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番外二 情谊
作品:《捡个魔尊当弟子》 “我不要哥哥走...”梁惜因两眼盛着泪,紧紧攥着梁惜时的衣袖。
她自幼便与梁惜时相依为命。两人的父母在几年前双双意外离世,是梁惜时一手将她带大。靠着父母留下来的积蓄,过得也还算不错。
近日玄晖宗要举办招新试炼,梁惜时早在半月前就做好了准备,一路带着她向北走,来到玄晖宗的山门处报名。试炼当日,天璇峰峰主一眼便看中了她,将她收到门下。梁惜时则拜入了天玑峰峰主门下。
明日就是正式入宗之时,也意味着她和梁惜时要分开了。梁惜因只觉着天要塌了,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彼时的梁惜时也才十四岁,看着面前比自己小七岁的妹妹,他无声叹了口气,又一次觉得自己此次决定着实做得有些草率。
他摸了摸梁惜因的头,安慰道:“天璇峰和天玑峰靠得很近,我们还是每日都可以见面。阿因不是一直都很羡慕那些仙长吗?等入了宗,我们阿因也能成为很厉害的阵修,想去哪就去哪,还能降伏妖魔鬼怪。”
梁惜因想了想那副场景,确实很令人动心。她抬眸望着梁惜时,认真说道:“那哥哥要记着经常来找我。”
梁惜时笑道:“哥哥忘了什么也不会忘了这件事的。”他微微弯腰,伸出小指来,“我们拉勾。”
“嗯!”梁惜因勾住他的小指,一字一顿地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梁惜时收回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轻笑几声:“不论几百年都不会变。”
梁惜因年纪小,个子长得也慢,是以不论是她的师尊还是师兄师姐都会有意无意地多照顾她一些。梁惜因从小就跟在梁惜时身后,没怎么和旁人说过话,性子一向很是腼腆。这些时日和众人相处下来,她倒也变得开朗不少。
在天璇峰修炼的日子比她想象中的要开心一些。只是不能时刻都见到梁惜时。
这几日梁惜时告诉她,他要练习一套符咒以备师尊考察,是以会晚些时候再来找她。梁惜因一直很悠闲,是以决定要自己亲自去天玑峰找他。
七岁的梁惜因抱着从饭堂拿的点心,自入宗以来第一次踏出天璇峰。
玄晖宗七大主峰由虹桥相连,以梁惜因现在的修为当然布不出缩地阵,只能顺着虹桥步行过去。她走得很快,既是怕怀中的点心凉了,也是怕还没等她找到梁惜时,梁惜时就已去往天璇峰了。
梁惜因喘着气,感觉走了好久才终于踏入峰内。她摸了摸怀中点心,还热着,于是稍稍放下了心,在峰内四处张望,寻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越往里走,梁惜因就越觉着天玑峰与天璇峰着实是不同。天璇峰内随处可见高大的古木和随风轻曳的灵植,放眼望去,郁郁葱葱。而这天玑峰看上去格外开阔,只有几株苍天古木屹立着,尽显苍茫。
梁惜因一路欣赏着周遭景色,丝毫不察不远处跑来了个人。而那人只顾埋头狂奔,根本就不看路。等两人都反应过来时,已是躲闪不及了。
梁惜因跌坐在地,吃痛地捂着被撞到的脑袋。而那人捂着胸口,看着也被撞得不轻。
梁惜因心头涌起一阵委屈,可等她抬起头,却见那与她哥差不多大的少年眼眶泛红,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
梁惜因:“......”
她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撑着地面站起身,上下拍了拍手掌,又对那少年伸出了手,“撞到你了,不好意思。”
少年:“......”
他似乎是觉着有几分丢脸,视线飘忽,犹豫了片刻才握着梁惜因的手站起来,“不怪你,是我跑太快了。”
梁惜因点头,俯身拾起装点心的包袱。她包得严实,点心虽没有洒出来,但这么一摔也全都碎了。
她打开包袱,盯着碎掉的点心,少年则盯着她。开阳峰内竟还有这么小的女娃娃?他此前倒是从未见过。等等,她身上的宗服...好像不是开阳峰的吧?
眼见这小女娃撇着嘴,浑身溢着伤心的气息,少年不禁有些慌了。
要命,他修炼了这么多年,可从未接触过这么小的姑娘。果然还是被他撞疼了吗,现在该怎么办,他要是直接扭头就跑会不会不太好...
几番纠结下来,他凑上前去,蹲下身问道:“怎么了,小妹妹?别难过啊。”
梁惜因看他一眼,还在为半途殒命的点心哀悼:“点心碎掉了。”
少年从方才起就闻到点心的香味了,他吞咽着口水,无比自然地抓起一把碎掉的点心就往嘴里塞,含糊地说:“没事,哥哥帮你吃了,咱们眼不见心不烦啊。”
梁惜因:“...???”
她呆了片刻,眼见这人几下就要将她一包点心给吃完了,终于按捺不住哭出声来。
少年:“???”
他这下是彻底慌了,心虚地四下瞅着。见哄了几下没哄好,他深吸一口气,使出了杀手锏。
“要不要摸耳朵,哥哥给你摸老虎耳朵好不好?”他握着梁惜因的手往自己脑袋上放去。
梁惜因果然止住了哭声,眼里尽是新奇,一下一下轻轻揉捏着。少年低着头,面色通红。虎妖的脸面,今日算是被他丢光了。
两人都平复下来了,也总算是能好好聊一聊了。少年低头看着才到自己腰间的小姑娘,确认般问道:“啥?你说你是来天玑峰找你哥的?”
梁惜因点头,目光坚定。
“可这是开阳峰啊。”
梁惜因:“......啊?”她回头望向来时的路,“那天玑峰在...?”
少年摆摆手:“罢了罢了,我送你过去。”
他带着梁惜因往虹桥处走,梁惜因拎着空空如也的包袱,发出灵魂质问:“那我的点心...?”
少年:“......”他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几声,大度道:“不就是点心吗,哥哥以后赔给你双份!”
等终于走到了天玑峰,梁惜因一眼便望见了正往虹桥处走的梁惜时。
“哥!”她喊了一身,小跑着奔过去。
梁惜时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她,诧异地问道:“阿因怎么过来了?可是觉着哥哥去得太晚了?”
“没有!”梁惜因摇头,笑道:“就是想见哥哥了。”
她指了指少年:“是老虎哥哥送我来的!”
梁惜时也看见了立在不远处的少年。两人彼此行了一礼,少年先开口道:“你妹妹跑到开阳峰去了,我给你送回来了。”
梁惜时应道:“多谢扶岳师兄。”
扶岳本来都打算事了拂衣去了,听到此话又止住了脚步,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梁惜时笑意温和:“开阳峰与老虎有关联的,我只听闻过扶岳师兄一人。”他再度行了个礼,“在下是天玑峰的梁惜时,此乃舍妹梁惜因,于上月入宗。”
梁惜因拉着梁惜时的衣摆,对他说:“这个哥哥可好了,还给我摸耳朵。虽然把我带给哥哥的点心都吃了...但那也是因为我先把他给撞哭了。”
“什么哭了?我可没哭!”扶岳不服气地喊道,红色自他的耳根处蔓延。
梁惜时的视线在自家妹妹和扶岳身上来回移着,欲言又止。
一炷香后,三人齐齐坐在天玑峰的一棵古木下。微风拂过,树影婆娑。
扶岳屈起一条腿,嘴里叼了根草叶,忿忿道:“还不是那姓虞的师姐欺人太甚,竟说我身上有臭味!拜托,她找遍妖界都绝对找不出一只比我更爱干净的老虎了!她这般造我的谣,我给她几个教训怎么了?我那师尊还说我没事找事,心都不知道偏哪去了!”
“早知如此,我那日就不该下山。”他将草叶吐掉,双手垫在脑后躺在了草地上,眯眼看着天上流动的白云,“我不过是想去吓唬吓唬那些凡人,顺便偷几只烧鸡吃吃,怎料就正好被我师尊撞上了,二话不说地把我揍了一顿,又将我带到这山上来受罪。这么多规矩要守,还要面对那些个找事的家伙,哪有我以前在山上打滚快活。”
梁惜因屈膝坐着,感受着拂面的清风,嗓音稚嫩:“玄晖宗这么大,日子这么长,总会有开心的时候。”
梁惜时双手撑在地面,微微向后仰着身:“是啊,既来之则安之,有人讨厌你,自然也会有人喜欢你。”
扶岳没回话,空气一时静了下来,只余草叶拂动的沙沙声,三人就这么静静地坐了许久。扶岳觉着,如果就这么一直坐下去,似乎也还不错。
红日西沉,暮色侵蚀着天空。扶岳站起身,开阳峰的距离比较远,他现在不得不回去了。才走出几步,他又回身看向两人:“我以后还能来找你们吗?”
“当然。”梁惜时应得很快。
“记得带点心来!”梁惜因向他挥手告别。
“放心吧!忘不了的!”扶岳喊道,转身向虹桥跑去。
几月之后,清影门负责举办修仙界的交流盛会。梁惜因入宗没多久,年岁又小,但她的师尊依旧把她也带上了。清影门处于平州城内,前五日各门派的弟子都可自行在城中游玩交友,等到后五日再办擂台赛。
平州位于北方,景色与玄晖宗所在的陵州多有不同,梁惜因起初很有兴致,拉着梁惜时和扶岳到处逛,等到了第四日,她的兴致渐渐淡了,只觉城中各处风景俱是大同小异,没有陵州精致柔婉,就连点心都没有陵州城的好吃。
这日他们三人早早便回客栈了。走进一楼大堂时,梁惜因眼见一个白发白衣的背影正在上楼。扶岳也瞧见了,脱口而出道:“这是哪来的小老头?”
他并未刻意压低声音,那身影明显也听到了,他脚步一顿,回过身来,露出了一张清俊的面容。只是这副面容现在却饱含怒气:“什么老头?好好睁开你的眼睛看看!”
扶岳本便心直口快,话说出口时根本没有多想,此刻憨笑几声,爽快认错道:“是我眼拙,还望公子见谅。”
梁惜时看了一眼他身上宗服,心下了然:“谢师兄怎得一人在此?何不去领略一番城内风光?”
扶岳一听这话,恍然大悟道:“原是谢师兄。”是了,这一头白发,除了谢既微还能有谁?掌门唯一的亲传弟子,百年难遇的天生剑体。扶岳以往没少听宗内弟子说起他,但因他不常露面,几人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他。
谢既微的神色黯淡了一瞬:“我要练剑,后日便是擂台赛了,我不能给师尊和谢家丢脸。”
扶岳非常自来熟地搭住他的肩膀:“也不差那一天两天的,该玩还是要玩嘛。”
梁惜时也说:“不错,况且以谢师兄的天资,同辈之中怕是无人能比得上,又谈何丢脸?”
“我...”谢既微有几分犹疑。他也可以出去玩么?
梁惜因扯了扯他的袖子,仰着脸说:“谢师兄,一起来玩吧,我知道这城中哪里好玩,你跟着我们就好了。”
谢既微沉默地望着这三张笑面。肩上的担子太重,几乎要令他忘了,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正是精力充沛之时。
又过了须臾,谢既微的眉眼舒展开来,也露出了一个笑:“好,那就...去玩一会。”
交流盛会很快就结束了。不出所料的,谢既微的表现是同辈中最出色的,甚至还战胜了修为比他高一境界的师兄师姐,使得他更是声名鹊起,几乎整个修仙界都知道了有这么一号杰出的后辈。
但在玄晖宗内,梁惜因几人却是更难见到他了。这日,三人守在天枢峰的练功堂外,直等到所有弟子都走光了,才见谢既微从里面出来。他见了三人,惊喜道:“你们怎么来了?”
梁惜时:“是阿因想来见你。”
梁惜因:“扶岳师兄说要来找你玩。”
扶岳:“还不是梁师弟说好久没见着你了。”
三人答得异口同声。
谢既微:“......”
他失笑道:“既然来了,便一同去饭堂用饭吧。”
扶岳还是头一回来天枢峰用饭,只能说天枢峰不愧是主峰,光是菜品就比他所在的开阳峰要丰富不少。谢既微看着他盘中堆得像小山一般的饭菜,欲言又止。
梁惜时习以为常地道:“不用管他,他吃得完。”他娴熟地给梁惜因剖着虾,“倒是谢师兄,先前在平州时说会来找我们,可这一连多日都不见谢师兄来,我们便也只好自己找来了。”
谢既微搁了筷子,笑容里含了丝苦涩:“不是我不想来,只是实在不得空闲。从儿时起,母亲便时常告诫我,唯有比旁人更用功,方不算辜负上天给予的天赋。”
“还有师尊。此事也用不着瞒着你们,师尊说会把掌门之位传给我,是以除了剑法,我还需学着处理宗门事务。母亲养育我,师尊教导我,我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梁惜因一直在小口喝着面前的甜羹,闻言说道:“可是谢师兄,你就没有自己想做的事么?”
谢既微一怔,他自己想做的事?从未有人这么问过他,他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前方的路早已被铺好,他只要照着走便行,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扶岳手上拿着个鸡腿:“是啊谢师兄,管那么多干嘛,开心最重要!”
梁惜时笑着说:“我知谢师兄身负家族和宗门重望,但总会有闲暇之时,届时我们三个再来叨扰,还望谢师兄莫要嫌弃。”
“怎会。”谢既微答得极快,压在心口的重石似是被稍稍挪动了些许,让他终得喘息片刻。半晌,他喃喃道:“谢谢。”
岁月在日复一日的平静中悄无声息地流逝着,四人走遍了玄晖宗的各个角落,一同修炼功法,又一同下山除魔,好像只要聚在一起,那些愁绪便会消散殆尽。转眼功夫,谢既微就继任了掌门,梁惜因三人则各自担任峰主。
四人和以往一样聚在天枢峰上,周围来往弟子的面孔不断变化着,景色却仍与往常无异。好似什么都变了,又好似什么都没变。
几人围坐在谢既微所居的掌门院落中,天边云卷云舒,杯中清酒浓醇。
谢既微小酌一口,由衷感慨道:“这当了掌门,反倒比当弟子时要轻松些。”不必再起早贪黑地练习剑法,母亲对他的管缚也松了不少。
扶岳半开玩笑道:“那正好也省得我每次都跑到天枢峰来,除了摇光峰,就属开阳峰离天枢峰最远,我又不像他们能设阵过来,每次都要走上好一会。”
谢既微无语:“你一个体修多跑跑怎么了?”
梁惜因抿了口酒,插话道:“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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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岳哥你可以直接来天璇峰,我再设阵捎你一程。”
扶岳:“......”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梁惜时又添了杯酒,笑道:“那以后便来天玑峰吧,也方便我下厨做饭。”
扶岳喉间滑动,两眼放光:“我可以天天来吗?”
谢既微:“......”
“这你倒不嫌麻烦了。”
梁惜因听着几人闲聊,面上笑意浅浅。柔风轻抚面颊,日子好似会一直这般过下去,温柔而喧沸,一眼望不到尽头。
-
梁惜时从床上坐起,天色虽还昏暗着,但他清楚时候已不早了。
神智尚未完全清醒,他看着屋内的摆设,一时还有些不适应,这不是他在天玑峰所居的院落。是了,两次仙魔大战结束后,他就搬到这座侧峰上来了。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回想着方才的梦。
他又梦到她了。
梦里,小梁惜因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声声地唤着“哥哥”,眼中俱是依赖。彼时他还没带她入宗,他们只不过是沿海村镇中再普通不过的一户人家。
梁惜时有时会想,若是他当年不带梁惜因去参加试炼,那此后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他们会像无数普通人一样长大、衰老、死亡。这中间他们或许会分开,但流淌在血缘中的亲情永远也无法泯灭。
心中传来阵阵抽痛,梁惜时皱眉,一手按在胸口上,微微蜷缩着身子。仙魔大战过去已近一年,但他只要一想起梁惜因,想起他从小带大的妹妹,心脏就会涌起痛意。
也只有疼痛,才能抑住胸腔中汹涌如潮水的思念与悲苦。也正是因此,他才很少去天玑峰和天璇峰,那熟悉的一草一木,在他眼中无不诉说着离情。尤其是峰主院落,里头承载了太多太多的回忆,只要稍稍靠近,他就觉着自己好似溺在水中,心痛得窒息。
有一段时日,他总感觉梁惜因还在他身边,就和往常无数个日子一样。可他却找不到她,走遍了每处地方都找不到她。
她不在了。这玄晖宗,也早已不再是当年的玄晖宗了。
梁惜时又缓了好一会,才起身下床。他披上外袍,推开了窗子,果见乌云滚滚。自入春以来,天已是一连阴了好几日。待穿戴整齐后,他走出门,在这一年里第一次走出玄晖宗。
就在前一日,玄仪子亲自找上了门。他仍旧坐在那龟甲之上,分明弯着笑眼,却令人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他对梁惜时说:“我昨日算了一卦,那几重阵法,你抽个时间给移到平野上去。”
他这话乍听突兀,梁惜时却并不觉惊讶。他虽未将自己所做之事告知玄仪子,但玄仪子要是不知道才奇怪,这世上鲜少有事情能瞒得过他。
呼吸渐渐急促,一个想法慢慢浮现在梁惜时脑中,他急切地问道:“前辈的意思是,平野之上...”
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玄仪子一指抵在唇边,对他眨了眨眼:“天定的机缘,谁又说得准呢?”
他未再久留,顺了几块点心就走了,桌上的茶水倒是一口未动。
移阵法的消耗自是不小,等按玄仪子所言做完一切后,梁惜时面色苍白,指尖轻颤,已是虚弱得难以走动了。饶是在他做凡人时,也从未有过这般虚弱的时刻。
体内一片平静,感受不到丝毫灵力的波动。他勉力走了几步,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了。坠了好些天的乌云终于在此刻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丝打在梁惜时身上,丝丝缕缕的寒意攀附着他,直渗进骨头缝中。
梁惜时没有动,任凭青衣被洇湿。细雨无声地润泽万物,一股淡香萦在梁惜时的鼻间。他抬眸望去,见不远处有几树梨花盛放,片片皎白的花瓣在绵绵的细雨中变得朦胧起来,好似笼上了一层光晕,如月般莹润。
是了,这股香味他再熟悉不过了。梁惜时摇晃着向前走去,香味愈渐浓烈,过往的记忆断续地涌现在他脑中,一帧帧,一幕幕,恍如昨日。
他用手轻轻托起一瓣莹白,面上流过的水痕不知是雨是泪。
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天色越发昏沉,梁惜时回到侧峰上,见一白发白衣之人站在自己的院落门前。
梁惜时走过去,笑问道:“怎么不进去?”
谢既微闻声回头:“也是才来没多久,天色不早了,想着你也是快回来了。”见梁惜时浑身湿透,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般任自己被雨淋湿,梁惜时竟是已虚弱到连最基本的避雨符和暖身诀都使不出来了吗?
他并未多言,只是轻动手指,梁惜时全身便清爽如初,一阵暖意从脚底升起,将他整个人都包在了其中。
“走吧。”谢既微回身,推开了院门。
梁惜时笑了笑,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窗外雨声不绝,谢既微拨着茶沫,缓声说:“从明日起,我便要闭关了。”
梁惜时并不意外:“也好。正好仔细调理一番你在战中受的伤。”
谢既微默了默,屋内只点燃了桌上这一盏烛火,跳动的烛光在两人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他似是叹了一声,说道:“惜时,你的修为...”
梁惜时打断他:“会恢复的,根骨还在,又不是不能再练。”
“那你日后...还会居于此吗?”
梁惜时点头:“我要在这里等她,等她回来。”
“惜时...”谢既微没再说下去。这一年来,不只是梁惜时,他和扶岳也俱是煎熬。从小一起长大的、宛若亲人般的好友,到头来却走得那般突然。
原来对修士来说,生死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时间并不能抹平伤痛,心口上到底是被留下了一道疤,再难愈合。
但谢既微身为掌门,必须尽快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去接受事实。不论如何,玄晖宗还在,活着的修士需要他的带领。
他知自己是劝不动面前的好友了,能有这么个念想,也总比万念俱灰要好,他转而说:“扶岳去沧州除魔了,这几日应该就能回来。沧州雪山脚下的灵霜兰对修行极有助益,他届时也定会给你带一些来。”
梁惜时想了想扶岳那性子,说:“怕是整座山的灵霜兰都要落入他手中了。”
谢既微唇角轻扬:“无妨,拿去玉衡峰炼成丹药也好,能助你的修为早日恢复。”
“嗯。”梁惜时垂眸,淡声应道。谢既微现在还不知道真相,但他的身子究竟如何,他自己再清楚不过。这身修为,怕是再难恢复了。
夜色渐深,梁惜时目送着谢既微踩着月光离去,独自回到院中打坐。他感受着平野上阵法的运行,感受着里头被滋养的残魂,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会回来的。
岁月奔走,两百多年的光阴倥偬而逝。各门各派逐渐从战争中恢复过来,仙魔大战慢慢成了饭后谈资,对新入门的小辈来说更是如传说一般的存在。
这日,梁惜时同以往一样,与刚出关的谢既微闲谈着。就在他要送谢既微出门之时,鲜血自他口中涌出。巨大的惊愕与欣喜将他淹没,他丝毫顾不得阵破后在四肢百骸间游走的痛楚,紧紧拉着与他同样震惊的谢既微,“是阿因,就在平野...”
他当真,等来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