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三分

作品:《三分春日汽

    周家。


    周祠往沙发上疲倦一趴,半边脸埋进沙发。


    这人身高体长,这么一趴,相当于直接占了沙发的全部。


    见没有其他位置,许舒檬没精打采越过,拖着疲累的身子,想去另一边沙发坐下。


    刚走过去。


    白细手腕被人拉住。


    周祠一收手臂,许舒檬就跌坐在他山峦起伏的背上。


    他没放手,手臂穿过她细软腰间,一直收紧横亘。


    往里挪了点,他闭着眼睛,语气闷声:“就坐这,别走。”


    许舒檬今天也累,也懒得挪了。


    柔软的肚子被他有力的臂弯搂紧,她觉得很安全。


    于是许舒檬往后仰面叠在他结实的背上,两人就着这彼此叠加的姿势,闭着眼睛休息了会儿。


    等外面路灯亮起,月光洒进客厅,许舒檬才动了动。


    她揉揉眼睛,声音有些哑:“吃什么?”


    周祠抬眼,被压出一道狭窄的褶皱,他惺忪拧眉:“泡面?”


    许舒檬好玩儿的鼓了鼓嘴,预防法令纹:“行吧。”


    今晚就弄简单点。


    起身去储物柜拿储存的红烧牛肉面。


    她探头问还在沙发上趴着的人:“你还是泡椒味的?”


    和沙发难舍难分了一会儿,周祠伸了下腰,弓腰坐起,垂头找地上的拖鞋,语气含糊地说了句:“行了,跟我吃,哪儿能那么寒碜。我来弄。”


    有人主动做丰盛的,许舒檬怎么好意思拒绝。


    于是喜滋滋答应:“嗯,那我去洗澡了。”


    外面厨房声渐渐响起动静。


    许舒檬站在花洒下,头发打湿抹了洗发液。


    泡沫覆盖手心,不敢太用力。


    头皮还有些痛。毕竟白天也是经历过一番不相上下的折磨。


    她突然在里面喊:“周祠。”


    外面:“昂?”


    “你今天,好棒。”


    打架不提倡,但冲出去护着洛灿的时候,贼帅。


    周祠肩上搭着毛巾,正鼓捣着锅里的东西。


    面上不屑,嘴角却勾起。


    喉咙低低发出一声‘艹’。


    这语气,哄小孩儿呢。


    两个菜,简单吃。


    吃完又去沙发上躺了去。


    班群里还在意犹未尽。


    许舒檬扫了会儿,觉得没多大意思。


    没多久,洛灿私发了条消息。


    【谢谢。】


    上次聊天,还停留在他要给自己送奶茶的那条。


    谢我什么?


    谢我今天跟人动了手?


    不至于。


    毕竟大家都在帮忙。难道每个人都私发了谢谢?


    于是许舒檬当即委婉问了书黛一嘴有没有收到同样的消息。书黛打字很快:【谢谢谁?谁说谢谢?】


    好吧。


    那这个假设不成立。


    那他谢我什么?


    纠结中,周祠洗完澡已经出了来。


    又没穿上衣,光着膀子。


    水珠先是从锋利的下颌往下滴落,滑到青筋盘踞的紧致腹部,再没入松垮的胯骨之下。


    许舒檬盯着周祠白花花的腹肌,突然灵光一闪。


    难道,洛灿以为周祠的参赛,是自己劝说同意的吗?


    脸上闪过尴尬,怎么好意思跟洛灿说,周祠是为了证明自己魅力不比偶像剧男主差,这才点头同意。


    该怎么回?


    哎,算了。


    于是许舒檬假笑敷衍:【不客气。】


    头上落下声线磁沉的男声:“你在笑什么?”


    周祠正擦着头发走过来,短发湿漉漉的,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水珠正顺着他的后颈往下滑。


    接着,把湿毛巾往许舒檬头上散漫一扔。


    眼前被罩住,一片黑暗。


    刚摁完发送,手指还悬在屏幕上。


    许舒檬僵着没动,威胁:“周祠,我数123,把你的臭毛巾拿开。”


    没人应,却有人靠近。


    他脑袋伸过来,手撑在沙发上,看着许舒檬举着的手机界面,读完又是淡嘲一声。


    谢什么。


    谢个棒槌。


    把她手机一抢,往旁边一扔。


    许舒檬拿下毛巾,就看到人已经在自己面前坐下,视线被半裸男堵了个严严实实。


    她戳了戳近在咫尺的腰,撞入周祠沉如墨色的眼睛里:“又发疯了?”


    周祠抿唇,斜睨人道:“你没事儿跟他聊什么。”


    “哎我说你。”


    从沙发上爬起来,她跪坐,东瞅西瞅这人淡淡阴影下的精致偏薄五官。


    “帮他出手的是你,现在嫌弃人家的也是你。周祠,口是心非噢。”


    她指着他,故以为自己很懂这人的傲娇心理。


    没曾想——


    一管白色药膏被慢悠悠地举在两人中间。


    周祠眼睫低垂,在眼睑下方落下一点暗色的影子。


    他声音下压,带着晦涩喑哑:“你当真以为,我是为了帮他才出手的?”


    -


    抱在身前的抱枕被挪开。


    点点淤青露在许舒檬面前。


    他抽了下脸颊,示意给她看。


    “这,这,还有这儿。”


    “那群人往死里下手。小动作见不得光。”


    “我本来打算事后再算账。那个叫司威的,既然按捺不住想要提前送人头,我也将计就计,顺手送他一程。”


    他说这话时,沉着、冷静,娓娓道来。


    许舒檬盯着他的侧脸,竟然有一刻陌生。


    冰冰凉的声线不带起伏,给这个微热的夏夜人工降了点燥。


    许舒檬没敢相信,甚至带着讷然开口:“可你当时,确实是挡在了洛灿面前。”


    周祠偏头看她,冷冰冰的眼神,几分戏谑:“由头而已。换成谁被司威动了手,我都会冲上去。”


    接着——


    “所以,许舒檬,别把我想的那么好。也别让不相干的人来套近乎。我不喜欢。”


    “明知道我是这种性格,还来招惹。事后再说我不好相处,我不认。”


    他后脑勺磕在沙发背上。


    说话时,喉结一滑一动。


    说着最无情的话,可他眼底却被暖黄的灯光渡上一层清浅的柔色,瞳仁润亮。


    与不容置喙的态度相反,那是截然不同的情绪流露。


    那么,到底是什么造成这种反差的呢?


    她不信。


    不信那个会每次打完篮球,把空瓶子积攒回来,每个月都给捡废品奶奶留下的人,会绝情至此。


    他会对陌生人散发善意,却对相识的人刻意疏远。


    没这个道理。


    不信归不信,尊重归尊重。


    柔软的指尖接过白色药膏。


    她滑下沙发,半蹲下,自然风干的黑色湿润发尾,拂过少年白如玉的腹部肌肤。


    靠近些,浅浅呼吸喷洒。


    许舒檬抬头露出一个笑:“不管怎么样,你今天帮助我们班赢得了比赛。你依旧很棒。”


    “那么现在,就让我为我们班的勇士,搭把手上药吧。”


    她挤出药膏,指腹沿着那些瘀点打圈按摩。


    沁凉的药膏从肌肤传到心底,让周祠感到一阵通电的酥麻。


    他盯着两腿中间,因为需要看清伤处而不断变动的少女黑色小脑袋。


    认真而纯洁。


    善良而乖巧。


    少年修瘦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揉了揉她发顶的璇儿。


    刚揉几下——


    “这儿疼吗?”


    “昂。”


    “那这儿呢?”


    没人应。


    她抬眸撞进他浓密情绪的眼里。


    还呆呆傻傻:“怎么了,说话呀。问你这儿疼不疼。”


    周祠抵唇咳了下,胸腔轻震,目光朝外偏斜。


    只一眼,落地窗映出他坐,她半蹲的温馨景象。


    手该收回,却安抚不愿放。


    摩挲,再摩挲。


    少年眼睑半垂。情绪顷刻翻滚为粗重的情欲。


    没得到他的回应,她仍旧无知无觉的低头继续她的擦药任务。


    是以没发觉,不管是在周祠垂睨的眼里,还是落地窗的场景下。


    这样的姿势。


    都像是。


    她在给他口。


    -


    “早”


    “早啊,周祠。”


    “周祠,周末玩的开心吗?”


    一大早周祠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刚进校门口,一路都有人在给自己热情地打招呼。


    周祠双手插兜走在旁边,一张俊脸,实在算不上有什么表情。


    “早”


    “你吃早饭了吗”


    “今天天气还真好。”


    见别人都主动开口了,周祠还无动于衷。


    许舒檬没办法,只能帮他接过话,和人闲聊起来。


    一路走过来,周祠被打了多少次招呼,她就在后面勉为其难的说了多少次话。


    到最后许舒檬都有点招架不住,口干带点舌燥,嗓子还微疼。可她看起来还乐在其中。


    快到教室门口,一路沉默无语的人发了声,偏头轻佻地问她:“你不累?”


    许舒檬自觉有点。


    她只好诚实点头:“是有点。”


    周祠在前面拿手推开教室门:“那你理他们干什么。”好些人,自己连他们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不熟还打什么招呼。


    许舒檬握着书包带子难得严肃看他:“他们是好意。你做得到冷眼旁观,我做不到。”


    那人家好心和你问好,总不能木着一张脸,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吧。


    周祠见她坚持,撇了撇嘴,也就不再废话。


    他云淡风轻的回自己位子上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书,刚端正坐好,就莫名感觉背后像有无数道目光,正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


    拿书的手卡在半道,他不信邪的慢慢转身。


    一转过来,吃早餐的、和同桌交谈的、在给课代表交作业的,通通停下手中的动作,跟统一培训过似地,给了他一个高露洁广告里的招牌式笑容。


    没眼看。


    周祠转回去。


    把书啪地往桌上一放,弯唇,往椅背上一靠,“嘶”了一声。


    心想,完了,他是真他妈的,给自己惹祸上了身。


    一群烦人精。


    期中考试大榜正式下来了。


    许舒檬这次进步到了第十二名,是个还不错的名次。


    她想起被周祠无数个鞭挞的夜晚,觉得自己没有白被这人骂。


    至少成绩在周祠的帮助下,有了起色。


    她趁下课给舒妈发了成绩单照片过去。


    没一会儿,舒妈就回了消息过来。


    【小祠又是第一,哇哈哈哈哈,小祠真是厉害。/鼓掌/撒花】


    周祠考第一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许舒檬两眼一晕。就差拿着喇叭大喊,妈,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你女儿的进步。


    好在舒妈不是那么扫兴的人。


    紧接着就发了第二条:【我女儿第十二名,也好厉害!/点赞/转圈】


    许舒檬这次开心了。暂且原谅老妈把第一个夸赞给了周祠的偏心举措。


    【奖励给两个宝贝的。放学了去吃顿好吃的。希望我们家檬檬在期末考试再接再励。】


    两千块钱的红包顿时发了过来。


    许舒檬喜滋滋接下,顺便好好和舒妈撒娇感谢了一番。


    第三节课间,班长何正义站在讲台上通知:“下午放学先别走,王老师会过来安排换座位。”


    书黛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桌上的成绩单。檬檬在第十二,她在第十五。


    也就意味着,中间可能有两次的机会,许舒檬的同桌空位会被别的人捷足先登。


    许舒檬见她实在愁眉苦脸,小手拍拍她的肩膀:“黛黛别担心了,不会落空的。”


    班里哪些人跟哪些人玩的好,大家都心里有数,如果不是成绩相差太离谱,一般老王不会插手,别的同学也不会夺人所爱。


    书黛半信半疑,可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突突突跳个不停。


    于是趁着语文课下课,书黛一个人去了趟小卖部,美名其曰是去散散心。


    许舒檬也就没跟着一起去。


    哪知,去,去的时候,好好的。


    回,回来的时候,就一整个垂头丧脸。


    等回位子上坐下,她林黛玉附身似的趴许舒檬身上自责:“舒檬,我是猪吗?化学那道大题我就不该错,不然那六分没丢,我跟第十四名就能打个平手。”


    “呜呜呜,那样至少还能在老王那里狡辩一下,让我先选。”


    “我好后悔啊。”


    书黛一顿吐槽,倒把许舒檬听着莫名其妙。


    她把书黛从自己肩头扶起来,温柔关心问:“你去小卖部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吗?”


    书黛咬着唇,眼下氤氲,然后突然朝着靠窗的位置,麻利的一指。


    “都是她,她说这次和你非坐不可。”


    许舒檬顺着书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排名第14名的诗曼正背靠白墙,手里拿着一瓶哇哈哈在喝。她斜咬着透明吸管,也不知道看了这边多久。


    见许舒檬看过来,也没躲避。诗曼甚至还大大方方的,直接抬手对着许舒檬说了一个‘嗨!’。


    周祠的座位,那叫右法护卫。


    风吹雷不动的,根本不用换。


    于是,大家都在教室里劈里啪啦选位子、再搬位子的时候,周祠溜到外面开始打篮球,反正老王也不会说什么。


    从前打篮球是他最喜欢的事情,但现在,周祠也开始烦躁。


    “啊啊啊!周祠又进了。”


    “周祠加油。好帅啊我的妈。”


    出来玩玩的场,不知道什么时候边上围了一圈无关紧要的女的。


    围了也就算了,跟追星似的在旁边一个劲儿尖叫。


    又是一个三分。


    周祠还没来得及和自己队友拍掌庆祝,倒是那些女的开始激动。


    周祠觉得自从自己参加那场班级篮球赛后,就开始极其不顺。


    掰着手指头理论。


    洛灿是得偿所愿了。周祠在关键赛事上帮他赢了最强劲的八班,进入决赛后,洛灿就带着队员一路高歌猛进,直接夺冠。


    他保住了自己队长荣誉的同时,也没愧对自己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机。


    再看周祠。


    原本参加这场篮球赛就是想在许舒檬面前证明一下自己魅力有多大。不然那傻妹还总以为自己平平无奇、默默无闻。


    但周祠这回算是领略到了,装逼也要付出代价。


    少年拎着衣领,擦了下从眉骨上滴滑下的汗。


    他背过去对着那群女生们,脸色是微不可察的不愠。


    迟让跟过来,拍拍他的肩:“别放心上。继续吗?”


    周祠想了下,觉得再打下去也没有必要:“别,散了吧。”


    迟让知道平日自己人玩玩的野球场,他被这么多人围观心情很不爽:“也行。那我们先撤。”


    “嗯。”


    迟让说完,对着其他队友挥了挥手,示意散了。


    周祠一个人走过去旁边椅子上想坐下。


    还没走到目的地,好几个女的就跑过来送水。


    他虽然不耐,但也礼貌摆摆手说自己不要。


    本以为自己这么明显的拒绝,所有人会知难而退。


    哪知道还有漏网之鱼,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一拖长椅下面的水箱,才发现一瓶都没留。


    喉咙里发出一声性感的低操。


    周祠双手往后撑在椅子上,闭眼望天。汗水在他脸上拉扯出锋利的线条,带着不羁的性感。


    眼前有黑影投下。


    周祠眼睛都没睁开,就直接用深沉的嗓音问:“我招你们惹你们了?”


    宁蜜差点笑出声。


    她是文科班的女神,千金大小姐,会弹钢琴,很多男生都喜欢她,轮廓青涩,标准的白月光初恋脸。


    可宁蜜不喜欢那些男的。


    宁家的教育是她打小值得更好,导致宁蜜样样都要争第一。


    所以,对于男朋友,她也要争那个第一的。


    周祠很优秀,独一无二,万里挑一。


    喜欢上他,在宁蜜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


    宁蜜背着手,大小姐几分傲娇:“想知道?”


    周祠拧眉睁开眼,阳光在他脸上洒下一层薄如蝉翼的金色光芒。少年懒洋洋拖着尾调:“昂。”


    宁蜜从背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水,递到他面前:“喝了我就告诉你。”


    周祠抿唇,眉梢轻佻。


    他偏了下头,再不情不愿地接过。


    宁蜜心满意足,稍稍弯腰,让站着的自己和坐着的周祠来了个眼神对决:“周祠,你为你们班男生仗义出头的事情都传遍整个学校了,你以前把我们骗得够惨的啊。”


    拧了半天盖子,见他还在那儿拧,拖拖拉拉,摆明了不想喝,又想听。


    宁蜜直接一眼戳破他这些小九九,威胁道:“你再磨磨蹭蹭地拧,我就不说了。”


    周祠,他想许舒檬了。


    想许舒檬那慢腾腾,温温和和的性子。虽然常常气的他肝疼,但至少不会这么难搞。


    行,好,老子喝。


    他乖乖仰头喝了一口。


    宁蜜继续笑说:“从前以为你是正儿八经的不想理人,你性格够冷硬。没想到你也不是这样的。”


    “怎么办,你越是这样故作冷漠,魅力就越大。你说我们怎么能放过你呢?”


    “喂,我追你怎么样?”


    “考虑考虑我呗。当女朋友,我也不差。你也很优秀。”


    “我们俩,天生一对。”


    说完,宁蜜直起身。


    放下大胆又豪迈的宣言后,人就边退、边朝着他挥手说再见,然后利落地退了场。


    她不急,今天是浅浅的触碰。


    来日方长,宁蜜有的是耐心。


    等篮球场上人都走光了。


    学校的香樟树被风吹得唰唰响。


    远处红旗被吹得绕杆飘。


    乌鸦在长空中发出一声粗嘎的鸣叫。


    周祠一个人孤零零地坐那张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最后,他直接站起来,走到一旁的草坪里,把嘴里的那口水吐了出去。


    看了眼手中还剩下的那瓶水,直接扔了也浪费。


    他干脆直接往自己脸上倒。


    等倒完了,少年拿手痛快一抹脸上的水珠。


    等手拿下,一双眼睛,不知在什么时候,突然变得又阴又沉。


    -


    “唉。”


    “唉。”


    “你在唉什么。”


    “那你又在唉什么。”


    周祠坐在电脑前打游戏,突出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许舒檬拿了没看完的漫画进来,在他床上半躺着。


    见她进来,周祠取下黑色耳机,挂在冷白的脖子上。


    周祠拧了桌上的青柠气泡水,直接喝了一口。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左下角,对话框,官尚顶着游戏名不断冒泡。


    【周祠你疯了?回来,冲出去要不得。】


    【祠儿手下留情,别杀对面法师,还有用。】


    【我的祠,你是吃炸药了吗?】


    官尚难得倒时差上来打一次游戏,毕竟期末周,他本就压力大,想着大杀四方,好好玩玩。


    结果周祠跟开了挂似地,见佛杀佛,遇鬼杀鬼,一通就地正法,给对面杀的片甲不留。


    官尚:嗯?自己还杀什么杀,全让祠儿给干了。


    他还在对话框内给对方求饶,让多留会儿时间,不然捡了那么多装备自己无用武之地啊。


    结果周大少爷直接发了句:滚。


    好吧,官尚闭嘴了。


    耳机里总算安静了一会儿。


    许舒檬边翻漫画边跟周祠分享:“黛黛今天哭的可凶了。”


    周祠回头用眼尾乜了眼床上的人:“她为什么哭?”这活宝哪天不宝一下,是不是都不知道怎么活。


    许舒檬拂开额前的刘海:“诗曼坐到了我旁边。”


    事实上,诗曼坐过来的时候,还是礼貌又客气的问了句:“许舒檬,你不介意吧?”


    许舒檬当然不介意。毕竟这是诗曼自己的自由,合规又合矩。


    当时书黛还没完全走开。


    她正拖家带口,又是背着书包,又是抱着书箱,一副落难要逃荒的表情:“檬檬,我还会再回来的,你等我。”


    书黛发誓,期末考试,她一定不会再犯丢分的这种低级错误!


    许舒檬帮她一起搬座位。


    等搬好了要走了,书黛飞快又小声的在许舒檬耳边警惕地说了句:“诗曼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换座潜规则,为什么就她逆道而行。


    许舒檬愣了下,觉得书黛一定是被这次换座事件影响到了。


    她一边安慰书黛,一边想着,好吧,明天早上给书黛带上次她喜欢吃的豆花,让她别那么沮丧。


    “就这?”


    “啊,就这。”


    “无聊。”


    周祠吐槽了下,桌下的大腿微张,继续没骨头似地窝回椅子里,开始新一局的游戏。


    官尚已经麻了,决定不再冲锋陷阵,就跟在周祠后面,墨迹墨迹然后躺赢。


    许舒檬合上漫画书,反问道:“那你呢?”


    移动着鼠标,周祠的五官在灯光下,显得立体又深邃。


    他拉扯了下嘴角,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弧度:“我什么。我当然什么事都没有。”


    “当真?”


    “嗯。”


    许舒檬觉得周祠这段时间是有点不对劲。


    尤其是在某些事情上面,态度跟之前很反常。


    虽然没有明说,但至少,许舒檬跟他相处了这么多年,异常还是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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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到。


    许舒檬走过去,双手握住他的书桌边缘捏了捏,先是低下头踌躇了下,最后还是叫了他声:“周祠。”


    他缓缓抬眼看她,哪怕现在游戏正在紧要关头,他也还是停下来,认真地听她讲话。


    因为他知道,但凡许舒檬用一种认真的语气突然叫他全名,那就必定不是能以敷衍的态度能忽悠过去的。


    许舒檬垂下眼眸,房间里的灯光在她眼底柔成润泽的光点。


    少女抿了抿唇,接着道:“你知道我们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对吧?”


    周祠目光重新看回游戏界面屏幕,提了下嘴角,没反驳。


    “所以——”


    “有什么事,我都在。就像你对我那样。”


    “我知道你们男生习惯什么都自己扛着,憋在心里。”


    “但是,你在我这里,不用扛。”


    “因为——”


    “你很重要。”


    两家成了好朋友之后,小孩之间偶尔也会有摩擦。


    舒妈不会因为许舒檬是女孩子,就会让周祠一贯让着她。如果是舒檬手欠犯的错,舒妈同样会让许舒檬泪眼婆娑的道歉。


    周妈也不会惯着周祠。好比上次饭桌上,他逗她该鼓掌了的那次。私底下回家,夫妻两人一起坐沙发上轮番教育他,让他再在公众场合上让檬檬丢脸试试。


    大人们常常念叨:“你们俩就是手心和手背。”


    手心和手背,能分开吗?当然不能。


    除了彼此尊重,更是要彼此照料。


    周祠听完,劈里啪啦的敲键盘的声音渐渐慢了下来。


    他修长的上半身微微往电竞椅上靠去。


    少年左手指骨抵住唇。


    再平视过来看着她。


    许舒檬穿着绣着可爱毛绒小狗的夏日马甲毛线衣,下面是看着舒适感就很强的白色卡通短裤。


    因为手反撑着桌沿的缘故,她这个姿势得微微弯着小腹。


    许舒檬瘦,但是是四肢匀称的那种瘦。


    高三在即,她压力大,前段时间老念叨自己长胖,要节食。


    周祠不待见她减肥。


    就98斤的体重,你再让她减,本是一米六五的身高,真要减下去了,那就是行走的风,一吹就倒。


    于是他变着法的带她去吃好吃的。


    偶尔还回来下厨给她吃。


    吃完再带她下去散步。


    她不好意思打球,觉得自己球技烂。非得等球场上都没人了,才让周祠带她下去玩几场。


    许舒檬最烦小腹上的肉。


    常常跟他抱怨,就很难减,还难看。一坐下来,就略微鼓起。


    此刻周祠的目光就停留在她的小腹上。


    说真的,他不觉得难看。


    相反,他觉得那里很柔软,更是许舒檬身上一切温柔和细腻具象化的力量源泉。


    像小猫四脚朝天,露出奶呼呼、圆滚滚的肚皮,让人不自觉地想靠。


    就差一秒。


    近在咫尺的小腹,让周祠几乎想要放下心里防备,揭开自己的伤疤,再小心翼翼地靠上去,然后狠狠抱住。


    然而——


    偏过头,脸上的光线半明半暗。


    “知道了。”


    “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周祠还是做了逃兵,再接着,下了冷冰冰的逐客令。


    许舒檬见他依旧是这种态度,只好放弃说:“好吧。你也早点睡。”


    她往门口走,又想起自己漫画书还在周祠床上。


    于是又折返。


    官尚这会儿在游戏里正骂翻天。


    本来都做好了捡装备的装备,结果周祠站在前面,起初动两下,现在一动不动,直接让对方狂砍血条。


    周祠gameover掉,对面敌军见这两人又是好友号,从跃跃欲试,到最后追着他一个人狂虐。


    官尚真是逼了狗了。


    周祠这他妈是发的什么疯。


    屏蔽掉官尚的喋喋不休。


    周祠习惯性的伸手去兜里拿烟盒。


    见许舒檬还没走出去,他又中途放弃,让手顺势垂了下去。


    他就这么一言不发。


    微微沉默的盯着窗帘看,带着晦暗不明的神情。


    许舒檬不再说话,折身拿了漫画书就走。


    只是,到底是觉得,那一瞬间,周祠的身上,像是笼罩了无尽的落寞。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高三大军最后一次模拟,让高二的学弟学妹们也胆颤心惊。


    许舒檬还是照旧埋头苦学。


    和诗曼同桌的这段时间,挺好相处的,但毕竟两人不怎么熟稔,所以许舒檬自然做不到像和书黛那般彼此亲密无间的讲些八卦,再吃些小零食。


    至于书黛说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到现在,许舒檬也没有发现。


    至此,她随遇而安,也不再东想西想。


    只是在某次体育课结束再回到班级后,诗曼跟她讲话开始变得支支吾吾。


    她难得开口向自己问那么多话。


    许舒檬却被问的云里雾里。


    诗曼问的内容无非是‘你和周祠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许舒檬对类似的问题打从初中起已经解释无数回了。


    她也不介意再向诗曼解释一下。


    ‘好朋友’‘老同学’,再稍微说的更亲点,她和他是青梅竹马。


    诗曼显然不信。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就突然道出最后实情:“那为什么有人说,你和周祠在体育室里亲了?”


    有人,这个人当然是诗曼杜攥的。


    毕竟真要有人看见了,那不得全班都在下一秒知道。


    而诗曼之所以到现在守口如瓶的原因,是因为她真的、真的很需要亲口证实。毕竟她欠别人一份人情。


    许舒檬瞪大眼睛解释:“怎么可能。我只是进去拿东西,不小心崴了下脚,他后进来,伸手扶了我一下。”


    诗曼想起自己去体育室的水龙头外接水洗手,然后不小心看到室内的错影。


    见许舒檬眼神坚定的像入党,诗曼有些动摇,会不会,真是自己看错了?


    “真的?”


    许舒檬久违地翻了个白眼,仿佛很嫌弃:“拜托,和谁亲,都不可能和周祠亲。”


    好比昨天,她因为随堂测考失误,而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抱怨。借口想了很多种。


    这个时候,但凡当个人,都知道应该给她一些鼓励。


    可周祠却突然停下手中的笔,漂亮指尖停在地球仪上的雷克雅未克,掀起眼皮懒懒看她:“与其怀疑别人,倒不如怀疑——”


    她屏住呼吸,满眼期待。


    “你的脑子。”


    噔。


    世界坍塌。


    许舒檬当时没跟他打闹起来,都算是脾气好的。


    那么谁又要喜欢一个,老是拆自己台的人呢?


    诗曼和许舒檬同桌那么久,没见过一向淡定平和的她,脸上短时间内出现这么多精彩的表情。还以为她性格当真如白开水一样寡淡温和。


    诗曼被许舒檬逗乐得笑了,由心感叹了句:“舒檬,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趣。”


    许舒檬想喝水,拧开杯子才发现水凉了。


    她同诗曼交说了句我去接水,便起身离开。


    诗曼还在笑。见许舒檬走出了门口,最后笑意渐渐小了。


    她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确认过了,他们不是那种关系】,最后发了出去。


    迟让和丞帆拍毕业照的那天,周祠漫不经心地晃着下楼。


    高二的还在上课,但也有不少脑袋冒出头来在窗户看。


    两位学长搂着周祠拍了张合照。


    回看生活了三年的校园,丞帆也是感慨万千。


    “真不答应?”


    “不答应。”


    “我看你们班那个洛灿挺不错。”


    “那你让他顶你不就完事儿。”


    丞帆点头:“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校篮球队不至于等他走了就后继无人。


    周祠嫌埋汰:“无不无聊。别什么事儿都拉扯上我。”


    丞帆捶了下他肩头,绷着牙关,好像在最后毕业关头好好捶他一顿,心里不痛快似地,不然总是这么嚣张:“你小子,就欠揍。”


    一旁的迟让,看着面前耸立的教学楼不说话。


    周祠走过去和他并肩而站。


    周祠要高些,双手插兜,黑发被吹动。少年校服领口有几颗没扣,白衣黑裤,显得他整个人更放荡不羁。


    他搭腔:“舍不得?”


    迟让眼睛眯了下,微微仰头:“在的时候不觉得,真要走了倒有点怀念。好歹也在这里渡过了三年的青春。”


    周祠和他一同望向教学楼,面无表情:“让让,别想念哥,哥只是个传说。”


    手肘往腰拐去。周祠躲闪。


    一通打闹之后,即将分离的浓愁气氛总算淡了些。


    迟让道:“等明年这个时候,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周祠依旧笑得没心没肺,语调欠欠的:“我怎么就笑不出来了。”


    丞帆和别人聊完天走过来,刚好听到这一句。


    他挂住迟让的后脖子,先是打量了眼周祠,然后对着迟让语重心长道:“你还别说,让让,这次我站周祠。”


    迟让气恼,把丞帆的手臂一甩:“你怎么也站这小子?”


    丞帆揉了揉手臂,和他们并排站好。


    三个少年伟岸高大的背影,在教学楼前拓墨成影。


    丞帆突然老成的来了句总结性发言:“这小子的一整个青春都在身边。他当然有恃无恐。”


    迟让本来想反驳,但是联想到周祠的青春不就是许舒檬。


    再忽然一想,就算毕业了又不能把这两人分开,那还有个锤子的遗憾。


    破镜重圆、经年道别这种狗血的事情更不可能在两人身上发生。


    迟让耸了耸肩,一只腿伸着略抖地打趣:“我说祠儿,你就偷着乐吧。”


    周祠仿佛意会到了两人说的是什么。


    其实他一开始没往这个方向想。


    主要是觉得毕业了也就毕业了,矫情什么。他跟班里人的交情又不深。散了也就散了,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宴席。


    被丞帆一语道破,他才发现,说得,似乎,好像挺有道理。


    周祠手掌握拳,笑着抵唇。暗自窃喜的笑了两声后,再伸手捏了捏丞帆的肩膀:“帆哥,一路走好。我就不送了。您老慢走。”


    丞帆生无可恋:“周祠,你现在笑得很淫.荡你知道吗?”


    丞帆回头过去和迟让控诉:“你看他这不值钱的样子。”


    迟让倒先是看穿周祠这人的骚劲儿,开始担心起许舒檬来。


    就如官尚所说,怕是檬檬哪天被这人吃了,都还误以为是自己把持不住的问题。


    迟让冲丞帆耸了耸肩,随口一说:“别怕,总有让这小子栽的那天。”


    周祠不以为然,觉得这两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他自信一笑,羡慕你祠哥哥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