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箬接过橙汁抿了口，眉头轻轻蹙起。


    “这么凉，你要冻死我吗？”


    唐宁低着头，嘴角轻抽，“对不起夫人，我给您重倒。”


    唐宁背过身去，无声地在脑海里吐槽：都入夏了，不喝冷饮难不成是养生吗？真是挑剔的要命。


    而岚箬则是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唐宁屈辱的背影。


    工服是均码，穿在她身上有些松松垮垮的。


    “滴——”


    来电声打断耳机里的谈话，岚箬轻皱起眉，按下接听。


    耳机里传来女人低沉的嗓音。


    “唐宁去柳家……”


    “嗯。”岚箬眉头舒展，“我知道。”


    那头安静了几秒，才继续开口。


    “你现在应该比她更需要保护吧，她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以为你是敌人，趁你睡觉把你捅了……”


    “啧。”岚箬斥责，“别乌鸦嘴。”


    她指尖摩挲着甲面，语气淡淡，“做好你该做的事。”


    又一杯果汁盛了上来，岚箬接过托盘上的杯子。


    下一瞬。


    “啪嚓——”


    玻璃杯应声倒地，岚箬甩了甩指尖的果渍，“你要烫死我吗？”


    呵斥的语言，她却说的让人感受不到怒气，很淡然，就像随口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平常。


    要不是唐宁特意调了适宜入口的温度，看出来她是在故意为难自己了，估计还真的以为是自己没好好试温度。


    唐宁没忍住抬了眼，撞进岚箬漆黑的眸子里。


    宛如深渊般，吞噬着一切。


    唐宁很快垂下眼睫，跪倒在地，“抱歉夫人。”


    边说着边用抹布擦拭着地面的果渍。


    大厅正中的墙壁上，时钟随着时间的流逝发出走动声。


    岚箬俯身，意有所指地轻声道：“干不好就别干了，今天的钱我会让管家按一整天的费用结给你。”


    “我能干的好！”唐宁仰着头，露出一双倔强的眼睛，“夫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岚箬描摹着唐宁的眉眼，或许是太累了，她出了汗，额角已经流下白腻的汗液。


    她轻笑一声，“丢人现眼。”


    唐宁怔愣着起身，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这是要赶走她，还是同意让她留下来。


    岚箬走过拐角处，遇见从酒窖出来的管家。


    她站定，瞥了眼大厅仍不明头绪的唐宁，淡淡吩咐，“今天那个新来的，让她做些简单的活就行了。”


    李管家愣了一瞬，点头答是。


    阳光福利院。


    自从那日秋千下约谈后，柳亦翎感受到惠安在刻意躲着自己。


    她找张院长提出了自己的猜测，但张院长却觉得她小题大做了。


    “都是小孩子，至多是玩闹罢了。再说了，惠安自己都说了只是摔的。”


    柳亦翎并不这样觉得，她常在网上看见未成年孩子校园霸凌事件，小孩子的恶意是很可怕的。


    但她不想去用自己的想法来纠正张院长的思想。


    所以今天她和隔壁班美术老师换课了，她打算亲自去看看是那些小朋友欺负了惠安。


    柳亦翎就带着这一身人民教师的责任感，踏进了教室。


    同学们抬头看见她也不显意外，最近常是她来代课，大家都熟悉了。


    换课的老师告诉她，这节课没什么主题，让孩子们自己随心画就好。


    柳亦翎也乐得轻松，只负责在讲台下时不时欣赏一下邻座同学的画作。


    很快，她又停留在惠安的座位旁。


    她后颈的伤痕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泛起绿色。


    柳亦翎指尖微蜷，掌心泛起痒来。


    她控制着自己目光不再往那处看，随意地顺着方向往前瞥，看向惠安桌上的绘本。


    还是那棵大树，画的比上次更精细了，树枝上茂密的叶子也被雕刻出来。


    柳亦翎眸光微微凝滞，她听见耳鸣声从右耳贯穿过大脑。


    她瑟缩了一下，手臂泛起鸡皮疙瘩。


    大树的树干中间被涂满了红色，像粘稠的血液般滴落在土地里，沿着树根蔓延。


    太诡异了，柳亦翎感觉心有些发慌。


    而惠安在这个时候回过了头，她仰头就这么看着柳亦翎，眼底是纯粹的黑。


    柳亦翎感觉寒意顺着指尖窜向心脏，她想移开眼，但下一瞬，流动的寒意猛然消散。


    她朝惠安伸出手，后者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得朝后缩了一下。


    惠安脊背撞到后面的桌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柳亦翎愣了一下，把惠安脸侧的发丝挽至耳后，露出白嫩的耳朵。


    这次惠安没再躲。


    ‘你的助听器呢？’


    ‘老师的手好暖和。’惠安把另一侧荡下的发也挽到耳后，才慢慢回答柳亦翎的问题，‘今天不用戴助听器。’


    惠安没再解释，开始继续用红色蜡笔涂抹那处诡谲的树洞。


    柳亦翎则是愣在原地，惠安听不见声音，助听器本就对她无用，为什么是今天不用呢？


    下课铃适时响起。


    柳亦翎在办公室坐了半个小时，不管干什么事，脑海里都会浮现出那副诡异的画作。


    她还是起身下了楼。


    五分钟后，柳亦翎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口。


    二十分钟后，她仍在院长办公室门口徘徊。


    走廊很安静，她只能听见自己烦躁的脚步声。


    就算跟张院长说了，她也只会觉得自己大惊小怪吧，毕竟只是一幅图画罢了。


    柳亦翎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不知不觉她又走到了那条小巷，柳亦翎顿住脚步，给顾冉打去了电话。


    无人接听……柳亦翎轻蹙起眉，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渐渐舒展开。


    下午没她的课了，正好明天是周末，她干脆直接打了辆车往医院去了。


    *


    儿童医院。


    小可的伤势恢复的很好，现在除了疤痕有些不太美观，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顾冉在陪护床上打盹，她这几天都没睡个好觉，小可每天凌晨都有吊瓶要挂。


    床上才睡醒的小可看了眼一旁睡得正沉的顾冉，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往卫生间走去。


    房门被轻敲着，无人回应。


    柳亦翎轻轻推开房门，只看见无人的病床旁，顾冉正张着嘴睡得香甜。


    她环顾了一圈周围，没看见小可的身影。


    下一秒，正对面的卫生间里传出冲水声，柳亦翎默了一瞬，轻轻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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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上。


    “柳老师！”身后传来小可惊喜但又刻意压低了音量的声音。


    柳亦翎淡笑着回头蹲下，把他掖进裤子里的上衣衣角拽出来，好好整理了一下，才轻声问他，“怎么没叫醒顾老师？”


    小可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脸上粉嫩的疤给他添了几分可怜兮兮，“顾老师太辛苦了，我想让她多睡一会。”


    “真乖。”柳亦翎没忍住摸了摸小可的头。


    陪护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顾冉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


    “小翎？你怎么来了。”她半眯着眼，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柳亦翎见顾冉醒了，也不再压着音量，她把提着的水果放到柜子上，甩了甩被勒红的手，“我来看看你到底是多忙，连电话都接不了了。”


    她看着顾冉，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用气音道：“原来是忙着睡觉啊。”


    顾冉被这通阴阳怪气砸清醒了，她一手拽过枕头就砸过去，被柳亦翎接个正着。


    “找我什么事？”


    柳亦翎这才想起她此行的目的。


    她先是转身跟小可说了些什么，小可点点头，出了病房门还细心地关上了门。


    柳亦翎这才转身拉了个凳子过来，坐在陪护床边上，眼底显得郑重又认真。


    顾冉直觉氛围太严肃，也不由地紧张了起来，“很严重吗？”


    柳亦翎点点头，“非常严重。”


    “你爸要跟你后妈结婚了？”


    柳亦翎：“？”


    她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纠正，“不是后妈，是我爸的女朋友。”


    “他们也不会结婚，这辈子都不可能。”柳亦翎瞪了眼顾冉，把跑偏的话题拽回来，“你们班那个惠安。”


    “惠安？”顾冉愣了一下，“她挺乖的呀？”


    “我知道。”柳亦翎挠挠头，思考怎么解释，“今天我给你们班代了美术课。”


    柳亦翎顿了顿，见顾冉只是仰着张求知的脸静静倾听，又继续往下说。


    “她的作品……很奇怪。”


    柳亦翎想不到恰当的形容词，只能给顾冉使眼色，“你懂我意思吧？”


    “我懂。”顾冉一脸了然，“艺术家嘛…平常人当然看不懂了。”


    柳亦翎静默了几秒，决定直入正题，“我怀疑她有心理健康问题。”


    “什么？！”顾冉惊叫一声，拍着腿直起身子，“只是一个画作而已，小孩子想法天马行空一点，大人看不懂是很正常的，你太敏感了吧。”


    顾冉语速很快，说完后她眸色暗下，半晌才喃喃，“你不了解惠安，她是很积极向上的，她之前还跟我说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大人的。”


    顾冉皱了皱鼻子，下了最后的定论，“你想多了。”


    柳亦翎没打断顾冉，静静倾听完她的想法后，才很平静地说出另一个让她产生此怀疑的原因。


    “她身上有伤。”迎着顾冉慢慢睁大的眼睛，柳亦翎继续说，“她说是自己摔的，可身前身后都有，她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强迫她。”


    “我觉得学校可能有孩子欺负她，但她可能因为害怕不肯告诉我。”


    柳亦翎的声音清晰地在顾冉耳边轻响，后者眨了眨眼，慢半拍地从喉咙里溢出一个音节。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