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的声音如春风拂面，这样的话听来也无甚逼问的意思，仿佛只是随意问问。


    “嗯，”凌月索性承认了，“山野散修，早年有些奇遇，偶然习得了一些功法。”


    “玄天门选人不看来历，”云天善解人意道，他做了个起手式，“姑娘不必忧心，全力以赴便好。”


    说罢，一剑斩出，这剑来得慢，只是示意凌月开始了，凌月轻松躲过，挽了个剑花，以刁钻的角度刺向他的脖颈要害。


    云天快速收剑，生生迎着凌月的力道挑开她剑锋，木剑承受不住这力道，砸出一个凹槽。


    云天左手轻轻抚平凹痕，又一剑砍出。


    凌月侧迎着他的剑身相挡，借力斜擦着他的剑直取面门。


    云天反应极快，霎时卸了力，反手挑开凌月的剑，若是个经验浅的，这一下手中的剑怕是要被他挑飞。


    凌月虽是抓住了剑，却也被带得后退半步，手在空中转了一圈才化去力道，站稳的那刻，剑尖直逼眉心！


    凌月偏头躲过，同时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向前猛地一拽，右手执剑朝斜上方刺去。


    剑尖停在云天胸膛一指处。


    凌月收了势，坦荡道，“你打不过我。”


    云天垂眸轻揉自己右手手腕，若有所思。


    他没有在自己场子被人下了面子的恼怒，微微俯首，是钦佩的意思，“不知是哪位高人？”


    若是刚重生那会儿碰见的是云天，凌月大概就如实相告了，这样的气节，这样的风姿！修仙界的未来简直一片光明。


    然而这些天碰见了太多异常之处，疑点重重，凌月现在不敢相信任何人。


    “闲云野鹤罢了。这几年日子不太好过，正好又碰见了几位小友，想着若是加入玄天门，或许能谋条生路。”


    “姑娘有这样的本事，愿意加入玄天门才是我们的荣幸。”云天有些犹豫，“不过这么看，让姑娘跟在他们之后是有些委屈了……不如我安排姑娘去长老阁那边？”


    “不必，按寻常方式办便可。我不在意这些，况且云芷姑娘着实可爱，我很乐意同她相处。”想到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凌月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是，”看样子云芷在师门中大概也颇受宠爱，云天笑意吟吟地拿出一块玉牌，“阿芷一回来便叮嘱我做好你的玉牌。”


    凌月接过玉牌，上面隽秀地刻着“云林”二字。


    “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们的小师妹了，”云天拱手作贺，“如今师父闭关，不过课业照旧。过几日我带你在洞外知会师父一声，便作拜师了。”


    *


    第二天，凌月的弟子生涯正式开始了。


    剑阁长老这一代的徒弟不多，那日凌月在山间村偶遇的，虽皆是内门弟子，但只有云景、云芷是长老的亲传弟子，而其中女弟子更是只有云芷一个，凌月算是第二个，她的卧房就安排在云芷隔壁。


    昨日云芷忙了一天纳新的事，这对她来说比练剑累多了，晚上倒头就睡，没来得及恭喜凌月，今天一大早她便恢复了活力，兴冲冲地敲门。


    “师妹！小师妹！”


    凌月开门，云芷背着光笑得明媚，“走吧，师姐带你去习武堂！”


    习武堂已经聚了一些弟子，早课还没开始，大家或站或坐，谈天说地，见两人进来，忽然都闭了嘴。


    “都什么眼神？”云芷伸手一指，“被师妹美呆了？”


    云景起了个头，其他人此起彼伏地打起了招呼，“师妹好！”


    “听说师妹很厉害，要让着师兄们啊。”


    开始几句还正常，后来话题就越来越歪。


    “师妹年芳几何？”


    “师妹婚否？”


    此话一提，云景和云芷不约而同地想起初见凌月时她那一身大红嫁衣，两人对视了一眼，表情有些复杂。


    凌月此时正在琢磨，虽说同夜浔的那一场婚事只是做戏，但到底也是拜过堂，哪天得空了该去找月老划掉这一条。


    其他人本是等着三人答话，三人皆不做声，场面便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正在这时，云天走了进来，“都愣着做什么？”


    少年们蹭地一下站起来，一溜烟跑出去练剑了。


    云芷往外跑的时候想要拽上凌月，被云天轻飘飘扫了一眼，缩回了手。


    凌月觉得有趣，明明云天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之人，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祖宗却这么听话。


    院里的少年们已经拿上佩剑，云景领队，练起了剑招，凌月看着，那招式很容易上手，却并不简单，想必是热身用的。


    “那是玄鸿仙尊在前人基础上改进的，能很好地训练到各个方面，有强身健体、增进灵力之效。不只是剑阁，玄天门上上下下都以此作为入门基础，每天至少练三十遍。”


    云天在空地上给凌月完整演示了一遍，同样的招式，云天的动作看起来更干净利落些。


    一套走完，云天气息不变，将剑递给凌月，“以你的天赋，应当是记住了，试试？”


    凌月接过剑舞了起来。


    她早年听一些仙人夸过某某宗门的基础剑法编得好，却未曾真正练过，如今真正尝试上手，才发现其中妙处——这剑法运用到了身体各处关窍，需要的灵力不算多，却很巧妙，练完只觉有根绳串打通了上下，颇有增益。


    她情不自禁道：“果真是妙哉！”


    同时在心里给玄鸿仙人也计上了两笔。


    玄鸿此人在修真界颇负盛名，连凌月这种不与人往来的都听过他的生平。


    他从小便在剑道上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五岁被云游仙人看中，收为门徒，十二岁试剑大会上一鸣惊人，十九岁师门中再无敌手，二十三岁出师，游历四海，行侠仗义，传道授业，四十岁得道飞升。


    除了剑术过人，玄鸿更广为人道的是其师德，他平生收徒无数，且无论是富商之子还是罪臣之后，皆一视同仁、倾囊相授，美名远扬，故被世人称为“仙尊”。


    凌月同他有过几面之缘，印象不深，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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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才深刻认识到他的才华。


    练了半个时辰后，云芷说可以稍微休息会儿，凌月正在奇怪为何休息要工工整整地坐着，就见一位络腮胡长得垂地的老头走了进来。


    是位教书先生，讲得很广泛，从天文地理到修仙要术，就是语调拖得老长，凌月余光看见旁边的云芷缓缓地伏在了桌案上。


    不单单是云芷一人，这些人显然都是惯犯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倒了一大片，只剩凌月和老先生眼瞪眼。


    凌月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她睡了一百年，重生后一直遇见各种状况，这还是第一次坐下来静静听别人同她讲这百年间发生的事情。


    云芷半梦半醒间还不忘问候凌月，“阿林，歇会儿吧，这老山羊讲得实在困人……”


    老山羊对于今天有人认真听非常感动，激情澎湃地讲了足足一个钟，才将这群迫不及待要飞的鸟儿放出笼子。


    上午剩下的时间学了一套剑法，下午说是自行安排。


    “其实就是自己练剑啦，云景那小子就喜欢自己一个人偷偷去竹林里练。”云芷背着剑往外走，“不过师兄说得空带你去寒潭选剑？”


    “嗯。”云天确实交代过，下午要给她选一把好剑。


    凌月心道惭愧，自己一把年纪了装小孩也就罢了，还要在玄天门连吃带拿，骗一把新剑。


    寒潭在玄天门后山，潭底存放着历代积攒下来的神兵利器。


    “不过兵器也会挑主人，小心！”


    云天拉住凌月的手臂将她往回拉，自己往前护在她身前，“潭中有蛟妖守阵，不可妄动。”


    云天用剑割开自己食指，挤一滴血入潭中，“这样，以血饲妖，得到了它的认可方能取剑。”


    云天的血滴入潭中后没有散开，而是直直下坠，形成了一个漩涡，越旋越大，越旋越深，平静的水面刹那间波涛汹涌。


    下一刻，一只巨大的蛟妖冲出水面。


    这蛟妖身形巨长，光是水面以上的部分便有足足三丈，壮如古木，粗糙的鳞片泛着水光，在空中盘亘了几圈，头微微垂下，俯首凝视着二人，压迫感极强。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云天俯首抱拳，“玄天门弟子为求剑而来。”


    蛟妖吐了吐暗红的信子，凌月怀疑他其实是条水蛇。


    “无能之辈，不配求剑。”


    凌月上前滴了一滴血入潭中。


    那水蛇刚开始仍旧是那副傲慢的模样，待细细品过那血后，身躯一震，将整个身子按出来时的姿势原路潜回水下，只留下个头在外面，显得乖顺无比，它颤抖着张了几次嘴，没说出来话。


    云天见状也有些讶异，这妖怪守宝多年，见过无数天纵奇才，却从未露出过这副神色。


    凌月迎着二人的目光，淡定地重复了一遍云天的话，“玄天门弟子，为求剑而来。”


    蛟妖一头扎进水里，片刻后，水面浮起上百把宝剑。


    云天：“……”他怀疑这蛟妖把所有家底都掏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