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伦，你的状态不太好。”


    “我没事。”


    “或许试试的法子，否则再这样下去，我怕你自己先疯掉。”


    “我说了我没事，拉斐尔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奥伦低喝一声，面目阴沉，金瞳分裂仿佛随时能喷出一口火来，吓得帝国银行贵宾厅里待候的经理和侍者脸都青了。毕竟不久前，黑龙殿下一口气把他们半个大门和镇行石龙给崩了，现在还在维修中。


    拉斐尔却不怕挠龙虚，低声道，“你该知道，我们种族最厉害的就是催眠术，至少让她能放松一些，我感觉她一直绷着一股弦。我可以用我的魂珠发誓，你还不相信我吗？”


    魂珠，是每一个海族皇室成年后凝结出的本命珠。传说拥有很强大的力量，可以掌控大海，制造幻境，迷惑所有生物，甚至还有收纳灵魂的力量。


    龙族崇尚的是绝对力量，不是巫术和神秘学。海族的催眠术会混淆心智，改变记忆，一个弄不好就可能变成疯子。


    奥伦不能冒这个险。当年拉斐尔的母亲就是被力量反噬，才做出了自毁名誉的事。这也是龙族皇室的禁忌，若是让皇帝知道那更是一场大骂，而不仅仅是几道警告眼神。


    拉斐尔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做保，这也让奥伦倍感压力。如果事情不是发展到现在这样无解，又怎么需要拉斐尔动用那种禁忌力量。


    两人聊天时，突然发生了意外。


    在银行对面的报社很快收到了消息，琪瑶一听说有龙刺杀奥伦时，愣了一秒，就提起办公室里的那把本来像是当摆设的弓箭，冲了出去。


    看到一头灰龙，个头其实很小，顶多是奥伦龙形的五分之一，只是比大多数兽人更具威慑力，吓得周人都在躲避，她却直直冲向了灰龙，挽弓搭箭，对着灰龙眼睛就射。连射数箭，伤到了龙眼，巨翼挥过时擦过他们头顶，划破石墙窗玻璃，把报社门顶招牌都劈断了。


    砰砰砰——


    她又掏出随身的掌心雷，朝龙射击。龙嗷叫一声，似乎并不想跟她纠缠，刚要飞走就被一道突然降临的黑影吞没，下一秒被裹进火球中，一命呜呼。


    “奥伦，奥伦——”


    琪瑶紧张地大叫着朝黑龙奔去，奥伦化回人形，一把将小雌性接住。她拉着他，表情紧绷透露出失制的癫狂，大叫，“有人刺杀你，我要杀了他，杀了他们，他们该死！”


    她一边叫着，又从裙底抽出那把龙角刀，神色愈发狰狞。


    周人都从刚才就被黑发小雌性一人冲出来面对巨大龙族的样子震惊，直到现在。


    奥伦却百味杂陈，庆幸她本能的反应里是重视他的，更担忧她真实的心理状态，她此刻的眼神仍极了当初刚刚被救回时的困兽，依然在深渊底绝望嘶吼，他心里难受得很。


    “你受伤了？”


    琪瑶摸到一指血迹。


    “那不是我的。”


    刚好拉斐尔赶来，丧气地表示，受伤的是他。


    琪瑶靠在奥伦胸口轻喃，“太可恶了，他们怎么敢？！这里不安全，不安全……阿伦，我难受……你不能有事……我怕……”


    他哄她，她就一直自言自语，叨叨些什么加特林，元子弹，□□，还有什么火箭。他指间的黑色龙甲撕破了皮肤，又悄悄收缩回去。似乎对她来说，只有她那个世界的东西能让她感觉到安全感，只有她那个迷人的老祖宗能给她最后的精神支持。


    而他，他们，这个世界，都像是她的一场噩梦，醒不来的噩梦！


    －


    不久后，蝗灾肆虐，奥伦被皇后请托恢复职务，前往治理蝗灾，并解决无业游民作乱的问题。


    他这次离开时，为保琪瑶安全，要皇帝拿黑龙骑士团保护琪瑶做交换，才答应出发。两月后，他顺利回帝都，琪瑶一切安好。


    十月，正是安利亚帝国的建国日，帝后要在建国日这天登上宫门楼台，宣布实施《新土地法》，还要公布在《帝国报》上做的民意调查结果及具体实施方案。


    这些政令颁布全是有利于所有兽人的，对贵族是个不小的打击。安利亚帝国是一个兽人种属占99%的帝国，施政方案有利于兽人本也是无可厚非。双方的明争暗斗并没有结束，建国日庆典对双方来说像是这场关于“奴隶与土地”较量的最终宣判日。


    建国日当天。


    琪瑶刚醒，听到兰兰在叫，“下雾了。今天庆典，两眼雾茫茫，大家估计连城墙上的帝后在哪里都看不清！”


    爱丽莎笑了，“下雾是好兆头。帝后上城楼要近午后了，那时候太阳早把雾给晒散了，阳光还会特别灿烂。”


    琪瑶看了看露台，白茫茫一片，露台外什么都看不到。


    大多数人都觉得下雾是好兆头，但琪瑶生活在雾都是霾的世界。


    起床后，爱丽莎亲自来帮琪瑶打扮。


    “今天可是你以准亲王妃的身份，第一次出席皇家主持的重要庆殿，一定不能出差错。”


    “是的，夫人，保证完成任务。”


    众人笑开，庆典的气氛感染了每个人。


    那时候，整个帝都都笼罩在大雾中，帝都外十里的丛林中，雾气更浓。


    大道上不时有马车赶过，都是从附近各大郡城赶来参加庆典的领主或贵族，他们拖家带口，也是一年中难得举家出门参加帝国盛会。


    大雾导致马车走得很慢，突然前方路上出现一片人影，车夫吼叫让路，那些人却摇摇晃晃像完全没听到，车夫不得不减速，又被车里的老爷们催促。


    当马车驶近时，车夫扬鞭就打，被打之人仿佛毫无痛觉，缓缓转过头看来，露出一双血森森的红眼珠。


    “啊啊啊啊，尸，鬼，尸鬼……群！”


    -


    亲王宫


    这次庆典着装，花了足足两个小时，包括做头发。


    整个过程，琪瑶都几乎昏昏欲睡，突然被周围一阵惊呼吵醒时，睁眼看到镜中的自己仿佛完全化身成了西式宫廷小贵妇。胸口被堆得白泡泡，腰被束得只有男人掌宽，本来只有齐肩的黑发衔接上同色的假发套，当得上云鬓嵯峨，瑰丽雍容。


    她转了转脖子，感觉头上的珠宝委实压人。


    龙的收藏，果真壕奢，恨不能全堆她身上了。


    想迈一步，感觉无法弯腰，呼吸困难，脚下高跟重如石称，再试一步，听到裙摆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响。


    她睁大双眼，感觉大镜子中那人好像一只移动的……拖拉机？！


    她头顶还立着好几根巨大蓬松的鸟毛儿，呈罕见紫粉色，好像兰兰说这种品像的鸟毛儿全帝都只有他们亲王宫里有，待她今日登上城门，一定是全帝都最耀眼美丽贵气逼人的准王妃。


    “奥伦~~~”


    琪瑶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不得不向刚好换完装过来的男人求救，本来有点委屈，转眸一看走来的高大身影，紧张压抑就消失了。他穿着同她同款式同色的礼服，她的紫粉色变成了男人胸前绶带的丝质绣边，低调又浪漫。


    他伸出手来，戴着的白色手套上也是紫粉色的饰边。他搂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臂肌微贲，就将人托在了臂弯上，就像以往一样，她是他的怀中宝。


    她轻呼一声，扶住他肩头，掌心摁在紫色宝石肩章上，他的银发都被梳到脑后，戴上了一顶银制红顶镶满宝石的亲王冠。这身行头可算是她见过最隆重华丽、最繁复的礼服了！


    连他这么随性的人，今天都不能免俗，她再抱怨好像就不太识大体。


    奥伦掂了下小雌性，“衣服比你都重。”


    琪瑶抿抿唇，眼角微搭，什么也没说。


    像是能听到小雌性心里的叹息，奥伦把人放回地面，下令给琪瑶“减负”，拆掉了过大的衬裙，减掉了三层内裙，连头饰都清减掉九成。


    这下，一身轻便坐在男人臂弯里，再没负担，琪瑶神色轻松不少。


    亲王殿下表示很满意，抱着自己的小雌性出了门。


    爱丽莎叹息，“殿下真是太宠琪瑶了。”


    罗德难得笑了，“只要他们开心，就很好。”


    两人相视而笑，其他人捂着嘴小声打趣儿亲王与准王妃的甜蜜日常。


    出了屋舍，屋外白雾浓重，能见度只到五米外。


    按礼制，今日进宫他们得坐马车。


    琪瑶朝车窗外看了看，白茫茫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奥伦觉察出小雌性的轻忧，宽慰道，“两小时后雾会散，如果不散，风龙和火龙能吹散雾气。”


    琪瑶感觉眼皮在跳，小小声嘀咕了一下。


    奥伦听到，心下好笑。他一边安抚，伸手轻轻捋顺小雌的一缕发丝，目光深柔。


    马车行至王宫主干道时，奥伦神色一凝，朝窗外天空中看去，便见着一只黑龙如闪电般以极快的速度飞入宫内，速度极快，带起的风爆随后五秒才到，空气中传来的气味刹时让他脸色骤变。


    琪瑶也闻到了风中不寻常的气味，虽然幽微得若不刻意关注，根本发现不了。


    马车仍在前行，周围的人流也越来越多，出现大量的小食摊叫卖，各种食物香气瞬间将那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彻底掩没。


    路面出现堵车，奥伦眉头重重一拧，臂上被一只小手握住。两人眼神相撞一秒半，默契不必多言，奥伦抱起琪瑶，直接展翅飞走，引得周围一片惊呼。


    “哇呜，亲王可真是性急啊！”


    “哈哈哈，那可不！听说亲王订婚没得到皇帝陛下祝福，今天应该是急着表现，争取认同吧！”


    “安夫人那么聪颖能干，肯定能很快得到陛下认同的。”


    “切，你们懂什么。那可是龙族，又不是你们这些阿猫阿狗！”


    “喂，你这人说什么话呢！”


    瞬间就有一群穿着布衣的草食动物将那个碎嘴狼人围起来，吓得那人拿着串儿跑掉。


    奥伦带着琪瑶到落在大殿前的台基上，正好拉斐尔和奥古拉斯也双双到场，看两兄弟神色都不太好，像刚吵过架。


    拉斐尔唤道，“奥伦！”加快了两步凑近前低声问，“那味道快冲上天了，但城里庆典燃放了很多的烟火，刚收成的香料店也正值销售旺季，满大街都在叫卖。”


    奥伦冷声道，“通知治安局，立即关掉所有香料店。”


    香料均来自于南方及南海外邦城市，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报复！


    奥古拉斯难得也主动提出，“目前还不确定有多少，这个味道，恐怕尸鬼的数量不小！”


    三人神色凝重至极，一齐进了殿。


    殿内除了之前报信的黑龙，还有几位皇帝的亲信，一个比一个神色凝重，正激烈争论着。一方要公布危机，一方要隐瞒防止内乱。


    一个老议员扭头看到琪瑶跟三位皇子一起进来了，脸色一沉，喝斥道，“大议事厅何时能让没名没份的区区小兽人登堂入室。”


    这也是一头老龙！虽然是坚定的保皇党，但歧视兽人的观念根深蒂固。


    琪瑶正在想尸鬼的事，只觉得耳朵嘈嘈，倒是没听到有人嘲讽自己。


    奥伦神色一沉，开口就直怼那老议员，又狂又冲，丝毫没给对方倚老卖老的面子。全场人都噤声不语，不帮腔、更不站队。倒让老议员自己尴尬得下不来台，气得只得拂袖子朝旁一挪，分庭而立，下巴快端上殿穹。


    男人们开始商议尸鬼袭城的事。


    那只探明情况的黑龙口气十分凝重，“对方利用香料掩盖了尸味，同时下雾天的空气流动缓慢，那些尸鬼趁夜行走，几乎都是从南方汇聚而来，足有……百万。”


    闻言，众人呼吸压抑的瞬间，看到黑龙骑士在沙盘上迅速摆出了尸鬼大军分布的位置，几乎把以皇城为中心的南方占满，以一个近120度的大包围圈从皇帝的正南大门蜂涌而来。


    一旦接战，这个数量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能把整个帝都城都包圆了，即时城内将不仅是困兽之斗，更会引起极大的民众恐慌，还没真正打起来，士气就会化为一盘散沙。


    这简直就是末日丧钟再次被敲响。


    当——当——当——


    庆典时间在十点，皇宫上的钟塔已经敲响。


    宫门楼台上也架起了长号，彩帆飘垂，帝后的巨幕彩绣立于正中，三位皇子分居两侧。宫门前，庆典嘉宾仍在陆续进入皇宫。兽人民众都拥挤在宫前石桥、大道上，或护城河中的大船小船上，围观庆祝盛况。更有不少现扎的舞台上，歌舞翩翩，整个节日气氛十分浓郁。


    皇后突然道，“要是他们早有预谋，最近半月入城观礼的人也不少。其中会不会也混入了尸鬼？！”


    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男人们只关注到了眼下的燃眉之急，此猜测一出，人声窒息。


    恰时，有侍卫来禀报，说城门下有人要拜见准亲王妃。


    琪瑶有些疑惑，奥伦听到后，便跟着她一起离开了闹哄哄的议事大殿。他们要走时，一众议事老臣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琪瑶小声说，“奥伦，你不用跟我一起啊！”


    奥伦目光看向殿下，“用。”


    琪瑶不再说话，跟着引路人来到了殿外侧方露台上，便看到一个黑龙骑士正凶狠地摁押着一个戴着斗蓬的男子跪地，旁边还跟着个穿同样服饰的女子焦急地劝说。


    “丽娜，利昂？！”


    斗蓬被黑龙骑士掀下时，同时露出兄妹两神似的模样，正是来自托尔郡亲王牧场的那对兄妹。但已经尸化的利昂看起来，几乎就像一个正常人的模样，这让琪瑶和奥伦都非常惊奇，只除了他的一双眼眸因愤怒而隐隐泛红，仔细闻，也能闻到他身上的一股尸味。


    奥伦阻止了黑龙骑士，拉斐尔也跟了现来，一起听兄妹俩的来因。


    经过最近一年的治疗，利昂的尸化体征消褪了不少，表面上几乎看不出来。且在情绪稳定状态下，瞳色也能常时间保持正常。整个意识状态也在慢慢恢复，直到一周前，他突然忆起了自己中毒的因由，是他下南方卖皮草和野味，被骗进南方农场亲见养尸现场。他当时虽逃了出来，但还是中了病毒，幸好被妹妹及时发现。


    拉斐尔恨道，“没错了。那天我们在银行里，突然被袭击，我们根本没事儿。但事后发现我有一个一年多没见的密探安德鲁竟然死在现场，我一直在查他的死因。”


    琪瑶道，“安德鲁？！”


    拉斐尔看琪瑶表情，解释说安德鲁是他安排在邓肯大公身边的双面间谍，之前应大公女洛丽要求，想除掉奥伦身边的花花草草，假借了领主女的名义绑架了琪瑶。


    “当初他在你被绑架时，本是亲自跟随，要伺机把你救出来。没想到突然出现尸鬼，他为了处理尸鬼，追查来源，才提前离开了托尔郡。”


    很显然，那场银行袭击看似是为了杀拉斐尔，其实是为了掩饰安德鲁的死亡。安德鲁应该查到了重要的情报，赶回帝都来银行报告，结果还是被对方追上狙杀。对方为了不引起众人注意力，故意又袭击了两位帝国皇子，以掩饰袭击的真相。


    丽娜道，“本来查理曼领主给殿下发了信，但我们一直没收到你们的回信。我们担心，信道被人控制了，就决定亲自来送信。哥哥担忧我的安危，就跟我一起来了。半路上，我们碰到不少追杀我们的人，好不容易躲过了，但在临近帝都时又遇上了尸鬼大军，整座大山几乎都被尸鬼包围了，活人根本冲不出去，我们看到好些来参加立国庆典的车辆，尤其是从南方来的，都被尸鬼大军缴杀了……”


    “要不是哥哥保护我，他的气息能掩盖我的气息，我们也没法从尸鬼大军中冲出来报信。”


    前因后果都清楚了，眼下能做的大概就是尽人事了。


    帝都守军不过区区二十万，虽说黑龙骑士团能以一挡百来用。但尸鬼大军太庞大了，百万级的量，尸鬼病毒还能很快将敌人变成自己人，根本没有胜算。


    “弃城呢？！”


    “来不及了！”


    一个近千万人口大城市的撤离，真要动起来少说也要几天几夜。这个时间，尸鬼大军都能将城市外围包个圆儿了。边挡边撤，也只是杯水车薪。


    在他们讨论应对之策时，皇后和皇帝已经登上楼台，公布这场末日般的危机和撤退令。


    “百万尸鬼大军！”


    “南方来的尸鬼，是那些该死的老贵族啊！”


    “妈的，杀了南方佬！”


    “呜呜呜，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皇后皇帝极力安抚表态，皇家骑士团已经纷纷飞上高空，冲向南城门方向。城内所有军人及治安官会死守帝都，给民众撤离的机会。人们的惶恐不安情绪也无法被完全安抚。宫门前立即乱了起来，平民与贵族起了冲突，刚刚还一片欢欣和谐的庆典现场，一下子变得混乱嘈杂、血腥弥漫。


    当人们离开宫门，纷纷朝北门和东西两门逃逸时，南方来的人惊恐宣称，已经有尸鬼混进城内了，刹时整个城市陷入恐慌，出现了□□烧，轰隆隆的爆炸声也接连响起，火光伴着黑烟开始在城市各处暴起。


    皇帝穿上战甲，就带着黑龙骑士团先飞向南城门守城。奥伦也要出城，去调集军队，从外围歼灭尸鬼。


    琪瑶看着忙碌的众人，担忧亲王宫里出事，想要回宫跟爱丽莎罗德他们一起撤退。


    丽娜欲言又止，悄悄告诉了琪瑶一件事。


    琪瑶听完，惊讶之余，眼底的迷茫迅速褪去，“那就试试！”


    “不行！”


    未料到去而复返的奥伦将丽娜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当场否决。


    他抱起小雌性，目光直锐而固执，“现在我送你回亲王宫，你与爱丽莎他们一起撤离。不能乱跑，一切等我回来！”


    琪瑶看着男人极端阴沉的表情，冷凉的胸腔被酸涩胀满，自从Y8事件后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太大兴致的心，仍会被这双忧沉热烈的金瞳牵动，会为他的低醇声音而心悸，仍会留恋他的掌心温暖，怀抱的力量。


    那段难熬的时期里，如果没有他时时刻刻陪着，她的神魂早不知飘到何处，那种缺失的归宿感都因他的存在，始终有一根绳牵系着她，她不会彻底迷失。


    在这个时空，他和亲王宫里的人，就像是她的亲人，是她留在这个世界的锚点般的存在，让她感觉自己并不是一个飘乎虚幻的灵魂。


    在那场Y8事件里受伤的，并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他，和很多人。


    “奥伦……”


    小雌性帖上他的脸，轻轻蹭了蹭，气息微颤，像怕惊醒一场梦境。


    “只有这一个办法，我想试试。”


    “不。我不许。就算是我自私，我是恶龙，我不会让你去冒险。”


    他抱着她，双臂慢慢收紧，却感觉那一只小手正紧紧攥着他的心脏，要逼他窒息，逼他疯狂，逼他缴出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份量，他不允许！


    以前，他们聊天时还提到过这样的送命题：救一个人重要，还是救一群人重要？


    他说，“这件事，未遭遇死局的人，没资格做选择和评价。”


    她说，“生命只有一次，没有贵贱之分。他们不需要谁救，他们需要的是自救。”


    她还说，“我自己选择放弃生还，让更多人活着，这叫牺牲。若是拿用一个人的性命换一群人的性命，这叫自私。”


    现在她选择“牺牲”自己，早就注定。她本就善良，单纯，积极进取。就算被这个世界伤害，她也还是做了这个选择。


    “我不准！琪瑶，你听清楚了，这是我的决定，是我自私！你现在就跟他们回亲王宫，我已经派人通知罗德他们做好撤力的准备。亲王宫后山有密道，可以直通城外十里，出口处很安全的。离开帝都后，你们北上，回托尔郡等我。”


    他把她最安全的退路都安排好了。她只要乖乖听他的话，不冲在前，就不会再受那样的伤害。


    “阿伦……”


    琪瑶揪住了他肩领宝石，宝石脱角硌着掌心，她的目光迅速模糊一片，滑下两颗豆大的泪珠。


    她知道，那时时刻刻陪伴她的人其实比她更煎熬。


    她失眠的夜里突然清醒时，有一晚发现他不在她身边，她循声去寻人时，在书房看到他爬在沙发上，让拉斐尔给他刺字。那些人在她身上刺上一句侮辱她是“婊子”的话，他就让拉斐尔用那带毒的颜料在身上刺一句她是他的掌中宝、心尖宠，那些人诅咒她不得好死，他就在心口刺一句她一定会长命千岁、与龙同行。


    她站在门口，能听到机器“兹兹兹”的剧烈声响，普通人都会觉得刺痛，这要刺在龙那样坚硬皮肤上的刺枪，得用多大的力气，疼痛加倍。


    她当时又气又急，冲上去就把纹身枪给抢了，扔得远远地，抱着他号啕大哭。


    现在他的领口下，还刺着一行小字，是龙的语言。


    爱妻，安琪瑶。


    “瑶瑶，你别哭！”他的声音一瞬粗重，深吸着气压抑，“你一哭我就……”


    曾几何时，那个总是带着微笑眼的小姑娘，再也不爱笑了。以前就是跟他生气，大眼睛里也是生机勃勃，没有这么浓重的阴霾。现在她很容易哭，但她总会努力忍着，可是小兔子眼圈一红哪里藏得住。


    她清醒时从不在他面前叫过一声苦痛，或后悔，他们也都知道，那种伤是好不了的，永远也好不，只要稍稍提及就会痛彻心扉，所以他们都学会把最深的伤痛藏起来。可日子还得过，她的意志也愈发消沉，很少再听到她笑了。


    以前在托尔郡时，她过得开心，在梦里也是笑。过了这么久，他才明白当时抱着她时的那种感觉，就叫满足，幸福。


    他想过等举行婚礼后，就带她回托尔郡，没有大事再不回帝都了。这个城市带给他们的伤害太多，是时候做出选择。


    “阿伦，我没那么伟大，我只是……”


    他掐起她的脸，厉声道，“我不想听你讲什么大道义！你若是爱我，就听我的，跟爱丽莎他们一起撤退。”


    “阿伦，你为什么会怀疑我不爱你？”


    “你连你自己都不爱了，谈何爱我？！”


    或许她不知道，她的心里有个黑洞，它在悄悄吞噬她的生机、活力和热情、冲动。他从未有如此的惶恐，当他在深夜醒来时发现她没睡，她睁着眼，意识却不知飘到何处，那双漆黑漂亮的大眼里空寂得可怕，他感觉自己正在失去她，他不知道能用什么办法，重新唤回她心中的光。


    他没有自信，当初他没能及时救她，他不认为自己能成为她心中的那束光，他无能，他觉得自己就算燃烧了自己也无法再照亮她的灵魂。


    他突然扬声，声音之大，引来了皇后等人的注意。皇后正带着伊丽莎白、梅尔等女官处理后勤，商量妇女儿童的优先撤离方案。


    琪瑶拧眉，心惊。


    她不想深思，也不想再去触碰那个伤口。金瞳映出的那张苍白面容并不能被精致妆容掩盖，那黑眸沉寂，缺乏光彩，像是神魂飘走了一半，生机淡薄。


    他声音一瞬嘶哑，“安琪瑶，现在我在这里，还要让我看着你去受苦受伤，你觉得我能忍受吗？我不能！我恨当时为何我不在？我恨我为什么晚了那么多？我恨我到现在还没有把伤害你的人都杀光？我更恨眼下，竟然还要你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冒着生命危险去去救那些曾伤害嘲笑过你的人，我不准！”


    轰的一声，露台的白玉石栏都被男人一掌劈断。


    人们一阵沉默，谁也没资格在此时指责谁不肯牺牲，自私自利。在生死关头，任何情况发生都不必惊奇。


    “你只是一只兔子，不是龙~！这场灾难是龙族的私心内斗、卑鄙无耻的欲望作祟。凭什么要牺牲你一只兔子，你才多大，你只是刚刚成年，你没有责任和义务，我不许你再跟我争！来人，把她带走！”


    他一把她推进了黑龙骑士怀里，转身就时后背被撕裂，殷红的龙血浸染白色礼服，龙的血黯红浓烈，几乎要染尽那双金眸。


    “奥伦！”


    她突然拿出了那把龙角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你，对不起……”


    对不起，阿伦……


    “不……”未及阻止，锐利刀尖已经划破了女孩掌心，就像狠狠戳进他心中，惧痛与愤怒无法克制地咆哮而出。


    鲜血滴落的瞬间，旁边传出一声压抑闷沉的低吼声，正是站在丽娜身边的利昂发出的。利昂的眼眸一下变红，血意浸染黑色眼珠的速度超过了一贯的速度，那血中的香气和诱人程度超乎寻常，比起他们曾经做实验时的那小小一滴浓烈得多，效力更惊人。


    丽娜解释，说当初琪瑶一滴样本，就让整个地下室的上百头尸鬼同时进入兴奋状态，想要向血液所在的方向扑腾。


    “你要让别人带我去，还是你亲自带我去？”


    对不起……


    好像人们这辈子最对不起的都是自己最心爱的人，她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对他说这种话。她一直在努力，努力想要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她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她想偿试，她不想放弃，她不想坐以待毙。


    如果这场尸鬼之祸，那些人就是冲着她来的，她不会让他们得意，她绝不投降。


    “把刀给我！”


    奥伦声音粗哑，缓慢，金瞳几乎要被血意炸裂，他压抑着龙息怕伤到黑发小雌性，渐渐收敛情绪，伸出手，靠近她。


    琪瑶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这刀口子划得足够深，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愈合。只是她一直在接受龙化洗礼，龙血的复原力非常强，为以防万一，她又举起刀尖儿在手背上又划了一刀。


    “琪瑶！”


    “安小姐！”


    “夫人！”


    数道惊呼响起时，龙角刀被奥伦夺了回来，当场劈成了两半。


    他抱着她时，一直在为她打破界限又再次被他亲自踩碎。


    “安琪瑶，你疯了吗？！我就不该把这把刀给你，你除了用它来伤害自己，什么都没干！”天知道，他现在有多后悔，后悔给她这样一把武器。


    琪瑶看着伤口，却愈发冷静，“开始流血了，你快带我去南城门，不然现在流这么多就划不来，还可能把尸鬼引来这里。”


    奥伦气得咬牙切齿，在离开时仍没忘记叫母亲把露台上的血迹都打扫干净。还从伊丽莎白那要了大包的止血草和包扎用的绷带，才抱着琪瑶飞走。


    抱住这副温暖熟悉的身体时，她的眼眶又一阵阵地发烫。也许他们的相遇相识相爱过程并不够甜美，完全不像那些甜美的爱情故事里，那么一帆风顺。他们来自完全不同的世界和家庭，有着完全不同的成长经历和价值观，连物种都差异巨大，可他们相爱了。


    爱情诞生时，他们也许仍懵懂无知。


    后来的后来才知道，爱情不仅仅是甜蜜温暖和踏实可靠，还有争吵，酸楚，不安，忐忑和难以预料的未来，因为痛苦而深刻，因为缠绵而不舍。


    因为是你。


    不是利益的衡量对比，而只是为你心悸心疼，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定选择。


    爱情在巨大世界里从来都显得渺小又苍白，可它始终存在，它极具韧性，它始终用一只看不见的手牢牢的攥着她，没有真正跌入深渊，她始终存着一丝侥幸和幸福，悄悄地等待着……


    血液滴下去时，风助味散，尸鬼嗅到这浓烈的香气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勾引着他们，这也的确是百万年来纯血统埋藏在兽人基因里的王者呼唤。


    它们开始疯狂寻找，嘶吼着回应他们的王者归来。嘶吼声伴随着地面的震动声，同时朝着一个方向奔来。


    守城的官兵们看到尸鬼大军一个接一个撞击在城墙上，开始疯狂垒砌一道尸鬼天梯超越城墙时，一个个紧张得面目泛青，握戟的虎口苍白得几乎崩断。却不料在第一道冲击之后，突然情势急转，尸鬼们纷纷驻足仰头，向天嘶吼，然后一齐调转方向狂奔而去。攻城之势瞬间消失，余留一堆被士兵们击破头而彻底死掉的尸骸。


    “啊，看，那是奥伦殿下！”


    “好香，是什么味道，太香了！”


    兽人们开始受纯血统的血香影响，有士兵眼神开始焕散，迷迷糊糊追逐天空的身影，差点儿跌下高墙，被临空落下的黑龙骑士一爪子拎了回来。


    “打起精神，注意敌情！”


    黑龙骑士仰首望向飞远的奥伦和小雌性，肃然起敬的同时也长松口气。


    当有人问起时，黑龙骑士团成员已经从皇帝皇后口中得到统一的指令，一致宣称，“奥伦殿下与安琪瑶小姐的血统融合过程中，产生了能控制并对抗尸鬼病毒的力量，这是龙族与兽人族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结合。”


    “天哪，原来是奥伦殿下和安琪瑶小姐救了我们，救了整个帝都，救了整个安利亚帝国！”


    “为殿下与安小姐欢呼！”


    “殿下万岁，安小姐万岁！”


    这场危机解除时，奥伦带着琪瑶已经飞出帝都十公里。


    奥伦的目光再次紧紧盯着小雌性流血的手腕，时刻都想立即舔干净上面的血，用龙涎将伤口修复得完好如初。但每一次，他的冲动都被小雌性提前发现，制止了。


    “再等等！”


    等的是皇帝陛下和黑龙骑士团搜索合适的销尸场，准备好足够多的石油，同时更要确保所有的尸鬼都被引到焚尸地。这里最大的变数，还是那幕后制造尸鬼大军的黑手，仍未现身。


    可是这三个字，让奥伦的烦躁感越来越无法隐忍，他还在极力克制，她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情绪也并没有比他更稳定。


    他声音粗哑地问，“再等多久？你以为你的血是无限量的。你忘了院士说的，兽人一次献血不能超过2000CC。雌性兽人普遍不建议要低于这个标准，七成就够了。你现在……”


    “阿伦，我想吃糖。”


    一听这话，他立即想到的是她很喜欢的那家抖臀蛋糕，名字是她给人家取的，现在成了老板的招牌蛋糕，加上“安小姐最爱”的喙头，让蛋糕变成了一份难求，排队都要等一小时才能买上一块。不过店家很会做人，每天都会给他们留上一份最新鲜的，不管他们会不会来光顾购买。


    “……”但眼下荒郊野外的去哪里给她找这样的甜品，这让他更感到无力。


    护行的黑龙骑士感觉到殿下的翅风都要划出钢刀，把他们的护行队型给搅得稀烂稀烂，真是鸭梨山大！


    琪瑶感觉抱着自己的怀抱更紧绷了，仰起头看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轻声解释，“我是说，我的手包里有糖。”


    奥伦打开了挂在小雌性臂间的手包，一股甜腻的香味散开，有一刹让他感觉就像她的血一样香甜可口，想要狠狠吸一口。但一触到她没有明显血色的唇，那种念头瞬间被撕碎。


    他不是普通的兽人和龙族，拥有更强的克制力。


    琪瑶吃了一颗糖后，感觉舒服多了，还喂了奥伦一颗。


    她的说法是，“有人分担的苦就没那么苦了，有人分享的甜会甜上好几倍。”


    他看着她期待被认可的眼神，拧着眉咽下了糖球，并不是全是甜，还带着点酸而不腻，吃掉一层后，甜味又变了点，内里竟然还有一股辣味儿。


    她突然笑起来，问他是不是吃到辣味儿了，有些得意地跟他炫摆她的设计。她说这些话时，仿佛又回到了托尔郡的状态，每天捣鼓那些吃喝玩乐的东西，其实很安全。他曾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成了他想要哄她回去的借口……他很后悔，后悔当初就不该把她留在帝都。


    他也早知道，他对她的要求，从未真心拒绝过。


    轰隆——


    巨大的黑火吐着红焰尖儿从地下窜起，石油的燃烧力巨大，嘶吼声很快被消弥，热度攀升千百度，热力扭曲了空间视线，模糊了火影里一条条扭曲的黑色线条。


    生命在此刻变得短促而卑微！


    琪瑶看着一个小小身影消失，目光一下被黑暗罩住，只剩下男人低醇的声音。


    “别看了，都结束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她转回头，抬眸看向他，“奥伦，谢谢你。”


    一直以来，总是这么包容我的莽撞，冲动，幼稚，天真。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并没能为你做什么，所以我总想做什么，做一些更有价值的事情，也许你能更多认可我一些，也许……我能更配得上你的喜欢。


    我们那个世界的女孩都知道爱和喜欢不需要配得感，但面对真正的情感时，总会不自觉地卑微小心翼翼，想要做些什么，也许一不小心就用力过猛。


    我知道啊，我们都是第一次。


    我并不后悔，从不后悔，与你相遇相识相知。


    “奥伦，对不起，我爱你。”


    她声音咽哑，将脸埋进了他胸膛，在他已经有些脏污的华丽礼服上蹭去自己的眼泪，她贪婪吮吸着这熟悉又安心的味道。


    初次爱你，我很荣幸！


    －


    尸鬼危机解除，消除余害仍用了个把月时间。


    多亏有利昂兄妹在场，对于搜索残余、隐藏尸鬼起了大用，同时还意外帮忙抓出了一些幕后参与者，老贵族一党落网十数位，通过《帝国报》公示之后，全部上断头台，引起全国轰动。


    拔乱反正完成后，便是为此次事件的英雄们加冕的盛典。


    这一日，琪瑶又被安排穿上盛装。


    鉴于前一次的经验，爱丽莎没有再给小雌性配置标准的九层塔，去掉了一半的负重，并为了悼念此次事件逝去的人，采用低调的素色暗纹提花，帽子上只点缀了白色铃兰，整个人清新雅洁。


    大殿上，帝后微笑注视着这对新人踏着大马士革纹样红地毯，缓缓走来。


    现场新旧贵族列席，数百人众，而站在最前的拉斐尔第一个抬手鼓掌，带起全场掌声与祝贺。


    琪瑶紧张得掌心都有些冒汗，她进宫很多次，真正参与的正式大场面聊聊可数。


    奥伦感觉到小雌性的汗腺分泌变味了，他侧目看去，她的额角渗出一层细汗。


    “呀~~~”


    突然的惊呼响起。


    她的手被他握住，人群里有惊叹声，这让她感觉到失礼的紧张。


    却听他说，“你有资格做你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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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做的事情，琪瑶。”


    没有你，就没有安利亚帝国今日的平安康泰。任何规矩和礼仪，都没有你自己更值得被关注！


    他把她的手慢慢收进了自己的臂弯里，金眸中投下的光，让她倍受鼓舞。在她看来，他的注目才是她的力量来源。


    她慢慢挺直了背脊，目光莹亮，注视前方。


    皇帝以剑锋，轻触两人肩头，以龙族与兽人的语言，分别赞育两人英勇无畏的事迹。


    长号吹响时，两枚最高级的荣誉勋章，由皇帝和皇后亲手为两人戴上。


    皇后给琪瑶配上金红色的勋章时，小声说，“你这枚是最高级的勋章，一会儿你有什么愿望都可以跟陛下提。只要我们能做到的，都可以允给你。好孩子！辛苦你了。”


    琪瑶心里有很多话，但鉴于礼仪，她还是报以微笑，低头应诺。


    愿望啊！


    她回头看向奥伦，银发金眸的男子站在殿堂之光中，他身上再多的繁复装束，也无法掩去他气质里的锐利与岁月打磨的沉敛，他似乎永远高高在上，迷人非常。牢牢抓住她每一道眼光，克制不住的心悸与向往。


    “琪瑶，除了勋章，你还可以提些别的要求？譬如，你和奥伦的婚事，给你一场最盛大的皇家婚礼，为你加冕，或者一个世袭的女大公爵位，或者建立一个学院，在科学院里拥有你自己的研究机构和团队……”


    “不过，这些只有选其一。不能一口吃个大胖子，我们依然希望你们能在未来的日子里，为大家创造更多惊喜。”


    皇帝难得幽默，惹得在场观礼者们讪笑议论不止。


    这个选择，过于豪华而让人紧张了，琪瑶完全没准备。


    卡拉忍不住呼声提醒，“亲爱的，要一场婚礼啦！”


    芬妮哼道，“什么婚礼，琪瑶不提，奥伦殿下也会满足她的。依我看，女大公爵位更有吸引力！”


    “那可不一定！”拉斐尔插了嘴，“也许我们的女英雄，更需要一个学院，我愿意参与学院建立，成为理事，与亲王妃殿下共筑一个新时代。”


    “为什么不能是科学院？！这回多亏了安小姐的高瞻远瞩，才能解决这么大的危机。”


    “科学院已经有尸鬼研究部门了，安小姐不需要浪费这个宝贵的愿望再建一个啊！”


    年轻一派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老一辈的也无法沉默，悄悄给奥伦递主意，“殿下，你得拿出你的男子气概！这个愿望一定要慎重，不能随意就听那些小家伙的主意。”


    奥古拉斯突然开口，“其他的不需要皇帝允许，奥伦也能帮她拿到。只有世袭爵位，才是皇帝能许下的最有价值的东西。”


    这一点，倒是让不少人刮目相看，连皇后也投来了一道目光。


    皇帝问，“孩子，你想好了吗？”


    皇帝握着龙剑，微笑垂首。虽然还有很多问题，但目前乘这场救世之风，给这两个孩子许以最好的祝福和权利保障，也是他乐于见到的。


    在皇帝看来，拥有权利比什么都重要！当然，也不是爱情不重要，只是做为男人，需要分清轻重缓次。


    太多的声音，让琪瑶越来越紧张。她心里有了主意，却犹豫地看向了奥伦。


    奥伦轻声道，“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选择我都支持！”


    这一刻，他把自己的底牌提前掀到了她面前。


    琪瑶微张着小嘴，看看男人，脚步不自觉朝他迈了一步。


    皇帝不得不提醒，“安琪瑶，你想好了吗？大家都在等，接下来我们还有一场盛大且一定很安全的庆典。”


    琪瑶深呼吸，说出了早想好的决定。


    “我想要世袭女大公的爵位。”


    抱歉，我也不能免俗。


    这个爵位可以让我理所当然站在你身边，至少不会有太多人嘲笑你。


    人们也许会忘记英雄的事迹，永远不敢轻视地位和权利。


    救人本身并不会成为未来风险的盾牌，风险真正畏惧的是冒险者手中无畏的宝剑。


    奥伦，这也是我来这个世界之后，你一直在教导我的信条。


    “噢呜，完蛋，奥伦殿下被自家的小雌性抛弃了！”


    “哈哈哈！虽然这不是真的，但我赞同你这个说法！”


    卡拉和芬妮突然达成一致。


    男人们表情各异，更多的是对奥伦的同情和打趣儿。


    皇帝意谓深长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立即给琪瑶加冕了爵位，没有多问半句，直到仪式结束后，才用龙语问奥伦。


    “我就料到你家的小雌性，不会直接选你。你真是三个儿子里，最没用的一个。”


    奥伦直视父亲的眼睛，口气冷淡，“当年母亲第一个选的也不是你。”


    皇帝脸色瞬变，“……”


    奥伦回头为琪瑶接过像征着最高爵位等级的五星公爵宝剑，并为她整理好公爵宝冠，最后把那只像征着女大公权利的红星宝石权杖，送进她手里。


    咔——


    镁光灯闪亮，相机忠实地记录下这最具历史性、最盛大、也是这位黑发雌性最辉煌的——最后时刻。


    待到没人的时候，琪瑶暗暗长吁了口气儿。


    手上的东西立即被人拿走了，连带着头上的宝冠，肩头缀满宝石的华丽披风。她看着服务意识越来越好的银发大帅哥，唇角上抿。直到他要伸手拿她的权杖时，她犹豫地缩了下手。


    男人的金眸微缩，“怕我把你的权杖抢走？”


    小雌性难得露出了久违的纠结表情，“啊，人家没那个意思。就是……”


    她突然大胆地凑近他，“阿伦，你真的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他的目光从她渐染绯意的小脸上掠过，长指轻揉过被宝冠压出的额角红印，给她支撑点放松。


    “我没有要陛下主婚，你不会失望吗？”


    她知道，他们父子在订婚之后经常不和吵架，听皇后说，每次皇帝要求奥伦复职干活儿，都会被婚礼一事堵嘴，皇帝为此十分不满，惯爱拿奥伦不如另两位皇子来嘲讽。


    把她身上的累赘衣饰卸掉后，他将人托抱进怀，一如即往地亲昵。


    他凝视她的目光愈发专注，有一种珍视的深浓。


    “我说过，只要不离开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她看着他，伸手揽靠进他颈脖间，低声咕哝，“我不离开，你在这里，我就在这里。这就是我的家！”


    “好。”


    “奥伦，我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哦，什么礼物？”


    “嘻嘻，秘密。”


    为了满足她想要的神秘感仪式，庆殿之后，她拉着小姐妹们离开，说要去准备给他的神秘大礼，他忍着没有跟随。


    之后有人送来了一封赴约的信笺，他看到约会地点选在了她很喜欢的那个瀑布大湖边。


    “瀑布大湖？你们确定她要让我去那里赴约？”


    被问到的卡拉和芬妮疑惑，“这个，她说那是你们最喜欢幽会的地方，风景很别致。有什么问题吗？”


    奥伦神色微凝，“那里风景是很好，但那是在帝都主河道的上流，距离帝都有近百多公里。她要去那里，除非让黑龙骑士团成员送她，至少也要飞上个把小时。”


    两姑娘愕然，“这个，当时我们听琪瑶的意思，就在城内，不可能为了个求婚就跑那么远吧！”


    “求婚？”奥伦面上的黑鳞翻起，瞳仁竖立，“我知道。”


    众人还未反应时，他径自飞起，飞向了宫内那个模仿的儿时滩涂，沿着溪水直坠瀑布之下的深潭，但在半空中龙眸就将岸边一切扫视清晰，并未见着小雌性的身影。


    有一刹，他的心坠到谷底，恐慌至极——她不要他了，她离开他了，她早计划好了，她，回家了？！


    然而大脑立即给他更多细节，当她羞涩地说要给他准备礼物时，那样的眼神不可能做假；她非常依赖他，连走红毯时都紧紧攥着他；她没有要轻生或离开的意思，卡拉和芬妮不敢对他说谎，除非他们的家族都不想活了！


    伊丽莎白的呼声唤回了他的注意力，他们找到被撕裂的的屏风，洒在水里熄灭的蜡烛，还有一块染血的红铜色龙鳞，那是奥古拉斯的龙鳞。


    “琪瑶——”


    一股不好的预感疯狂鼓嘈着奥伦的心，耳膜都隆隆作响，他的眼前仿佛重现十分钟前水潭边的激烈战斗，那里有黑发小雌性无助求生的恐惧眼神。


    他用力嗅吸周围的气息，寻找蛛丝蚂迹，发现了一条血息，离开了皇宫。


    龙翼瞬间撕裂背肌飞展而出，奥伦顺着血味未消散的方向疾驰而去。


    其他人只能看到天空一道黑色龙翼闪过，谁也没法追上。


    奥伦只花了半小时不到，就来到了瀑布大湖，极远时他就听到了这方传来的龙族撕打的呼吼声，冲天的水柱带着血味弥散四周。随着他的接近，向来平静的湖水变得极其暴躁，仿佛整条河都化为巨龙，翻搅腾伏，嘶鸣吼叫，力量之庞大，这是水龙的特技。


    此时有两条水龙在此博斗，但奥古拉斯化形的青铜色巨龙体型庞大，不比另一头白银水龙差，但奥古拉斯当年沦为邓肯家族争权的牺牲品，被老邓肯大公拿秘药毒伤后，化龙就特别困难，且化成龙之后的战斗力也大打折扣。


    新任的邓肯大公年富力强，又是最正统的水龙血统，肉眼可见已经稳操胜券，但他并没对奥古拉斯下死手，两条水龙还互相对吼着，以龙语斥责辱骂对方。


    奥伦以所向之势加入战斗，一击就将银龙扣击入湖心。就在水龙肆虐的湖心，一个黑色的小方体被数道蛇样的水柱疯狂冲涮着。


    奥伦看清楚黑色小方体时，心头虚悬的恐惧瞬间被推到极至，他一刹化成巨大黑龙本体，如一道黑水冲向黑色小方体。


    为时已晚。


    晚了半小时，黑色小方体里的小生命已经没了呼吸，一身柔软绒毛湿答答软粑粑地辅散开，没有半点生命迹像。


    嘲讽的是，这个黑色铁笼子正是当初他们吵架，他把她锁在屋子里，用来吓唬她不准她出逃的黑笼子。那个事后被她拿来布置成巢穴，放了他和她两个Q版玩偶的黑笼子。那个她气得打掉，又拣回来的黑笼子。


    现在真成了她最后的归宿，这真是谁也没想到的，命运开的大玩笑，嘲讽至极，极端荒谬，绝望。


    “嗷嗷嗷嗷嗷呜——”


    黑龙疯狂嘶吼一声，狠狠冲向水柱冲涮的核心，一口叼走了黑笼子，将那小东西紧紧含在了嘴里，开始纯用□□跟深湖里的银龙搏杀、撕打。


    它没有发挥自己擅长的火攻，甚至连大陆最坚硬的牙齿都不用，就用头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撞击水龙的身体，攻击水龙用来控制水之力的眼睛，用龙脚、龙爪撕裂水龙筑起的水之屏障，一遍又一遍地被水柱推远、撞开、扫荡撞击在深深的水底，被强大的水压折磨到几近窒息的状态。


    银水龙嘎嘎地怪笑着，一遍又一遍地用龙语嘲讽着他，并讲述出不久前小毛团在黑铁笼子里痛苦挣扎、绝望死去的样子。


    “呵呵呵，奥伦你大概不知道，当初在Y8上，她被挖去腺体，被浑身刺满那些纹身时，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一直在叫她的雄性呢！”


    “她一定很爱你，爱到失去意识时，都在叫你的名字呢！”


    “可惜你救不了她，她一只兔子，脆弱渺小得可怜！”


    “她有什么资格侮辱我伟大龙族的尊严，她该死——”


    每一个字都像千顷海水压在身上，一字一句堵塞他呼吸的空间，一寸寸地捏紧他的心，愤怒，疯狂，绝望，撕裂着他的精神毅志。


    金色瞳仁渐渐被血意浸染，它盯住了水龙的蓝色眼睛，锁定夙世仇敌，彻底释放所有恨火。


    等到其他人赶来时，看到的是整个瀑布大湖都被龙血浸染，一条通体银白泛着蓝光的水龙，正奄奄一息地淌在几乎干涸的河床上，被一只黑龙压在爪下，疯狂地拿龙爪、龙角撞击、撒扯、扭打，几乎成一团肉泥。


    竟然不是火烧和撕咬！这样的攻击实在是太缺乏致命性了，黑龙就是为了折磨水龙，故意而为，一点点地消磨辗碎对方的生存毅志。


    “奥伦，琪瑶呢？琪瑶在哪里？”皇后焦急地询问着。


    皇帝一看这情形，直觉不妥，“这混帐东西交给我，你快让我们看看琪瑶的情况！救人要紧！”


    “嗷呜……”


    黑龙嘶嗷一声，那声音中满含着巨大的悲伤和绝望气息，他终于在血泊中化回人形，手中紧紧攥着一个黑笼子，笼子里的小毛团湿答答地塌在那里，一动不动，早已无一丝生机。


    “不，这不是琪瑶！”卡拉先尖了出来，芬妮捂着嘴把卡拉死攥住。


    否则现在靠近奥伦，除了皇帝皇后，没人能抗得住他龙息的失控攻击，如一道道带刃的风，瞬间收割无数生命。


    皇后上前看了看，伊丽莎白挣开了奥古拉斯的手上前帮忙。


    皇帝看了一眼，眼神瞬间暗沉，呼吸一窒。


    这意外发生得太快、太让人措手不及了！


    谁也没料到，才刚刚当上女大公的、整个帝国的女英雄，帝国第十七位女大公，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哈哈哈，哈哈哈……”


    血水里，化回人形的水龙正是邓肯大公，他浑身无一处完好，只剩下半个裂开的眼珠子，看着正围绕着黑铁笼子哀伤的众人。


    皇帝气得一把将人拎起，“邓肯，当年我真不该念在你们是家族最后一个旁支，留你们一命。”


    皇帝抬起的手瞬间化成五只黑爪，但在落下的一刹，他手上的人被突然冲来的奥伦携走。


    奥伦喝问，“她最后说了什么？她还说了什么？她是不是回家去了？她没死，她只是回家了，对不对？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杀不了她，你做不到！”


    邓肯粗哑地嘲笑，“奥伦，你在说什么傻话，她已经死了。我在宫里的瀑布下抓到她，她正在给你准备什么求婚仪式。哈哈哈！真是可笑，区区一个女奴隶，有什么资格嫁给堂堂龙族。她就是痴心妄想，凭一只兔子的血统，她不配！”


    “我就看着她在我手里，被水淹死，就像当年我的祖宗们淹死你的双胞胎姐姐一样轻松。哈哈哈，一样，都是一样，哈……呃！”


    头颅被瞬间劈成了两半，垂死者的表情定格，但那抹唇角翘起的嘲讽如刀，狠狠戳进奥伦心中又似在伤口里狠狠拧搅一圈儿，痛到灵魂都要碎裂。


    历史重演的荒谬与无常，更似被无形的命运大手狠狠扼住，再无法呼吸，无法呼唤。


    金瞳中倒映着那个小黑笼子，他想要上前抱住它，抱住他的宝贝。


    他们明明才刚刚开始，怎么就嘎然而止了？


    他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


    难道说，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灵魂，她来这里只是一场意外。现在意外结束了，她要回归她来的地方了，她回家去了！


    她说了愿意跟他在一起，愿意与他为家，可那只是在不得矣的情况下的选择。如果给她机会，回到自己本来的世界，那个自由民主文明的世界，换成他，他也会吧？！


    是的，他也会做一样的选择。她只是去了她本来就该去的地方，她没有死，她就是回家了。


    “不——————”


    他抢过黑笼子，笼子已经被打开，里面塌软的小毛团再无阻力，从笼子里掉了出来，撞进他掌心。


    那么小，小得可怜，就如她的生命，一直以来都需要特别小心的呵护。


    “琪瑶，你醒过来！你说了，你不离开，你要留下来，跟我在一起。你承诺了，你不会再对我说谎，你睁开眼，看着我，来，叫一声。”


    “乖，叫一声！”


    “琪瑶，琪瑶……”他的声音渐渐嘶哑，低沉，破裂。


    “你的家在这里，你要去哪里，你快回来！”


    “安、琪、瑶——”


    月光如洗，银波滟涟。


    瀑布依然轰鸣坠地，只是湖边再没有戏水的黑龙，和龙背上嬉戏叫闹跳跃的小毛团，一声声幽咽的龙吟，痛楚低徊，久久不息。


    －


    拉斐尔从水里冲出来时，差点儿被奥伦的黑龙尾巴拍成肉饼。他的人鱼真身是海族最强壮的种族，也还是差了龙鳞一大截。


    黑龙正处于极端情绪状态，他不敢捱过去问情况，只能找皇后。


    “快把……琪瑶给我，或许有救！”


    皇后一看到拉斐尔，目光深凝，“拉斐尔，你想做什么，你母亲的魂珠已经给了奥菲娜，可是奥菲娜还没有苏醒。这条法子行不通！”


    皇后看向皇帝，希望他能阻止。


    拉斐尔看着两位长辈，苦笑道，“奥菲娜近些年已经有反应了，龙族的灵魂当然不好养。但琪瑶不一样，她还有机会。”


    “不行！”皇帝一口拒绝。“魂珠是你们人鱼族身死之后，以自己的灵魂为代继的宝物。你还活着，要用了你的魂珠，就是一命换一命。就算奥伦接受，我也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