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一组线阵8+4音响，呼市报价最低12000两天，更别说要租一整套的音响组了，我们仓库调过去，除去各项成本后也比直接租赁便宜。”


    许从严赶大早，周末把执行团队拉到公司里开会，他对比着不同的供应商报价，力求最高性价比的落地方案。


    他的PPT做得极其简洁，表格里标红的数字冰冷无情地在大家面前划过，周六的早晨，所有来开会的人都如死水一潭。


    阿岳是组长，在场唯一卖许从严面子的人，他轻咳了一声，向周围死气沉沉的同事们投去告诫的眼神。


    “还有LED屏和桁架搭建团队，大规格演出基本都要从呼和浩特调过来，我在内蒙古对比过几家，选了两个，等会给你们参考再敲定一下。”


    许从严边说边翻页，他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我时间安排不开，大家周末加班辛苦，开完会就可以回家，做好这个项目绩效double。”


    钱是万金油，死气沉沉的会议室一下子活泛起来。


    一个对接库管的策划积极响应：“许总，如果音响组从仓库拉过去，那灯光要不一起过去？我们经常合作的货拉拉司机也有大车。”


    “大车跑一趟多少钱？”


    “之前问过，2500不含油费和过路费。”


    许从严点头，想了下说道：“我们等会核对一下灯光数量，看看能不能装下。”


    “阿岳，节目表已经排下来了，你们照着节目顺序统筹一下，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草地音乐节，尽量弱化网络热梗元素，强调社会主旋律。”


    阿岳打开电脑，将两段视频投到屏幕上：“许总，这是根据你发来的合唱视频做得大屏背景渲染，你过目一下。”


    视频开始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之后是风格化雪山湖泊的轮廓，然后万马奔腾踏过湖心，一座矗立在远处的敖包渐渐显影，风拂经幡，孤鹰盘旋……


    “这是《海拉尔河》的大屏背景。”阿岳介绍道：“都是实景视频风格化以后剪辑渲染的，有冲击力张力强，也符合儿童合唱。”


    “挺好，这个视频我很满意。”


    许从严脑补了一下演出效果——光束灯给到领唱的苏力德身上，马头琴伴奏，人声放大，恢弘的背景渲染气氛，一定能让现场观众共情。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团队成员在double绩效的诱惑下，决策效率同样翻倍，许从严在有限的时间里安排完事项，身心轻松不少。


    “打起精神来各位，还有两个星期就要落地了！”最后，许从严合上电脑起身鼓舞道：“在桐州电视台一炮打响，辐射周边地区所有活动演出，能不能做到！”


    “能，许总！”


    “没问题，许总！”


    许从严颇感欣慰，拍了拍阿岳的肩膀，“下周大家的下午茶咖啡你点，到时候找我报销。”


    “谢谢许总！”


    那日苏的朋友开了家民族酒馆，邀请他晚上去助兴演出，知道钟一着周末在家，便喊他一起。


    唱一首歌一百块，钟一想闲着也是闲着，换了身墨绿色的蒙古袍过去。


    到了发现好几个老朋友都在，鼓手阿真、二胡苏日图格、键盘手是个很飒的姑娘叫齐敏敏。


    一群人在酒馆后门口闲聊，敏敏看到钟一到了，率先举手打招呼，钟一怔愣一下有些尴尬，多年未见，自己的现状该让人唏嘘。


    “那日苏说你也来！”敏敏和多年前一样，拉过钟一，“好久不见啊钟一，又能一起演出了，感觉回到上学的时候，依旧年轻依旧热血！”


    “钟一你可以啊，回来也不通知我们！”阿真拳头轻砸一下钟一的肩膀，笑着调侃他：“今晚唱完也不许走啊，一起吃夜宵！”


    那日苏假意拦住阿真，替钟一解围：“诶，他现在是钟老师，你轻点好不好。”


    “哈哈哈，好好好……”


    钟一眼框一热，情绪汹涌而上，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如当年模样。


    “好久不见……”钟一笑了，笑得眼角有泪滑下。


    敏敏一把揽住钟一的肩膀，大大咧咧地帮他把遮掩过去：“走啦，进去热场子！”


    “你回来，我们都很开心。”那日苏和钟一走后面，他拍拍钟一感慨道：“你看苏日图格，那小子激动地话更少了。”


    “谢谢。”钟一回身望了他一眼，“今晚唱个尽兴。”


    周末的酒馆分外热闹，有当地的也有来旅游的。彩色的灯光流连在小小的方桌上，客人们摇着骰子喝着酒，即使素未谋面，也可以在这里一醉方休。


    “大家好！我是钟一。”


    灯光聚焦舞台，钟一坐在高脚凳上手握话筒。


    磁性的声音，轻柔的配乐，俊朗的面孔，钟一的魅力能让所有人屏住呼吸，吸引目光。


    “有人是第一次来内蒙古吗？”钟一晃着手和台下互动：“举起你的手让我看到你可以吗？”


    台下一阵欢呼尖叫，大部分人应和着举起手来。


    “好多人，祝你们今晚在这里玩得尽兴好吗！”


    “好——”


    “一首《蓝莲花》带给大家！”


    钟一打了个响指，灯光骤亮，阿真敲响定音鼓，键盘给了前奏，钟一握着话筒跟着音乐轻摇起来。


    接着他抬起下巴，闭起双眼表情沉醉，将一切杂念摒弃，开口——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钟一独具特色的嗓音像草原上酿了三十年的马奶酒，仅仅一个开头便让台下的气氛进入高潮。


    “我对自由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


    舞台上的钟一天生带有闪耀的光环，他台风沉稳，一举一动都牵着观众的心，那日苏的马头琴加入间奏，钟一与他对视一眼，两人垫起脚一起数起拍子。


    “3、2、1！”


    那日苏拉出一个长长的颤音，气沉丹田开始呼麦，气息冲击喉管，在头腔形成共鸣，在重低音音响的加持下，宛如从远古的山涧中涌出激流，重重汇聚最后变成奔腾不息的巨浪。


    间奏结束，呼麦声回落，钟一接着往下唱，到最后的“蓝莲花”那儿深吸一口气，然后单脚踩上返听音响，抬高话筒昂起头，打开喉咙唱出明亮有力的高音。


    余音绕梁，酣畅淋漓。


    “谢谢。”


    五秒后，酒馆内响起掌声，所有人都喊着再来一首，钟一腼腆地笑了笑，鞠了好几次躬。


    台上的朋友们心照不宣地传递眼神，这才是真正的钟一，一个天生属于舞台的明星。


    演出结束，一行人收拾完东西。


    话少的苏日图格主动提议：“去我家烧烤店吧，我请客。”


    “钟一，一起走吗？”


    钟一不想扫兴，应了下来：“好，但我少喝点，明天还要带我爸去医院。”


    敏敏说道：“我帮你拦着，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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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苏背着琴看手机，眉头紧锁一言不发，钟一见他落在后面，停下喊他，正好瞟到了他的聊天页面。


    ——韩阅礼。


    “那日苏……你……”


    那日苏迅速熄灭屏幕，尴尬地看了看钟一，“没什么，一点小问题。”


    钟一委婉地问：“你和韩老师？”


    “害，人家没那意思。”那日苏苦笑一下：“他也不可能在我们这儿常驻，不想了。”


    钟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别看我，你和许从严怎么样了？”那日苏调整了下琴包，迈开了步子跟上大家。


    “就那样啊，欠一大笔钱怎么可能谈别的。”钟一无奈又失落，想了下接着和那日苏袒露心声：“不过他给了我一张卡，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卡？”那日苏顿了顿，八卦地问：“难道他要替你赎身？”


    “应该吧，但这样不太好。”


    那日苏瞪大了眼睛，吐槽道：“你傻啊，欠许从严总比欠别人好吧，你不想早点出头吗？”


    “不行，我前几天还复发了，这种痛苦我一个人承受就好。”


    那日苏不说话，他知道钟一有严重的PTSD，曾有段时间天天呆在不透光的房间里，失眠、抑郁、害怕见人……


    连那日苏都见不着他。


    “许从严现在还不知道吗？”过了很久，那日苏悄声问：“你总要让他面对。”


    “我没说……”钟一抬头望着天上的残月，嘴角浮出一抹苦涩，“上次复发他就在我边上，应该猜出来了。”


    烧烤店到了，苏日图格拼了两张桌子，钟一坐在里侧，苏日图格坐在他边上。


    “钟一，你点。”


    苏日图格把菜单递给他，拘谨中带着一点期待，当着大家的面钟一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大大方方地接过来。


    “烤羊腿，牛肉串，土豆片，小龙虾要不要……”


    其实在座的各位都明白苏日图格的心思，他喜欢钟一。


    好多年了，进乐队也是为了能接近钟一，奈何当初钟一有许从严，苏日图格没机会。


    “再来两箱啤酒，剩下的你们再看。”


    苏日图格眼神灼热，钟一却坦荡得很，朝他笑了笑自然地问：“图格，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在银行上班。”


    “银行靠谱，没谈恋爱吗？”


    苏日图格闻言有些沮丧，眼里的光黯淡下来，默默接茬：“没啊，没喜欢的。”


    钟一给他倒酒，边说道：“会遇到的，哈哈哈喝酒吧！”


    敏敏见状，识趣地扯开话题：“来来来，我们钟老师难得一见，我先敬一杯！干了！”


    豪爽如敏敏，钟一感激地回敬一杯。


    热腾腾的烧烤逐一上来，开始的小插曲很快被欢声笑语遮掩过去，苏日图格一杯接一杯，喝趴了好几个。


    十一点多，那日苏的手机不停震动，他拒接了三回，但对方契而不舍地打来。


    “韩老师吧。”钟一看到了备注，推了推那日苏劝他：“有话好好说。”


    那日苏盯着手机屏幕，在快结束的时候握紧拳头砸了下桌面，最后认命地拿起手机出了门。


    敏敏眨眨眼，探身过来问钟一：“他怎么了？”


    “感情问题……”钟一摊摊手，“无解。”


    “哦～”


    敏敏望着那日苏的背影一副吃瓜群众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