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前世

作品:《相逢已是上上签

    前世


    吊唁回花府后,花如绣被罚跪在郑芸门前。


    郑芸皱着眉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秉承中庸之道的花旭山终于时隔十四年再次踏入后院。


    花如绣看着他,年过四十,依然俊朗,只是两鬓因思念外室,多了一撮撮白发。


    花旭山走到花如绣身边时,来回踱步,连连叹气。


    他在户部侍郎位置上坐了十来年,虽然无丰功伟绩,但也毫无差错,与那些盛极而被抄家流放的家族相比,自觉满意。


    如今花家出了个皇后,本觉得是件大喜事,然幼女今日不假思索、随心所欲的做法迟早会将花府拖入地狱。


    谢家大势已去,想谢家死绝的世仇恨不得将谢家上下扒皮抽筋,这时候与谢家攀扯上关系,无疑是自寻死路。


    本以为幼女虽稚拙怯生,但素日里规行矩步、安分守己,入宫后即便不能得获得圣心,也能安安稳稳的当好皇后。


    谁曾想她今日所作所为,是将整个花府几百口人的性命往火坑里推。


    若再不对她严加教导,只怕还未等花如绣当稳皇后,光宗耀祖,就要因为她的愚蠢而被灭花氏九族。


    于是,花旭山伸出手,打了花如绣一耳光。


    花如绣捂着发红的脸颊,抬头,满眼泪珠。


    “你自幼在乡野长大,不通人情,行事稚拙,是父母未教之过。但过于蠢笨,做事不计后果,是要付出代价的。”


    花旭山第一次语重心长对花如绣说话:“你要记住,你姓花,你是未来皇后,你现在代表的是整个花府,以后,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整个皇权。从今往后,你要记住,你不只是花如绣,你身上系着花氏几百条人命。望尔切记,谨言慎行。”


    “今夜,你就跪倒天明。”


    花如绣眼中泪珠啪嗒啪嗒地掉。


    她擦了擦眼泪,心想,确实,她不只是花如绣,若再蠢笨而活,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知错了。”花如绣小声说道。


    花旭山转身,不再看她,“自今日起,你就在府中闭门思过,直到入宫。”


    屋外大雪纷飞,寒风凛冽,屋内烛火明耀,郑芸手上捂着汤婆子,端庄坐着,不置一词。


    花如绣原本粉嫩脸蛋被冻的发紫,虚虚道:“知道了。”


    “父亲,闭门思过的责罚是不是重了些?”


    一旁给花如绣撑伞的花如萱丢下油纸伞,重重跪下,眼圈泛红道:“求父亲饶过四妹,父亲若是要罚,连女儿也一起罚了。”


    花旭山本想痛骂长女,谁知家中最是稳重守礼的花君景走了过来,也在花如绣身旁重重跪下:“父亲,幼妹如今正是需要多见多学的时候,您将她关在家里只会让她闭门造车,求父亲饶过幼妹。”


    然后,脾气暴躁的花君飞也一脸悲愤跪地,眼含热泪道:“父亲,儿并未觉得幼妹哪做错了,谢家上下本就是满门忠烈,前去祭拜,有何不对?”


    花旭山素日里很少关心、教育子女,见三个孩子在向他表示烈的不满,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口无法下咽,然今日之事不可草草了结。


    他回眸,一双苍凉的眼盯着花君飞,怒道:“谢家功过自有皇上定夺,你瞎凑个什么劲儿?以后不可再与谢四往来。”


    花君飞伤痛,忍不住道:“父亲虽十多年不曾教导我们,可您说的话、吩咐的事,儿都乖乖听着、乖乖照办,但谢家之事,恕难从命!”


    “君飞住嘴!”


    “君飞!”


    ——一直沉默不言的郑芸和花君景齐齐呵斥。


    见着四人在大寒天跪着,郑芸胸口也似被堵住了般透不过气来,连忙唤了下人抬碳火过来。


    她最是知晓花旭山本性,平日看着敦厚老实、与人无怍,可一旦发起了脾气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谁劝都没用。


    早年两人感情好时,她还能规劝一二,如今貌合神离十来年,早就相看生厌。她见着花旭山懒得开口,可看着亲生骨肉受罚,到底是不忍心,正要开口劝解,只听得一句森然话。


    “好啊......一个个都长本事了,敢忤逆了,既如此就都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站起来!”


    花旭山捂住胸口,扫了一圈兄弟姐妹四人,最后一甩长袖,愤怒离开了正房。


    郑芸看着花旭山离去后,又叫人拿了软垫和棉被过来,唯独没有花如绣。


    其他三个孩子是她一手带大,平日不曾忤逆,若非幺女挑事,他们三也不至于遭如此大罪,于是越看花如绣越觉生厌。


    眼不见为净,郑芸关上了门,剩着四人在门口跪着。


    阿绣看着几位兄姐,他们也看她。花君景将膝下软垫和棉被递给花如绣,“阿绣,别恨母亲。这些年,母亲也不容易。”


    花如绣摇了摇头。


    人道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1。


    她已经过了有所期冀的时候,只要不期待,就不会失望。


    “大哥,我皮糙肉厚,跪一晚上不会有什么事,反倒连累了你们一道受罚。”


    “再说连累,小心三哥捶你。”花君飞站起身将花如绣拉起来,垫上软垫,又用棉被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后,转头对花君景道:“大哥,你平常不习武,细皮嫩肉的,说不定还真没小妹能抗,你就自个留着。”


    花如萱叹道:“我们三自小被父母当心头肉呵护,受万千宠爱,精心养育,可阿绣她......”说到这,她停顿了,然其他人心里头自然明白。


    花如绣仰头无语,“三姐姐,你可以不说,本来我还不觉得委屈呢。”又垂眸,满含希冀望着三哥哥,“你们这么替我难过,不如以后多带我出去玩就是了,回来五年了,我,我还没去过东市西市。”


    “早说啊。”花君飞拍了拍胸脯:“哪怕你被禁足,我也会偷偷带你去见世面。”


    “小点声,别让母亲听了去。”花君景咳嗽几声,满脸负罪感,说出的话却教众人一齐大笑。


    这一夜,满腹愁绪的四人跪到天明,而后跪出了大病,错过了新正。


    过了一月余,谢震安战败案有了定论,乃其手下副将贪功冒进之过,是以圣上准谢家四公子前往北疆,补谢世子之位。


    之后,花如绣再也没见过谢晏川,直到两年后他得胜还朝。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1。


    彼时,他十九岁,已纵横沙场,灭羌胡,掌十万兵马。


    而她也刚入主坤宁宫,成了一朝皇后,萧天凌之妻。


    *


    永安四年新正,羌胡被灭,萧天凌赐宴,在前面大殿宴请诸王和百官,共襄盛世。


    每年新正,帝后需祭祀历代帝后神御,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仪式结束后,帝后易服,莅临保和殿,诸王百官紧随其后,又是一番叩首跪拜。


    萧天凌坐在龙椅上,左下是花如绣,右下是王太后和王沅可。高瞻立于阶下,对侧是禁军,以保护天子安全。


    花如绣刚当上皇后,宴席上仍有些微不适,只保持着谦谨淡淡的微笑。虽然她这两年在花府闭门造车,读了很多书,但真正实践起来还是有些难度。


    开宴后,光禄寺开始传膳,御酒房跟着上酒,席间语笑喧哗,笙歌鼎沸。


    至兴时,萧天凌赏了谢晏川金银绸缎、玉石玛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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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授正一品特进光禄大夫,虽是个虚衔,但凭他手中十万兵马,足以傲视朝堂。


    殿内雕梁画栋,灯火璀璨,满室金光浮动。在一片灿烂金光之中,谢晏川站起身慢慢走近,一身凛冽肃杀之气。


    霎时,满殿歌舞谈笑的声音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望着他。


    从早忙到晚,花如绣有些疲惫,此刻却也打起了精神看他。


    自打谢震安战亡,谢晏时残疾,谢太后暴病而亡,所有人已经很久没见过谢氏族人了。阔别已久,再看他竟有些认不出来了。


    谢晏川要比两年前高,体魄也愈发健硕,身上换了常服,是套紫色交领右衽锦缎长袍,锦缎上金乌图案在金光照耀下似要振翅欲飞,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气势刚健似骄阳。


    再看他五官,剑眉斜飞英挺,蕴含金戈铁血之气,瞧一眼便让人心生惧意,已不见年少时的张扬。


    一时间,在场众人不由地错开目光。


    花如绣垂眸,没再看他。


    谢晏川躬身行礼,谢过萧天凌赏赐,也一眼没瞧花如绣。


    待要回座时,王太后看了谢晏川须臾,笑道:“都道成家立业乃是男儿平生愿,谢大帅如今可有婚配?”


    众人一惊,纷纷抬眸望向谢晏川。


    花如绣目光一晃,复又望了过去。


    朝中局势复杂,萧天凌同她说过,王太后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三大营一直听王太后调遣。若非之前的禁军全替换成萧天凌从云南带回的亲兵,只怕现下龙椅上坐的就是王太后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萧天凌晃动了手中酒杯,红唇微扬,神态自若自若。


    谢晏川终于肆无忌惮笑了笑,道:“回太后,凭臣如今这模样,哪有世家贵女愿意下嫁?”


    花如绣凝眉,是有流言蜚语传他回了京城后日日勾栏听曲,不务正业。


    太后道:“谢大帅过谦了,就你这幅模样,即使去了身上行头,往街上一站,也是风姿卓卓。况且你父亲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有了你大哥了。如今谢家全由你安排,哀家再不催促,只怕去后没脸见你姑母。”


    谢晏川眼中寒光一扫而过,再开口时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太后抬爱,只是臣没定性惯了,别是耽误了谁家姑娘。”


    太后侧头,对萧天凌笑道:“又来一个不急的,哀家的囡囡也常说类似的浑话,正好两人年纪相仿,不若结个姻亲。”


    囡囡便是王沅可,琅琊王氏嫡女,两家确实门当户对。只是王沅可在太后膝下养了多年,如今为了拉拢谢晏川倒是舍得下血本。


    萧天凌嘴角淡笑,转动了下手上玉扳指,望了眼花如绣,深潭古泽般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他道:“是个好姻缘。”


    花如绣吸了一口气,不明白萧天凌卖什么关子。有时候她会怀疑,她这般直率,而他这般多疑多思,两人能相敬如宾到白头吗?后来,事实证明确实走不到同一条路上。


    全场静默,再次望向了谢晏川。


    谢晏川喝了烈酒,脸色泛红,沉默许久,抬手朝太后身边的王沅可行了礼,沉声道:“三姑娘仙姿佚貌,只是臣早已心有所属。”


    嗓音沉稳坚定。


    王太后还想说些什么,王沅可先大大方方起身,温声道:“姻缘讲究缘分,谢大帅不必同我致歉,我祝谢大帅早日得偿所愿。”


    众人傻眼,王家嫡女确实是个丽人,但,更是个妙人,没见过当众拆自家姑母台子的。


    花如绣沉默,她侧身看了眼萧天凌,想看他如收场。


    萧天凌也双目炯炯轻睨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