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番外二...
作品:《首辅的白月光亡妻回来了》 那道挺秀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施令窈平静地收回视线,眼睛有些酸涩,她轻轻眨了眨,余光瞥见苑芳担忧的神情,她莞尔:“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他不想陪我去,也很正常。若是他答应了,我还担心天上要下红雨,影响我赏花的兴致呢。"
娘子的语气轻松,但苑芳知道,她心里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毫不在乎。
见施令窈这样强撑欢颜的样子,苑芳心疼得不行,正想好生安慰一番,却听她道:“苑芳,去准备一下,我要出去一趟。”
还是要出去?
苑芳有些迟疑,她倒不是怕阿郎知道这事会不快,而是也担心外面春寒料峭,娘子的身子自从生产过后便不比从前健康了,养了一年多,还是有些孱弱,出去观花赏景,万一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我要回家找阿娘。”施令窈轻声道,“我有些想她。”
原来是要回施府。
苑芳连忙点头:“是,婢这就去安排。”
苑芳出去了,偌大的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施令窈静静地在罗汉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砸在她细白手腕上套着的赤金莲花镯上。
雕刻得极为精妙,花萼齐绽的莲花上慢慢积起一汪水潭。
忽然有婴孩咿呀的声音响起,一声高过一声,像是在和谁较劲。
施令窈连忙用巾帕擦掉脸上残留的泪痕,在菱花镜前仔细照了照,才走出内室,便看见由两个乳母站在一旁,两个玉雪可爱的小郎君正在费力地翻过门槛,头低着,肉乎乎的面颊肉正随着他们的动作颤抖。施令窈的心一瞬间便变得极为柔软。
她没有出声,含着笑意看两个孩子翻门槛。
双生子性情大有不同,但在某些时候,他们又是如出一辙的执拗。
比如现在,他们就不愿让乳母抱着他们翻过门槛,非得自己骑在上面,慢慢悠悠地爬过去。
施令窈站在花罩边,眼神柔和地看着小哥俩哼哧哼哧地翻门槛,谢均晏最先注意到她,原本板着的小脸倏然间春暖花开,对着她咧嘴笑了起来,露出白白的小米牙:“阿娘。”小奶音又软又萌,没等施令窈回应,又有另一道软乎乎的声音响起,同样也是唤她 阿娘’,但是音调更高,急吼吼的,像是要把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施令窈失笑,索性蹲身下去,对着他们张开手;"来,到阿娘这儿来。"
笑靥如花的阿娘正在等着他们,小哥俩顿时卯足了劲儿,小短腿蹬了几下,很快就翻了过来,在跑向阿娘的路上也是互不相让,齐齐撞进了她怀里。
得亏施令窈提前暗暗运气,稳住底盘,不然还真要被这两个小肉炮弹给冲得跌倒在地。
叫。
“大宝小宝真厉害,自个儿就翻过来了。”施令窈在两个孩子还带着奶香气的面颊上亲了一下,谢均霆顿时撅着小嘴就要往她脸上回亲,被同胞兄长眼疾手快地捂住嘴,他愤怒地唔唔两声,眼看着又要开始嚎谢均晏板着小脸,无情道:“弟弟吃糕,没擦嘴,羞羞。”
还差几日才到两岁生辰的两个孩子已经会说许多话了,他们想要表达的时候总习惯几个字几个字地蹦出来,格外可爱。
施令窈失笑,故意道:“大宝捂住小宝的嘴,那大宝的手不就弄脏了吗?”
谢均晏一愣。
对哦!
谢大宝自小就表现出了比弟弟更爱干净的特质,这会儿见他小脸紧绷,委屈得都要掉下泪来的样子,施令窈又不舍得再逗他了,接过乳母递来的汗巾给他擦了擦手,又用另一条给在一旁仍气鼓鼓的谢小宝擦了擦嘴,搂着他们哄了好一会儿,才让小哥俩都重绽笑颜。
苑芳安排好了马车,回来一看,娘子一边搂着一个小郎君,正给他们讲故事呢。
谢均霆被阿娘话里飞天遁地的猴子唬得一愣一愣的,都顾不得抓着她腕上的莲花镯继续啃了,见阿娘停了下来,扭头去和苑芳姑姑说话,着急地拍着底下垫着的软簟。
他还想继续听阿娘讲故事。
施令窈原本就打算着带两个孩子回去一块儿探望耶娘,在苑芳询问地看向她时,她却又犹豫了一下。
谢均晏软软地贴着她,见她半天没有说话,疑惑地抬起小脸:“阿娘?”他知道,套马车就是要出去玩的意思。施令窈回过神来,真正下定决心的时候,她的心情反而很平静。她摸了摸大宝嫩嫩的小脸,吩咐两个乳母去收拾些两个孩子平时要用的东西,跟着一块儿去施府。落絮得了吩咐,也连忙去收拾她的箱笼行李。苑芳看着正和两个小郎君玩闹,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娘子,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
等到夜里,谢纵微披着一身月色回来时,迎接他的便是黑漆漆的屋子。他略带疲态的眼里露出几分错愕。此时不过酉时末,正是双生子一日里精力最旺盛,最能折腾人的时候。往常这个时候,他站在长亭院外,都能听到谢小宝尖叫嬉笑的声音。
屋子里点着灯,一片温馨柔暖,她身上的香气随着风一同涌出来,像是在迎接他的归家。那是一日之中,谢纵微最期待见到的场景。但现在屋子里冷冰冰一片,没有妻儿的欢声笑语,连那股熟悉的玉麝香气也被微凉的春风吹得淡了许多。
"夫人呢?均晏和均霆又在何处?"
施令窈带着一群人走了,只剩下几个洒扫婆子守着长亭院,这会儿见阿郎问话,婆子们对视一眼,老实道:“回阿郎,夫人带着两位小郎君回娘家去了,说是要小住几日。”小住几日。
谢纵微轻轻噢了一声,尾音飘散在凄清的夜色里。
他挥了挥手,几个婆子忙低着头退下。
檐下仍点着两盏灯笼,谢纵微有些不习惯这样过分寂静的长亭院,抬眼望去,挂鸟笼的位置空空如也。
只是小住几日而已,她连那只上了年纪,却还是很吵的白班黑石鸱都带走了。
谢纵微进了屋,点亮了几支蜡烛,昏黄的烛光迅速充斥着整间屋子,但他还是觉得屋子里黑黢黢一片。
点了灯,他站在罗汉床边,却迟迟没有坐下,烛光将他颀长的身影斜斜映在墙上,有夜风顺着大开的窗扉吹了进来,那道身影很快扭了几下,谢纵微的视线也顺势落在了罗汉床雕刻着鹿鹤同春纹样的靠背下的那片角落。
他记得,妻子习惯将她爱看的话本子放在那里摆着的匣子里。
现在那里空空如也。
回娘家小住几日,怎么把话本子匣子都搬回去了?
谢纵微颦眉。
他从白大夫那儿听了不少妇人产育过后不加以保养,有损寿数的事,而她自产后身子本就不比从前,时常病痛,若是还纵容着她躺在床上看话本子这些小毛病,之后该怎么办?这会儿回了施府,岳父岳母都宠着她,她躺在床上看话本子这种事自然没人敢说。
罢了,明日去施府看一看她们娘仁吧。
谢纵微很快做了决定。
再看着满屋冷清,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掩去了她不曾留信给他的失落。
……
对于施令窈要和谢纵微和离这件事,出乎意料的,施父与施母并没有多加规劝,只问了两遍,见施令窈都平静地点头,没有哭,也没有露出愤懑模样,老夫妻俩对视一眼,点头说好。施令窈愣了。
原本被紧张、担心、羞愧的情绪占满的心倏然间变得无比酸涩。
“阿娘…”
施令窈知道,如今的世道,鲜少有和离的夫妻。那些异样的眼神与闲言碎语足以让人崩溃。
但她实在没有办法再继续忍下去了。
如果一开始没有像她期盼之中的婚姻一样展开,她没有经历过那些和谢纵微共同度过的,可以称之为幸福的时刻,这两年的冷落与疏远也就不会让她感到那么难受。
她好像得到过谢纵微的心,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又把他曾经给予她的幸福收走了。
施母抱住在她怀里失声流泪的女儿,心中又酸又涩,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无声地传达着她的态度。
和离便和离吧。
都说她的窈娘外向活泼,鲜少见到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从前还有娘家嫂子夸过她这样的性子好,不把气藏在心里,日后不会憋出毛病来。成了亲的妇人,哪能有不受气的时候呢。
施母知道,她的小女儿心思其实比一般人都更细腻柔软。
曾经她那么高兴,那么期待的婚姻,却由她主动开口,说要结束,这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施母低下眼,窈娘不愿让他们担忧,但是走到这一步,她已经很辛苦,再也撑不下去了。
母亲的泪水砸在她身上的裙衫,洇开小小的湖泊。
施父坐在一旁,面色铁青,见老妻与小女儿抱在一起,默默伤心的样子,心中不免自责。
这桩婚事,这个女婿,是他一手选出,亲自到建平帝面前求来的。
到如今,却只惹得妻女伤心。
等到施令窈平复心绪,回到碧波院,她原以为两个孩子已经睡了,却见小哥俩困得一直揉眼睛,就是不睡。
乳母黄氏在一旁有些为难地向她解释:“或许是突然换了屋子,两位小郎君有些不适应,说要等着娘子回来才肯去睡。”
施令窈点了点头:“今晚让他们俩跟着我睡吧,你辛苦一日了,早些休息吧。”
黄氏连忙点头,又说已经给两个孩子洗过澡换了衣裳,半个时辰前又各自喂了半碗蛋羹,这才退下。
“阿娘…”
施令窈拿下小哥俩还想揉眼睛的手,把他们抱到床榻上,轻轻拍着他们热乎乎的小身子:“阿娘在这儿,睡吧。”母亲的气息与声音包裹着他们,让人感觉分外安心,小哥俩的呼吸很快便变得均匀绵长。
施令窈凝视着他们的睡颜,心里酸涩难言。
和离之后,妇人一般很难带走自己的孩子,无论是从如今的规定礼法,还是从伦常人情来说,孩子们只能留在夫家。
施令窈不愿和她的孩子分离,也不愿兄弟俩分开。
她两个都要。
哪怕和谢纵微撕破脸,她也要把他们留在身边。
施令窈下定决定,在两个孩子睡得红扑扑的面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
第二日,谢纵微下了马车,进入施府时,微妙地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但他现在只想快些见到妻子,谢纵微便没将那些异样放在心上,按礼去给施父施母问过安之后,他便去了碧波院。看着谢纵微的背影,施母微微有些迟疑:“和离这样的事,让窈娘自个儿去说……合适吗?我有些担心。”施父背着手,语气平静;“她自己做出的决定,便让她自己做到最后一步吧。窈娘并不是性情软弱的人,再不济,我们都在她身后看着呢,怎么会让她吃亏。”施母叹了口气,想起两个玉雪可爱的小外孙,心情更有些沉重。
碧波院谢纵微踏着漫天的霞光走到院前,从大开的院门望去,正好看见妻子正抱着孩子站在小池塘边看鱼。他脚步一顿。双生子之间总少不了竞争,见时辰差不多了,谢均霆委屈巴巴地扯了扯她的裙袂:“阿娘,到小宝了!”施令窈觉得胳膊有些隐隐酸疼,这两个胖小子,是实打实的重啊。
就在她弯腰放下大宝,准备去抱嗷嗷待抱的小宝时,却被一阵甘冽气息扑了满身。
“我来吧。”
施令窈抬起眼,看见谢小宝呆着小脸,被谢纵微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