聂无霜径自走到窗前,将毛笔和几张纤薄的树皮放在桌上,转身对唐怀说道:
“通过练剑,我已摸清你出剑的轻重,再结合之前的试炼,观察你应敌的剑招,大致知道你用什么样的剑,会更趁手。”
她坐在桌前,示意唐怀也坐过来。平静的眼眸,隐隐跳动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
“现在,把你心目中的那把剑画出来!”
唐怀笑了笑,轻松道:“刺客的剑,不需要像我一样好看,能杀人就行。”
聂无霜淡淡道:“让你画你就画,哪来那么多废话。”
“那姐姐也一同画嘛,我想看看,作为铸剑师,姐姐心目中,我该用什么样的剑。”唐怀的目光,像是揉进了窗外的雨雾,濛濛的,柔柔的。
“行。”聂无霜干脆地应下,握了笔,坐在唐怀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摞高高的竹简,各自在树皮上画下那把属于唐怀的剑。
大雨疏狂,几株毛竹在轩窗上投下飘摇的竹影,两棵高大的橘树,枝桠在空中交错狂舞,摇落了一地青青的果子。
一室静谧,唐怀和聂无霜埋头作画,只闻雨声,以及毛笔划过树皮的细微声响。
一炷香过后,两人几乎同时抬起头,唐怀挪开桌子中央摞得高高的竹简,两张月白色的纤薄树皮,并排摆在一起。
看到两幅画稿,二人同时怔住。
剑长一尺八,柄长近3寸,剑身呈楔形,纤薄,细窄,尖锐。剑首外翻卷成圆箍,剑身密布云纹,剑格正面镶有两颗宝石。
聂无霜的笔锋粗犷写意,唐怀落笔细腻入微。但两人所绘的剑,任谁看,都是同一把。
聂无霜与唐怀对视,眼中皆是惊讶与默契,仿佛这把剑,早已在他们心中存在多时,只是今日,才借由笔端,跃然眼前。
——
傍晚时分,雨幕渐收,天边泛起橘红的火烧云。
唐怀在厨房里忙了一个时辰,去喊聂无霜用晚饭。
聂无霜手上搭着一件柿子染的赭红色布袍,递给唐怀道:
“清早练剑,我见你衣衫被剑气和松针刮破了些小口子,料你带的换洗衣物不多,便估量你的身材,做了件。”
说罢,嘴角掠过一丝轻浅的笑纹:“山里土布,唐公子莫要嫌弃。”
唐怀喜出望外地接过布袍,笑意盈盈道:“姐姐居然也会开玩笑。”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客舍,窗边的桌前已摆好碗筷。
聂无霜看到眼前的饭菜,大大震惊了。
唐怀将聂无霜轻轻按在桌前坐下,双眸含笑道:
“这是野羊烤的炮牂,最是酥脆多汁。剩下的羊肉,我给姐姐做成了肉脯和羊羹,练剑的时候,可以带在身边吃。 ”
“这是用洗剑池里的潭鱼做的煎鰿,这是姐姐爱吃的藿羹,只不过里面加了些菌子、葵菜和野薤,姐姐试试,是不是更鲜美?这是蜜饵,用寒……寒玉泉旁的樱梅……”
说到此处,唐怀的声音不由弱了下去,他觑了觑聂无霜,见她平静的脸毫无异色,连忙举箸道:
“姐姐快吃,都是我太啰嗦,菜都凉了。”
聂无霜吃得很慢,每道菜都细细品尝。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不时因惊讶而微微睁大,随后便会问唐怀:“这是怎么做的?”
唐怀笑吟吟地看她吃,她问什么,便慢声细语地讲给她听,不时为她布菜,或在她碗中,及时斟满微甜的粟浆。
聂无霜忽然问道:“你实话说,是不是因为贪吃,才登上的那个……什么榜?”
唐怀笑道:“江东世家公子排行榜。第二,哦,如今第一了。”
聂无霜淡淡道:“我自小是我爹带大的,他除了铸剑打铁,眼中便没有其他。我五岁便开始下厨做饭了,我爹从没告诉我,世上还有这么多东西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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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细细嚼着蜜饵,两腮鼓鼓的,眼中似染了火烧云的绯色,比平素多了几分活泼可爱。
聂无霜又问:“你们金陵人,都吃这些么?还是只有王公贵族才这样吃。”
唐怀一瞬不一瞬地望着聂无霜道:作为一个天生的刺客,我专注于吃喝,只是因为,我把每一天,每一餐,都当作最后一次来对待而已。”
少年的脸,一半沉于暮色,一半被晚霞照亮,半明半晦,调侃中透出一丝落寞。
聂无霜不语,只是将一块焦脆的羊肉,送到他嘴边:“这一餐是不是最后一顿,我不知道,但我为你铸的剑,希望会是最后一把。”
唐怀面色微微一红,张口接过聂无霜递来的羊肉,慌忙点头道:
“第一把,也是最后一把。”
——
又过了几日,聂无霜已将铸剑的细节,悉数誊写在竹简上。
她忙这些的时候,唐怀便出去练剑、打猎,寻些野菜和野果,变着方地做给聂无霜吃。
这一日,聂无霜让唐怀带上干粮、肉脯和足够的水,两人进谷选料。唐怀特意穿上聂无霜为他做的布袍,不松不紧,长短刚刚好,麻衫布衣,越发显得他璞玉浑金,气质出尘。
选料场在拭剑谷最深处的一处山腹地。面对堆积如山的铜锭与锡块,聂无霜对唐怀道:“用指尖轻敲表面,声如叩玉者留,闷如击木者弃。”
聂无霜拾起一块铜锭,笃笃敲击,只听杂音浑浊,如死木疙瘩般,沉闷不清透。
剑光一闪,聂无霜斩断铜锭,断面隐隐现出砂眼。她将铜锭抛给唐怀,淡淡道:“剑心若掺妄念,如杂质藏于金胎,纵使勉强成刃,也遇强必折。”
唐怀将竹筐放在一旁,按照聂无霜教授的方法,逐一挑拣。
聂无霜这里敲敲,那里听听,似自语,又似对唐怀说道:“你这把剑,剑脊铜八锡二、剑刃铜六锡四,听音辨纯度,只是第一步。”
两个身影,一红一绿,在料堆间穿梭,仿佛在为那把即将面世的剑,找寻最纯粹的骨血。
第三日,聂无霜吃罢唐怀带的肉脯和羊羹,又喝了酸酸甜甜的黍醴,随口问道:“倘若不做刺客,你想做个怎样的人?”
唐怀随手拿起身边的一个铜锭,抛向远处,铜锭“当啷”一声,撞在山石上,随即滚落到料堆里,再也看不见。
唐怀望着铜锭消失的地方,低声说道:“我的命运,并不比这些铜锭好多少,他们还有可能被发现,被赏识,有机会成为震铄古今的名剑,但我不成。”
他自嘲地笑笑:“我从出生起,就是一个刺客,我没得选。我的血脉,我的责任,我的宿命,要求我自小就要学会承受,承受伤痛,承受失去,承受离别,也承受注定短暂的一生。”
阳光灼灼,聂无霜眼前,忽地现出那个被利剑削去发髻和头皮的玉团子,他稚嫩倔强的面庞,与赤膊少年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纵横交错的伤疤,重叠在一起,像剑炉里淬铜炼铁的火,烧灼着她的心。
她望着眼前这个清新如松竹,温柔似春雨的少年,他温和,聪慧,心思深沉,又懂得机变,即便生在普通人家,也本该拥有安逸不凡的一生吧。
可如今,这个比春花还要绚烂的少年,未满弱冠,便要慨然赴死。而她,如此努力,严苛,专注,充满热忱地去铸造的这把剑,正是送他赴死的杀器。
聂无霜向来平静无波的心,倏地疼了一下,浅浅漾上眼底的泪光,让她看不清唐怀温柔的脸。
“姐姐不哭,我想看姐姐笑,尤其是……为我而笑。”唐怀向她身边挪了挪,伸手拂去她眼中的泪痕。
“我没哭,只是阳光太刺眼了,风沙也太大了。”
她的话一出口,反而有更多的泪涌了出来。
她缓缓地抱住身边的少年,像扑向一树春花,揽住一缕春风,仿佛这样一个充满疼惜的拥抱,能让他短暂而又灿烂的生命,晚一些消失。
“对不起,唐怀,对不起……”
她反复咕哝着同样的话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将满心深深的痛惜,揉进少年纤薄挺拔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