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汽车的轰鸣声响起，岚箬脚步声顿住，她回头遥望着驶离的汽车，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宁易从后视镜看见这一幕，他抿直唇线，踩下油门。


    直到汽车拐弯，被墙壁遮挡，岚箬才转过身，踩着高跟鞋上了台阶。


    她从挎包里拿出耳机戴上。


    李管家接过披肩，低头问好。


    岚箬没应声，换上拖鞋朝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房门落锁，走廊又恢复了一片安宁，只有时不时下人的打扫声响起。


    宁易深吸一口气，给小辉打去电话。


    “喂？，宁队，怎么了？”


    语言有些含糊不清，大概在嚼着什么吃的。


    路口的红灯亮起，车缓缓停下。


    “去查一下唐宁的电话号码，然后发给我。”


    宁易话落，挂断电话。


    “唐宁？”小辉咽下嘴里的面包，小声嘀咕，“还真有证据啊……”


    副驾驶座位下，纽扣电池般的物件嵌在皮革里，在暗处隐隐泛起微弱的红光。


    柳家某间落锁的房内，岚箬懒懒躺在窗边的摇椅上，耳机里回响着车内的对话。


    随着电话挂断，车内趋于平静。


    岚箬取下耳机，仰头闭着眼自然地晃动摇椅。


    看来唐宁已经去找过宁易了。


    岚箬轻轻掀开眼皮，露出漆黑的瞳孔，她眼尾微微上扬，淡淡的呢喃声吐出。


    “竟然选择去相信一个警察。”


    “嚓——”


    岚箬指尖扣下，诡谲的火焰从打火机上端窜起。


    她静静凝视着外圈的蓝色，眼底却如坠冰窟。


    半晌，她垂下眼睫，拨出去一个电话。


    “找几个人，保护一下唐宁。”


    “她掺和进来了？”


    “对。”吐出的气息吹拂着火焰，荡出小幅度的波折，“别被发现了。”


    警察局。


    门被猛得推开，热浪侵袭进空调房里。


    小辉惊呼，“宁队！你不是在医院吗？”


    下一秒，他看见宁易手上的瘀血，“你的手！”


    “咋咋呼呼干什么。”宁易一掌拍过去，“查到了吗？”


    小辉轻轻点头，把电脑屏幕往宁易面前掰了掰，宁易拉过椅子在他身侧坐下，在手机里输下这串号码。


    小辉瞥了眼周围的同事，凑到宁易耳边轻声道：“是有什么发现吗？”


    宁易答非所问，他拽了拽小辉的衣袖，“查一下刘正的入账出账记录。”


    小辉：“？”


    宁易走了两步又折返，他俯身在小辉耳畔轻声叮嘱，“偷偷的。”


    宁易走出警局大门，在无人的角落停下。


    电话被接通，那头传来唐宁不耐烦的声音。


    “不买保险不玩游戏孩子辍学了不报辅导班。”


    劈头盖脸的一通话浇下来，宁易愣了一瞬，话语在喉口滚了几圈才落下。


    “是我。”


    那头显然怔住了，半晌才淡淡回复，“相信我了？”


    宁易一边观察着四周来往的人，一边尽力压低音量。


    “破案不能只靠怀疑，要靠证据。”


    那头呼吸声明显变重，“你打电话就为了把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我相信你。”宁易语速很快，生怕她把电话挂了，“但我们得找证据证明。”


    漫长的宁静，久到宁易几乎以为唐宁挂了电话。


    他移开耳边的手机正准备看眼屏幕，那头的声音淡淡传来。


    “我知道。”唐宁抬眸望着面前庄严气派的别墅大门，眼底带着孤注一掷的果感，“我会证明的。”


    电话被挂断，宁易怔愣着放下手机，乌云从天边赶赴而来，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


    “宁队！”


    宁易微微侧过头，看见跑来的小辉，他脸上的惊讶映入宁易的眼底。


    “果然。”，宁易抿直唇线，暗道。


    小辉跑到宁易面前，张牙舞爪了半天，压低音量但难掩兴奋，“确实有五百万入账记录，是海外账户，无法追踪。”


    迎着宁易“果然如此”的眼神，小辉略带骄傲地扬扬唇角，“不过，不是刘正，是刘权。”


    宁易眸光一动，“刘权？”


    *


    新一村，刘家。


    刘权在客厅磕着瓜子儿，对面的老式电视机正播放着抗战片。


    忽的，门外传来敲门声。


    刘权有些不耐地皱起眉，放下翘着的腿，慢慢走向门口，“谁啊。”


    “抄电表的。”


    刘权朝着地面吐了口瓜子壳，嘟囔着“前几天不是才抄过吗？真是烦人。”


    房门被打开，露出外层的防盗门。


    刘权脸上的燥意僵了一瞬，“你们还有副业啊。”


    小辉轻笑一声，“刘先生真幽默。”他指了指面前的防盗门，“我们有情况要找您了解一下，你看犯不方便……”


    刘权磨着后槽牙后悔刚才出声，半晌还是打开了防盗门。


    刘家装修很质朴，墙角还堆砌着很多捆绑的纸盒，和装满瓶子的蛇皮袋。


    小辉负责和刘权闲聊，降低他的防备心。


    而身后的宁易则是环顾着四周，一双缜密的眼睛扫过边边角角。


    桌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堪堪有一处空。


    宁易看了眼沙发枕头的朝向，刘权刚才应该是躺在沙发上，腿翘在这处空上看着电视。


    “家里还有谁啊。”小辉仰着张无害的脸。


    但很明显，刘权不吃这套，“没谁。”


    房子里没什么特殊的物件，宁易走到刘权面前，居高临下，“你哥呢？”


    “找我哥干嘛。”刘权谈守清，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案子不都破了吗？我哥就是个病人，当然在医院了。”


    “但他案发当天为什么没在医院？”宁易上前一步逼近，神色带着寒意。


    “他那不是去拿药了吗？”


    “不。”宁易俯身，双手撑着膝盖，“他去打麻将了。”


    趁着刘权怔愣的时候，宁易继续开口。


    “是什么，能让一个癌症患者去打麻将。”他自问自答，“是放弃治疗。”


    “你那天去拿的都是些止痛药，你们没钱治疗吧。”


    “怎么会是我拿的。”刘权僵硬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我哥…”


    “那他为什么现在去治疗了？”宁易仿佛没听见刘权的反驳，继续咄咄逼人，“钱是从哪来的？”


    “哪有什么钱…”刘权慌不择路，红色顺着脖子蔓延到额角。


    “经过调查，你的账户有五百万的入账信息。”宁易直起腰板，退后一步，“是凶手给你的吗？为了让你封口并做伪证？”


    刘权咬着后槽牙，梗起脖子。


    窗外突然响起鞭炮声，僵持的氛围被打破，刘权眼底的燥意变得怔愣。


    宁易蜷起指节，眉眼显出些戾气。


    此刻的鞭炮声显然给他的审讯带来了麻烦，他有些头疼地看了眼小辉，后者同样有些苦恼地撵着纸张的边角。


    鞭炮声偃旗息鼓，刘权抬眸时已经不见慌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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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来谈话而不是直接抓捕，说明他们根本查不出来，只能靠诱供。


    “警官，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意思。”


    他懒散地倚着沙发椅背，翘起二郎腿。


    很显然，这次谈话以失败告终。


    宁易没说话，只是冷着脸和他对视。


    但刘权已经摸清了他们的目的，他甚至继续看起了电视，时不时磕几颗瓜子，仿佛忘记了这个家里额外的两人。


    宁易瞥了眼小辉，示意他先离开再说。


    刘权懒懒掀起眼皮，扬手露出个漫不经心的笑，“警官走好啊。”


    老式的门打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门外传来小辉惊诧的声音。


    “诶？那个卖馄饨的老奶奶。”


    刘权脸上的笑意僵住，他快步走向门口，在看见门外的人时，心脏猛得下沉。


    “啪嗒——”


    塑料袋包裹着的白菜应声落地。


    老奶奶颤着步子想走进来，下一瞬却跌坐在地。


    小辉和宁易忙上前扶起她，刘权反而被挡在两人之后。


    “奶奶，他们是来抄电表的。”身后刘权放声说着。


    老奶奶被扶起，手撑着墙走进来，威严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刘权的眼睛。


    刘权有些麻木地上前一步，而下一瞬，老奶奶回过头，冲着宁易和小辉露出个温婉的笑，“要不要留下来吃饭，奶奶再给你们做馄饨。”


    “不用了。”宁易视线落在老奶奶身后的刘权身上。


    老奶奶下意识侧步挡住身后的刘权。


    宁易不显意外，弯了弯腰，转身离去。


    小辉愣了一瞬，跟老奶奶告了别才快步跟着下了楼。


    “这么巧啊。”小辉追上去，语气有些惊讶。


    宁易停下脚步，环顾周围后才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后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


    小辉咽了下口水，跟着拉开副驾驶的门，“不过真的好巧，老奶奶是刘权的母亲吗？”


    “你更应该想的是，她对刘权作伪供这件事是否知情。”


    小辉系好安全带，闻言摸了摸鼻子，“现在不是还不能证明他是作伪供嘛。”


    宁易没再理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小辉愣了下，压低声音凑近，“打给谁？唐宁吗？”


    “喂？”


    车内很安静，以至于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可闻。


    瞬间，小辉就撤开身子，正襟危坐。


    “张局，我严重怀疑证人刘权做了伪证，账户有大额入账信息。”


    静谧了片刻，张局才淡淡问道：“怀疑，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但案件有疑点。”宁易一掌拍在方向盘上，但仍压抑着音量，“不能就这么草草结案。”


    张局叹了口气，半晌才轻声道：“宁易，别查了，这不是你能碰的案子。”


    “轰隆隆——”


    随着一道闪电乍现在无边的黑暗，像是发令员的口号般，雨顺势而下。


    电话被不知何时挂断了，小辉望着驾驶位上失魂落魄的宁易，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


    而另一头的岚箬正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欣赏新做的美甲，长发遮盖着耳机。


    半晌，听见耳机里的交谈声，岚箬有些意外地微微挑起眉，目光顺势看向正在整理茶几的下人。


    她是今天新来的，穿着统一的下人的工服，领口隐隐露出项链的链条。


    岚箬荡了荡翘起的腿，直起腰背，对着下人弯了弯唇角，“去给我倒杯橙汁吧。”


    那人脊背僵了一下，“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