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易安排李契带人去人民医院调查。


    刘正的主治医生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士，就算李契出示了警官证，仍是死咬着不肯松口，说要保护病人隐私。


    李契被这医生搞得没脾气，只能转头去找院长。


    院长着急忙慌地把这位医生拉走，边道歉边调着当日的就诊记录。


    而后证实刘正是一名癌症患者，案发当日，下午六点，确实有他拿药的记录。


    根据刘正所说的路线，宁易沿途调取监控，基本确认这次刘正所说的路线真实性。


    刘正最后在监控留下的身影距离长青大桥有五百米左右。


    宁易手背抵着下颚，握着圆珠笔的手因为用力而显露出皮下的青筋。


    半晌，他才开始在长青大桥到新一村的沿途监控里寻找刘正的身影。


    终于，宁易眉目一凛，摁下暂停键。


    九点十一分。


    刘正戴着鸭舌帽出现在监控里，突然他脚步顿住，转过身去，对着没被监控覆盖的区域说了什么，然后转身径直离开了。


    宁易仔细放大那一角，反复播放。


    但无论如何，也只能从地面被路灯投射出的影子看出刘正对面确实有个人。


    他猛得起身，椅子被惯性带动着后滑了一段距离，撞到刚走过来的李契的膝盖。


    “哎哟。”李契俯身揉了揉膝盖，五管夸张地挤在一起，“队长，你谋害队员啊。”


    宁易揉了揉额角，眼前的昏黑褪去，他有些无力地开口，“刘正呢？”


    “回去了啊。”李契注意到宁易难看的脸色，“队长，你一天没吃饭了，先去垫垫肚子吧，有线索吗？我去刘正家里问询吧。”


    宁易想开口说好，但张了张嘴，眩晕感又顺着心脏直达后脑。


    他踉跄了几步，终于倒在地上。


    “队长！”


    在宁易有意识的最后一秒，他看见门被打开，露出一张威严的脸。


    ……


    *


    对于忘记兮兮爸爸忌日这件事，柳亦翎感到很惭愧，但兮兮却并不觉得不妥。


    本是柳亦翎在不停向兮兮道歉，到了最后竟成了兮兮反过来安慰柳亦翎别放在心上。


    天渐渐暗了，空气带了些凉意，时不时有路过的清风卷席起盆里的灰烬。


    “我们去把灰埋了吧。”柳亦翎拍了拍毛衣下摆沾上的尘土，站起身。


    岚箬点点头，却只是静静看着对面的艾絮。


    待柳亦翎和兮兮都相继离开，她才慢悠悠地起身跟上，没有帮忙抱起另一个盆的意思。


    艾絮愣在原地良久，才抱着盆起身，指腹在盆口边缘轻抚。


    柳亦翎在道路出口右边的大树前停下脚步。


    她蹲下身，下一秒肩被身后的艾絮覆上。


    “我来吧。”艾絮轻轻把柳亦翎拉起来，“正好我戴了手套。”


    泥土被十指裹挟着向后推动，鼓起一座小山丘。


    艾絮的动作倏然一滞，她感受到手下的凸起。


    磅礴的心跳声，在她耳边作响，艾絮不动神色地咽了咽口水，仿佛若无其事向左边一瞥。


    “怎么了？累了？要不换我来？”柳亦翎的脸凑上来，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


    见艾絮不说话，柳亦翎又向前一步，眼睛往她手下瞟去。


    艾絮半边身子向左微微一挡，同时指尖轻轻用力，妄图把手下坚硬的某个东西按压进去。


    “叮——”


    随着一声轻响，尼古丁的气味在周边蔓延。


    “岚箬！都说了不能抽烟！”


    岚箬叼着烟，视线移到咋呼的柳亦翎身上，她指尖微动，弹落一段烟灰，语气淡淡，“没礼貌。”


    艾絮深深呼出一口气，没管身后的吵闹，轻轻移开双手。


    是u盘。


    眼底有些泛酸，她侧头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身后，确认没人注意才偷偷放到口袋。


    艾絮松了口气，抬眼却对上兮兮干净的眸子。


    才落下的心又提了上去，艾絮在心里安慰自己，只是个孩子而已。


    只对视了一秒，兮兮就移开了视线，她看向一侧无人的空地，对着无人的方向比划了什么。


    艾絮看不懂，但她顺着兮兮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有。


    她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静静把盆里的灰轻轻洒向土地。


    艾絮一边用泥土把灰盖起来，一边猜测兮兮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刚刚的手语或许是问她刚刚从土里拿了什么出来？


    那她会不会告诉别人呢？


    思索间，艾絮手心又被汗液浸透，恐慌席卷了她的内心。


    身后的争吵声偃旗息鼓。


    艾絮拍了拍手套上沾染的淤泥，若无其事地起身，余光却紧张地注视着一旁的兮兮。


    好在，兮兮并没有告状的意思，她仍是望着那块无人的区域，像是在发呆。


    “好了，大朋友们集合一下了。”


    张院长带着慈善家们走过来，鼓着掌呼唤这头的几人。


    柳亦翎蹲下身，与兮兮平视，‘兮兮自己回宿舍可以吗？’


    宿舍楼在最后排，走过去大约两百米。


    ‘好。’兮兮点头，转身乖乖地离开。


    艾絮注视着兮兮的背影。


    第五步，她突然脚步顿住，转头又看了眼那个方向，然后点了点头。


    一阵阴风穿过，艾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片落叶也没有，兮兮到底是在看什么。


    “艾絮。”


    艾絮吓了一跳，转头才意识到是柳亦翎在叫她。


    后者搭上艾絮的肩膀，推搡着她往前走，“就等你了，在这磨叽什么。”


    活动圆满结束，张院长把大家送到门口，柳亦翎却没急着回去。


    她靠在保安亭的墙上，若无其事地刷着手机，实则余光偷瞄着后排的岚箬。


    “啪嗒。”


    艾絮被身后的冲击撞得一愣，“抱歉。”她俯下身捡起岚箬掉落的挎包，长袖遮蔽着手背递出。


    岚箬淡笑着接过，“是我该抱歉才对，不小心撞了你。”


    她接过包带，转身先行离去。


    “喂。”柳亦翎拦住越走越快的岚箬，指了指后方，“我爸还在后面呢。”


    岚箬抿直唇线，右手按下柳亦翎的伸出的手臂，顺势挽着她朝外走。


    柳亦翎被她拖得一个踉跄，喘着气艰难地跟上。


    “你走那么快干嘛？”


    岚箬没回答。


    下一瞬，她打开副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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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驶的门，把柳亦翎塞进去。


    岚箬上了驾驶座，直接启动，扬长而去。


    柳亦翎刚一头雾水地系好安全带，见此情景，睁大了双眼，“我爸还没上车呢！”


    话音刚落，岚箬的电话响了。


    她瞥了眼柳亦翎，语气淡淡，“不接吗？”


    柳亦翎气笑，她降下一半车窗，任由风灌进来。


    “你的电话，我接什么？”


    “你爸打的。”


    窗被关上，柳亦翎叹了口气，认命开口：“在哪？”


    “口袋。”


    柳亦翎手探进去，正准备把手机拿出来，突然疑惑开口，“诶？这是什么？”


    她摩挲了一下手下的凸起，而后才意识到这个东西在内侧的口袋里，她拿不出来。


    “别问不该问的。”


    柳亦翎静默了三秒，一头黑线地拿出手机，按下屏幕上的接听。


    还没等那头开口，柳亦翎主动掐着嗓子开始告状。


    “爸，岚箬要绑架我。”


    一旁的岚箬眸子微动，指节用力握着方向盘而泛起白色。


    电话那头的柳桉正笑着坐上好友的车，“没礼貌，叫岚姨。”


    闲聊了约莫五分钟，柳桉蓦然想到了什么，他眼神飘忽了一瞬，柔声道：“爸爸今天要跟好兄弟喝酒去，就不回家了，你帮忙告诉一下岚姨好不好。”


    “叮——”


    电话被挂断。


    “你倒是挺会给我爸上眼药，还给你报备。”


    岚箬眉眼已经恢复了淡然，“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柳亦翎唇角微弯，“我家自然是柳家，你每天住着不知道在哪？”


    “吱呀——”


    车猛得停下。


    柳亦翎被惯性带得往前一冲，龇牙咧嘴地控诉，“你有病吗？”


    “你爸今天不回来。”


    “我知道啊。”柳亦翎挑衅地轻挑起眉，“我家，我想回就回。”


    岚箬注视着她半晌，柳亦翎冷哼一声，用后脑勺对着她，翘着二郎腿看着窗外。


    车又突然启动。


    柳亦翎感受到自己猛地撞上座椅，嘴角轻抽，愣是没再说话。


    另一头。


    艾絮奔跑着回到家里，她取下黑框眼镜，假发一扔，卸妆水往脸上胡乱抹着。


    片刻，露出一张和方才截然不同的脸。


    如果此时众人在这，就会发现，她正是近日热搜上为许依依鸣不平的直播女主角——唐宁。


    唐宁快步走到房间打开电脑，嘴唇因为激动而猛烈颤动着。


    她往口袋里掏了掏，突然整个人像雕塑一般静止，下一瞬她皱起眉。


    “砰。”唐宁猛得起身，凳子被摔落在地上，紧接着巷子里传来楼下邻居的咒骂声。


    但唐宁没管，她脱下衣服，把口袋翻出来查看，只有几个包裹糖的玻璃糖纸，没有u盘。


    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半晌，一滴泪毫无预兆地滑落，她双手胡乱抓挠着头发，呜咽声从口中溢出。


    半晌，她突然停了动作，一双通红的眼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骇人。


    唐宁脑海里回荡着福利院门口，岚箬撞她的那一幕。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