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被当场诛杀是什么情况。


    死了个谁?


    她吗?


    她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此时,温柔脑子里划过千万种萧怀瑾这样做的意图。


    最后被她逐一推翻。


    剩了一个最不合理,但此刻唯一能解释的理由。


    萧怀瑾……当她死了,所以迟迟没追来的追兵,不是他刻意放纵,降低她的警惕,而是,他本就没派追兵。


    她好像真的自由了。


    思及此,温柔咬下一口饼,感受糙谷干涩地充斥口腔,堵得她眼都红了。


    “恭贺姑娘,终于自由了。”


    原来,那句混在江风里含糊不清的,不是屁话。


    温柔放下了饼,艰难得嚼了起来。


    不多时她垂眸,眼泪就落了下来。


    因为心心念念的自由猝不及防的到来了,也因为萧怀瑾让人看不透的做法,在她心上,猛然撞了一下。


    为了试探萧怀瑾是不是真的不抓她了,次日温柔继续赶路,没有再日夜兼程不休,她放慢了脚步,停停走走。


    时间一下子拖的很长,如同夕阳的尾巴。


    这期间,萧怀瑾拒绝承认宫里曾有过一个温美人的事实。


    大家对这事都讳莫如深,温柔似乎真的从没存在过。


    可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


    萧怀瑾闭上眼,脑子里都是温柔。


    睁开眼,身边都是温柔。


    他觉得自己病了,批奏折时,温柔窝在旁边的小榻上睡觉。


    用膳时,温柔在旁边吃得眉眼带笑。


    睡觉时,温柔靠在他怀里,轻声说,浮光你轻一点。


    他在养心殿,养心殿里都是温柔。


    他去御花园,御花园里都是温柔。


    那里的山茶都打了花苞,花期将至,他们之间,却差一个花期。


    纷意第一个发觉不对,但无济于事。


    后来萧怀瑾整日整夜睡不着,他的伤口本就因他不好好喝药,好的慢。


    这下更是反反复复。


    有一天,萧怀瑾两眼一黑倒在书案前时,他终于决定做点什么。


    他要彻底把温柔从他眼里,心里,清出去。


    他把季羡喊进了宫,让他做一场法事,一场能让人忘却的法事。


    季羡嘴上说着,“我是钦天监正史,不是胡扯八道的神棍。”


    “我若能做忘情的法事,合该羽化登仙了。”


    纵然他嘴上这样说,可看着萧怀瑾双目无神,眼下乌黑,身影日渐单薄,他还是答应了。


    “这事我可没有经验,我且试试。”


    萧怀瑾轻轻“嗯”了一声,任由季羡折腾。


    第一次,季羡决定在萧怀瑾说的温柔常在的地方,撒符水。


    然而萧怀瑾字字句句的角落,快把整个皇宫填满了。


    季羡:“您老想折腾断我的腿,就直说。”


    萧怀瑾淡淡:“本来就是,她老在四处晃悠,无孔不入。”


    无孔不入。


    这话季羡一听,还有什么可反驳的。


    他认命地差点跑折了腿,可符水没有用,温柔的身影还在。


    无时无刻,无声无息。


    至此,此法作罢。


    第二次,季羡试着调配忘情药,喂给萧怀瑾,结果他大睡了几日,人是没忘,季羡差点被当成佞臣被御史参死。


    他讪讪地,此法再次失败。


    第三次,季羡踌躇再三,若不然便挂着温美人的画像,朝夕相见,习惯了或许就能放下了。


    既然躲不开,就勇敢相见呢?


    嬷嬷说,这叫脱敏,勇于面对恐惧之处,便不会再恐惧。


    可萧怀瑾找来的若有画师,被他挨个骂完,也没画成他口中的温美人。


    神似他说形不似,形似他问神哪去了。


    好不容易有个形神兼备的,他站在画像前面去捏画像的脸,却碰到了一手的画纸。


    萧怀瑾大怒问画师:“这怎么不是活的。”


    画怎么能是活的!


    画师差点一口老血,血荐轩辕。


    这时大家也都看出来了,皇上已病入膏肓,世间再无妙手,能画出他想要的温美人。


    季羡出了三次主意,折腾了一圈,萧怀瑾又瘦了一圈。


    眼瞅着纷意和李三元要和季羡同归于尽了,他不敢随意提法子了。


    那日,养心殿里飞进来一只鹦鹉。


    看花色,是温柔以前养的那只。


    可在场的人都知道,温柔走的时候,连鹦鹉都放了。


    如今,重华宫里都是冰冷的器物,唯一喘着气的,是如月。


    她也天天以泪洗面,不比萧怀瑾好多少。


    谁也不敢把俩人凑一起,唯恐萧怀瑾病又重了。


    鹦鹉飞到萧怀瑾肩头,在李三元带人要抓它的时候,喊了一句:“坏东西。”


    那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萧怀瑾恢复了以往的张狂模样,眼睛里都有就亮光,他盯着鹦鹉,捏住它的脖子,一如往昔道:“朕要拔光你的毛。”


    鹦鹉扭着挣扎着,在萧怀瑾即将对他下毒手的时候。


    像以前一样认怂,喊了一句:“扶光,生辰快乐啊。”


    是日,鹦鹉逃过一劫。


    纷意看着,明白,皇上已然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