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予的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生活像庭院的池水，翻不起一点大波澜。


    七月底的《魔法公社》周年直播录制，沐予脸皮薄薄地戴上口罩，首次出镜介绍她的新限定。


    她自己回头看录播，自己冷淡中带着一丝丝局促，眨眼次数多，人机感略强。直播还真是一门学位，能礼仪周全地接待市长，不代表能做一个感染观众的主播。


    不过没关系，她无视网友评价，直接逃去了美国。


    沐予划分好技术小组，一批去美国学习引擎、优化等技术，一批去日本学习动画制作，还安排了几次国外大厂的考察交流。


    《绯红》做得慢，她也不焦虑了。先把技术打磨好，把游戏内核弄好，不着急上线圈钱。


    沐予作为计算机专业的高材生，从前最鄙夷那种“java三月速成培训班”。结果来了洛杉矶，林和谦分分钟给她找了个引擎三月速成提高班，还让同为计算机系的心慧和优优陪读。


    心慧本硕在国内，口语听力都不大行，为了陪沐予去美国，她特意去新东方学了三月英语。优优平时最爱看美剧，来了美国倒适应得不错。


    林和谦得在国内守着公司，一个月来美国两趟。剩余时间，沐予只能和陪读相依为命。


    除了学习，沐予还要抽时间去ruby工作室，即《拉菲的农场》开发工作室。


    游戏已基本制作完毕，在做最后的主机适配和查漏补缺，策划明年的全新DLC。


    沐予画了几张过场图，精度要比国内的二游立绘低，主打一个符合种田风格的卡通感。


    再是拿出压箱底的旧稿，为女儿添了几件新衣服。


    威廉把这些衣服设计图做成了冒险的特殊发现和任务奖励，散播在各个角落，让玩家去探索发现。


    游戏准备在圣诞节发售，好吸引更多欧美玩家购买。


    沐予和国内的他商量，“售价多少好呢？”


    “国区50，美区14.99刀。”


    “哇，美帝国主义真是发达国家，国区50我还怕没人买。”


    “只能发售打9折咯。”


    国内单机生态太差了。玩家愿意在手游里猛氪648，单机游戏则是能白嫖就白嫖。


    steam抽成30%，单机玩家又喜欢在促销季购买，卖一单能收入15就不错了。国产种田单机卖50w算爆作，辛辛苦苦做一款游戏远不如手游一个池子赚钱。


    算完这笔账，沐予叹息一声。


    她算幸运的，能拥有一款属于自己的单机游戏，不用考虑卖多少，开心就好。


    以后她还想为梦想发电，做一款3D的《拉菲的庄园》，像《莱莎的炼金工坊》那样。


    十一月底速成班很快结束，同事们纷纷回国。


    沐予习惯了南城冬天的暖意，出门被一股大降温劝退了。


    她回去换上长裤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可心里依旧冷冷的，一头扎进寒风里，茫然不知去向。


    她记起来了，今天得去找另一个顾问，顺便跑一趟ruby工作室。下午有远程视频会议，晚上还要画稿件。


    “我真牛逼，到了美利坚还在践行东亚人的没苦硬吃。”她吐槽自己。


    美国司机听不懂，问了句what？


    她解释没事，没想到加州这么冷。


    林和谦可能在开会，没回复她的那句：好冷。


    她收起手机，想想来美国学习+工作+生娃是她自己制定的计划，和谁抱怨都不应该，安心享受吧。


    日子一天天过得很快，十二月的一个下雪天，林和谦来到洛杉矶。


    沐予没法去机场接他，只在屋里缩着等待。


    虽然她每天都对林和谦说，放心，你在国内好好看单位，有保姆看着我。可夜里一个人睡时，她依旧能感到深深的寂寞和害怕。洛杉矶再繁华，也不是她的家。


    她无聊看了看美股，最近自己买的几支涨势不错。


    她曾经厌恶金融和理财，总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去研究买股票。只是现在钱太多了，不搞点投资她真花不出去，她又不爱好奢侈品。


    当那种虚无主义产生时，她是认真觉得，自己在经历人生的下一阶段。


    “宝贝，你最近怎么瘦了？”林和谦回到洛杉矶的家，第一时间抱住她。


    “可能美国比较难吃？”


    “可能你对自己要求过高？”林和谦发现桌上是碱水包、无糖酸奶和没有沙拉的沙拉。


    “我是控糖战士！”她骄傲回答。


    十分钟后，沐予后悔了。


    “林和谦，你来美国是添乱的吧？”她眉头紧锁，盯着他手里香喷喷的烤鸡。


    “宝贝，咬一口。”他故意引诱她。


    “不咬，明天开始你只能陪我吃无糖酸奶和鸡胸肉。”


    “真苦修吗？”他放下烤鸡，没见过哪个亿万富翁的日子过成她那样。


    她吃草的动作优雅，活像在嚼仙界的天灵根，“虽然不推荐美化苦难，但吃草也算不上吃苦！”


    “你这么自律，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他感叹。


    快乐地过完周末，林和谦把沐予送到海伦的农庄，准备圣诞节前再过来。


    沐予本不打算来打扰婆婆，住了以后发现应该早点来住。阳光大庄园，快乐一家人，她很快融了进去。


    美国的圣诞节氛围浓重，过节前他们就开始装点庄园，还有一颗真·圣诞树。


    沐予最近尝试自己捏粘土人，做了个粘土兔兔装进礼物盒，打算送给林和谦。


    树上挂满礼物，看着十分治愈。


    几天后，《拉菲的庄园》发售了。


    今年生日，沐予不禁有些惆怅，“感觉才过完上一个生日，我又在过新生日……”


    她说完，人陷入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之中。她回想24岁生日在日本一人孤苦伶仃，25岁生日有他陪伴在东京交换红宝石戒指，26岁生日平平无奇赚两亿……转眼就到27岁，时间去哪了？


    事业和成就都可以奋斗追求，可逝去的时光和青春的自己却永远无法追回，难怪秦始皇要去炼丹追求长生。


    他懂她心绪，这段时间他也觉得时间飞逝。他用手柄操纵着拉菲，边想着，女儿从诞生起到发售有多少年了？他和沐予居然走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


    沐予盯着屏幕问，“老公，你说，我死之前能见证真正的数字生命吗？”


    他定了定神，温柔回答，“说不定可以，到时候我们去电脑里永生？”


    她很自然地缩进他怀里，面带娇俏。


    “哈哈，你真懂我。”


    “你总不能去修仙。”


    “过完元旦回国吧。”沐予收到消息，父母马上放寒假，她也想念魔巢和姐妹们了。


    “不打算把孩子生在美国？”


    “算了，我想归乡。”她深思熟虑很久，“我们有的是钱，不必追求这美国国籍。”


    “好，那我们回家。”


    年前，老商场的外立面改造已经完工，内部店铺装修了一半。


    林和谦不让沐予进去吸甲醛，两人就远远看着。


    “那个电子大屏幕，以后可以放超超超超大立绘啊！”沐予对此充满期待。


    对比隔壁商场，挂的是兰蔻小黑瓶和其代言人，她这商场也算的上潮流新品。


    “我们招商也招好了，沿街这家大铺开礼服主题咖啡馆，展示你画过的那些衣服；对门这家是我们的沐光里，这家大铺是bilibilistore……”林和谦给她看小册子，一一为她介绍。


    不仅有丰富的二次元周边店，她心心念念的KFC、麦当劳、奶茶店都纷纷入驻。


    “好耶，死宅周末出门有去处了！”她高兴地说。


    “你确定吗？”他抬杠一句，“那叫现充宅。”


    “你这个人！我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去周边店淘东西，店老板也是社恐死宅，店里安安静静，只能听到他按主机的声音。我就想啊，我以后能不能开家店，有客人来我收个银，没有就闷声打游戏。”


    “那长大后圆梦了吗？南总。”他宠溺地问。


    “圆梦了……一半吧？”她用力摇摇头，“不能安安静静打游戏，还得当好多年霸道总裁，真遗憾呐！”


    他摸摸她头，“你再坚持几年，然后提早退休。”


    要真那样就好了。


    沐予知道，公司和孩子一样，自诞生起就得肩负好责任，一直坚持下去。


    去年过完春节没多久，沐予接到版号停发的消息。


    今年一过完她就问，版号恢复了吗？


    没有。


    这种命运带来的无力感扼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心头始终有块乌云笼罩。


    好在《绯红》的进展令人惊喜，经过一年多的制作，第一章已初具规模。


    几个主要角色用了次世代技术建模，头发飘逸，衣服丝质感明显，个个美丽细腻。


    沐予特别喜欢游戏里某段CG，主角雨天遇到鹿神，她惊慌失措地扔掉雨伞，溅起真实感十足的水花。主角追，鹿神跑，随后是森林里的追逐打闹。


    结果，优化部的大杨和刘锐也给沐予溅了一身冷水。


    “南总，先把你的3090显卡拔了。”刘锐不留情面。


    “去我的电脑试试。”大杨说。


    优化大神大杨有一台老电脑，上面还差着一代战神A卡580。


    刚才还流畅的画面，到了老电脑上变为3帧电竞，主角在森林里根本跑不动。


    “画面很美，然而玩家带不动。”大杨冷酷地指出。


    大雾略有些尴尬，“用老古董玩的人，我目测他们连月卡都不冲，何必为他们牺牲画质做优化？”


    “那你直接开了我得了。”大牛说话很直接。


    “大杨老师，优化要做的。”沐予平一平他们的争议，拿出自己的手机。这是当年重逢的五月，林和谦送给她的。


    她一直不换手机，是用来提醒自己不要高高在上，忽视那批设备相对偏差的玩家。老手机玩游戏有时发烫很严重，有时卡顿，她就能设身处地体会到部分玩家的痛苦。


    沐予清晰地告诉大家，“我们的高清实机画面，要拿去bw做宣传，吸引玩家眼球。但实际上线的版本，我们必须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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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优化。不止pc优化，手机更是。希望上线时，我这台破手机可以流畅运行。”


    “不止优化哈。”刘锐提醒，“虽然以后是大3D年代，也不要动不动就50g容量塞玩家手机里。有些人手机才128…我就不说64g那帮老古董了。”


    “明白明白。”沐予答应。


    大雾的表情有些便秘，不过他无可辩驳。


    作为大厂高管的他，从来不亏待自己的游戏设备，他好久没体会过什么叫卡顿了。


    “南总，你还要花大钱去招聘优化人员？”大雾问，“为了大概率白嫖的玩家，增加一大笔经费？”


    “要的，大雾老师，我可能有点理想主义。”沐予微笑解释，“没有白嫖、低氪玩家，重氪玩家也没有游戏体验，没人和他论坛pvp。而且设备较差，充钱较少的学生群体，对二创比较热情。”


    “我啊，希望能有更多的人下载游玩《绯红》，流水是第二位的。”她摆出张骄傲的小脸。


    大雾笑哈哈地说，“你啊，当时说要仙气飘飘的人物模型，现在又要照顾低设备玩家。”


    “我——既要又要！”沐予放狠话，“啥叫次世代游戏，就要高清2k144帧！”


    “你们慢慢捣鼓你们的美神降临吧。”川平最近半年沉迷恐龙和宇宙战舰，对女人毫无兴趣。


    “美神有两个了，男神呢？”大雾又问沐予，“给女玩家吃点好的。”


    “我一直在想呢。”沐予答。


    游戏是需要话题的，“扯头花”算一种。比如沐予画的鹿神和花神，她并非刻意搞对立，而是像选校花一样让男玩家争个美神第一，保持其热度。


    所以她一直思考，女玩家那边要搞怎样的男男竞技，只是暂未想出特别满意的。


    视察完自家美神，沐予顺便问问对家，“《星界》怎么还没上线内测？做的怎么样了？”


    -


    严公子最近确实很头疼。


    宏星内部，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屁大点事就开会讨论还定不下来。最大的两位出资人，既不玩游戏，也不懂二次元，真不知道他们进场来干嘛的，觉得二游好赚快钱，还是好洗钱？


    暑假有非常重要的bw，现在他们焦头烂额地赶进度，力求能上试玩。


    严公子和李公子意见不同吵过几次，李公子烦了以后把他扔去配音部门，说你懂二次元就多找找玩家喜欢的cv，其他别管，这不纯侮辱人吗？


    从此他被边缘化，只能整天摸鱼。


    比如，玩玩奥海的游戏。


    结果这一打，他就上瘾了。


    老婆见他下班还拿个ps4掌机打游戏，非常不满，让他多去公司加班努努力，不行去父母面前尽尽孝，省的家产全被他弟吞没。


    严公子一听又火大又嫉妒，怎么回事，林和谦从小到大都比他优秀一点，连老婆也比他的好。他好羡慕林和谦，老婆又美丽又温柔；又二次元又打游戏又会赚钱，怎么这种神仙女人能让他找到。


    面对老婆的唠叨，严公子忍不住反驳，“唠叨够了没？别人老婆能做游戏赚几十亿，你呢？吃我喝我的还嫌弃我不上进！”


    “因为你菜呗，你比林和谦菜上百倍，所以你老婆也菜菜的。”她理直气壮，“行了，老李来找你，赶紧收收游戏。”


    “不——我凭什么收游戏啊？我做游戏的人还不能玩游戏？”他觉得没天理。


    李公子进来也pua他，“小严，你喜欢玩这种无聊的种地游戏？晚上去唱k。”


    “这叫研究对手！”


    “研究个屁，游戏破50w销量还发个朋友圈庆祝，小家子气。”


    严公子摇摇头，老李总是高高在上，贵不可言，他永远不会知道国产单机走出国门的意义。


    后来，严公子去了趟桃源谷拜访梁公子。一边问梁公子有没有兴趣投资游戏，一边暗戳戳打听林和谦最近在干嘛。


    “不，我最近和林少投了点新能源汽车。”梁公子一次性回答他两个问题，“你有兴趣吗？”


    “呵呵……”严公子心想，我没钱呐。


    林和谦最近不仅投资新能源汽车，还买了一辆特斯拉回家研究。


    沐予第一次接触电车，十分新奇。但她不喜欢特斯拉的毛坯房设计，尤其对比家里的其他豪车。


    “路上没电怎么办？”她问。


    “那就别在路上没电。”他答。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她对车没了兴趣，跑去喂鱼。


    沐予喜欢用喂鱼来治愈自己，看着锦鲤们游来游去，她似乎可以感同身受它们的幸福和自在。


    池鱼很不好养，好在管家经验丰富。


    林和谦出门去了趟物业，回来告诉沐予，他见到严公子的车停在外面，不知是来找唐总还是其他什么人。


    沐予还在悠哉看鱼，闻言神情更加放松，“我特意放慢脚步，结果对手一年过去什么也没端上来，不会项目又黄了吧？”


    “不会，等bw见分晓。”


    “到时我《绯红》都要放pv2了。”沐予轻轻一笑，“再让他们见识一下，奥海的美术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