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不平

作品:《二嫁公主

    木栏围起的校场里,少年们束起头发、扎紧衣袖与裤脚在黄土地上肆意奔跑,尽显少年意气。


    怡安与百里若信步走入校场。带教的武师眼尖,一眼望见她们,忙吹哨叫停了这群投入的少年。


    众人停下脚步。


    怡安积威尤甚,一群学生见了她,下意识心中犯怵,思索自身是否有错处。他们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任由蹴鞠滚出老远。


    武师小跑着上前行礼,“见过殿下。”


    “敢问殿下驾临可是有何指教?”


    “不必紧张,本宫见这里打得热火朝天,过来凑个热闹。”怡安道,“这是在比赛?”


    “诶。”武师弯着腰应声道,“冬日天寒,这群学生终日躲在室内,畏寒而怠学,不见精气神,故而把他们叫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蹴鞠之戏,非徒戏也,强身健体、疏通经血再好不过。”怡安点头附和,“叫他们继续吧,本宫来当个观众。”


    武师闻言,侧身迎怡安往看台的主位上走,“殿下请。”


    怡安也不忙着试弓了,拉着百里若在看台上挑了个视野绝佳的位置坐下。


    武师冲校场中间的学子们高声道:“殿下雅兴,特来观望。尔等当拿出十成十的本事来,莫叫殿下败兴而归!”


    武师一番振奋人心之语,又将气氛点燃。


    场上少年们头上系着红、蓝两色的抹额,分两派。


    一声哨响,蹴鞠腾空,矫健的少年们奋力跃起争夺。


    蹴鞠在他们的足尖、肩背、胸膛上来回游走,如群龙戏珠。


    少年翻飞的意气能冲散严寒,龙腾虎跃般的博弈十足精彩。


    怡安仅坐在看台上观看,身上也不自觉升腾出一股热气,她赞叹,“真是精彩。”


    少年人如春阳、如朝露,生机勃勃的劲头最是能打动人。


    “你从前不是也玩吗?”百里若道。


    “那都是十几岁的事了。”怡安道,“我跟人玩的时候,没人敢截我的球,怪没意思的。”


    怡安十几岁,先帝还在时,她是尊贵无两又圣眷最浓的嫡公主,哪个不长眼的敢轻易招她不痛快?


    百里若笑了笑。


    “殿下殿下,快看!”百景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


    “怎么?”怡安侧目。


    “你看那位是不是三公子?”百景指着场内道。


    怡安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了裴叔衡也在其间。


    她道:“还是你眼尖。”


    发现裴叔衡后,怡安便多有留意他的表现。


    裴叔衡在其中的表现平平,实在不起眼,他似乎总是游走在球的外围,偶尔球到了脚下,也总是很快传给了别人,也不怪怡安没注意到他。


    比赛打得火热,两边进球咬得紧。


    踢了近两个时辰,比赛才结束,是裴叔衡所属的红色那派赢了。


    众人早已大汗淋漓,精疲力竭。


    怡安看得尽兴,她不白看,她给了赏赐的。


    今日怡安把府里的厨子带了出来,午时厨子新做了点心。怡安让人将点心赐给了获胜的红方。


    长时间的消耗叫一群少年人早已是饥肠辘辘。公主府的点心做得好,精巧又味美,胜利的赏赐叫他们吃得更是开怀。


    而边上落败的蓝方便只能眼巴巴干看着。


    这时便有红方的人端着点心得意洋洋地走过去炫耀。小人得志的模样,看得蓝方的人咬牙切齿。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直接招手,蓝方众人一拥而上,将那人碟子里的点心都给抢了,叫他从得意洋洋变成气急败坏。


    校场里的黄土地上,众人席地而坐,或笑或闹。


    而怡安与百里若已经早早离开。


    -


    下午。


    如璋是习武之人,身体强韧,极少生病,此次发热来得突然。


    百里若这里有她从前吃剩的治疗风寒的药草,怡安便让如瑜将药煎给如璋服用。


    如璋喝了药便沉沉睡去。


    怡安把如瑜留在如璋身边照顾,她带着百景出门。


    望仙林里,古木参天。


    与怡安并肩走的少年高挑俊秀,头上系着鲜红的抹额,眉眼风流。


    百景则跟在二人后面。


    “出汗了怎不去将衣裳换了,当心寒气侵体。”怡安叮嘱。


    裴叔衡眨眨眼,俏皮道:“我其实没出什么力,殿下没发现吧,我都躲在后头偷懒呢。”


    怡安睨他,“我记得从前你是踢蹴鞠的好手。”


    从前,裴叔衡在球场上总是风头最盛的那一个,意气风发,各种花式技法看得人目不暇接。


    “殿下也说了是从前……”裴叔衡挠了挠后脑勺。


    怡安挑眉道:“你想说如今是‘改邪归正’,不再耽于玩乐,以至于技法退步了?”


    “哪能啊。”裴叔衡声音弱了几分,他道,“倒不是技法不行了。”


    “只是在这球场上,哪个不是王公勋贵之后,我若是一不小心抢了谁的风头,得罪人了都不知道。”


    裴叔衡说着,扯了扯嘴角,“我虽没什么本事,但也不能总给家里添麻烦。”


    怡安沉默。


    曾经的清贵世家裴氏,裴父官拜太常、长子次子在军政上各有建树。可如今,裴父抱病辞官,长子次子前后逝世。裴氏荣耀不复,不可避免地衰弱了。


    怡安望向裴叔衡,他已经十八,长成了青年模样,眉目间依稀可见他兄长的风姿。


    怡安问:“你也快到及冠的年纪了,将来打算做什么,你可想好了?是入仕还是……”


    书院的学子,大多数都是要入仕的。


    裴叔衡摆摆手,哂笑道:“殿下说笑了,我这样的、哪能入仕啊!”


    说着,他头垂向一侧,“我打算,明年……同爹娘说一说,从书院退学。”


    “反正我学问又做不好,待在这总担心得罪人,提心吊胆,过得也不顺心。”


    怡安静静地听着,末了,她开口,“裴氏底蕴尤在,你就算不入仕,闲云野鹤、富贵一生,也可以过得很好。”


    “可你心有不甘。”


    “我没……”裴叔衡刚想否认,便对上怡安沉静如漆墨的双眼,他闭上了嘴。


    怡安道:“你心有不甘、志向未平,纵不居庙堂,亦得不到真正的逍遥。”


    静默。


    几息后,裴叔衡这才苦笑,“殿下,您真是的,也不给我留点面子,看破不说破啊。”


    “我这样的人,徒有不甘的人是不能成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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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安反问:“你说你是哪样的人?”


    裴叔衡眸光暗淡下来,“我没有大哥的本事,也没有二哥的才华。纵使我有中兴裴氏的心,又能如何?”


    “我本来就是个在哥哥们的荫庇下一事无成的二世祖,爹娘也给我取字‘平平’,注定我平平淡淡一生、普普通通一生……”


    “你为何要跟你哥哥比?你蹴鞠踢得好,你二哥哥走路还时常平地摔呢。”怡安冷冷道。


    “真、真的吗?”裴叔衡闻言瞪大眼,面露讶然,一时也忘了伤春悲秋。


    怡安道:“你大哥从军前,也不能预知他之后的造化。你二哥科考前,也不敢说自己定能高中。他们的路,都是自己摸索着走出来的。”


    “除非你即刻死去,否则神佛也无法说尽你的命数。你不过十八、你还有漫长的寿数,就因为一个名字便要自建囹圄、蹉跎不前?”


    她反问着,锐利的眼神直直射进裴叔衡心底。


    裴叔衡唇瓣嗫嚅。


    沉寂半晌后。


    怡安放缓了语调,她道:“你从来不需要去与你的兄长比较,更不需要去成为他们。你只是你自己。”


    “一个人成事的方式有很多种,年少成名是一种,徐徐图之也是一种。中兴裴氏或许很难,但你可以慢慢来。”


    “为何不去试一试,平平。”


    裴叔衡干涩的眼眶动了动,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


    古木簌簌,寒风吹过,须臾便风干了他脸上的泪。


    “嫂嫂。”裴叔衡清亮的音色变得低哑,透着些许哽咽。


    “嗯。”


    “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怡安挑眉,“不合适吧。”


    “嘿。”裴叔衡破涕为笑,他抹了把脸,恢复成少年意气的模样,“我就是觉得,你和我说话的样子特别高大,叫我体会到了什么叫长嫂如母。”


    “不过我娘也不会同我说这些。”


    怡安则道:“我可没准备好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裴叔衡还想说什么,蓦的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还是着凉了,快回去吧。”怡安摇摇头。


    裴叔衡囫囵点头。


    折返途中。


    “殿下。”裴叔衡忍不住问,“我二哥哥他走路真的会平地摔跟头吗?”


    他还是觉得无法想象风光霁月的兄长平地摔的模样。


    怡安想了想,决定给亡夫留点面子,她道:“一两次吧。”


    “可你方才说的明明是经常!”


    他们渐渐走远。


    古树迎风摇枝远送,而藏在古树后的少年却久久未能动弹。


    陆析雨蹲在古树之后,他双手环抱着膝盖,头埋在其间。


    他并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他只是不慎睡着了,醒来时便听到怡安与裴叔衡交谈的声音。


    陆析雨不知道怎么办,不知如果走出去的话又该如何解释。


    他便只好一直藏在树后。


    恰好今日怡安身边那位武功高强的侍女没有跟在身边,他没有被发现。


    良久,陆析雨才松开双手,缓缓从古树后面起来。


    他也离开了望仙林。


    可怡安的话,却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