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觉得是温柔不识好歹。


    现在已经明白,是他没有送到她心坎上。


    如今了解了她的真实想法,他又怎么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说:“算了,她爱自由,不爱这里,叫她回来做什么。”


    纷意有些激动:“可是您……”


    可是您要熬死了。


    萧怀瑾打断她:“这不还没死吗,无妨的。”


    而且他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就算是死了,届时举国悲痛,他的死讯传遍大晋,到底也能传入温柔耳中。


    届时,无论她听到后是放心,还是悲痛。


    总之,她会听到他的消息。


    这才是他在意,还想跃跃欲试的事。


    但他死之前的事,萧怀瑾觉得,无妨,他一个人病着就行。


    纷意闻言心如死灰,却也无法再劝。


    她弓着身子退出养心殿时,萧怀瑾还在摸索着几个字,“春华山。”


    他忍不住想,春华山在哪呢?


    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


    鹦鹉看今日萧怀瑾一点气力也没有,又去折腾温柔留下的箱子。


    她用过的那些东西,都被好好保存,放在萧怀瑾身边。


    往日,鹦鹉翻出来一个钗子,也能控住萧怀瑾半天。


    因此骂架,鹦鹉总占上风。


    今日它盯上了一卷画,叼着画绳就来了,萧怀瑾却没心情。


    “不想拔光你的毛,就不要来烦我。”


    这话对鹦鹉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只见它松开嘴,扯开了挂绳,把画扔在了萧怀瑾的面上。


    风吹窗动,画卷缓缓舒展。


    萧怀瑾说不看,眼睛却下意识往画上瞥。


    这是温柔送他的生辰贺礼。


    上面是端阳画的千里江山图。


    萧怀瑾看啊看,却发觉,万水千山,没有一处地方叫春华。


    他的心,就在这时,在夜晚的凉风里,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是说不清缘由的震颤,苦涩也随之涌了上来。


    一切只是顺其自然,萧怀瑾走到博古架旁,拿出了端阳离京时亲手送他的千里江山图。


    他一打开,眼睛轻扫,须臾后,便看到了春华山。


    温柔所在的春华山。


    画卷在这一刻坠落,便如他破碎只待死去的心。


    原来她那么早就已经酝酿跑了。


    想想去年他的生辰,那日,温柔送了她一幅画,又送了他一个荷包。


    还教了一只傻鸟说贺词。


    桩桩件件,他记忆犹新,且视若珍宝。


    无数难眠的夜,他回忆这些,挣扎着闭眼。


    他经常想,后来季羡放走了她,她半路却折返了,是有真心对他的。


    所以,他带她去见那个人,看到枯木逢春,欣喜若狂,以为她是他的命中注定。


    可那时,她便想着,以后的离开。


    多讽刺啊,多可笑。


    多么狠心,又多么凉薄。


    温柔。


    此刻她的名字,和她的本性毫无相关。


    萧怀瑾捂住了心口,缓缓蹲了下去。


    太过猛然又剧烈的疼痛,让他无力支撑。


    而那只鸟还有良心,见状扑闪着翅膀,过来喊他:“扶光,扶光。”


    可这时,这话便是火上浇油。


    初时,萧怀瑾是蹲在地上,后来他是坐在地上。


    而后他又站了起来,径直砸碎了鹦鹉的金丝笼,纵然它已经很久不住在里面了。


    鹦鹉看呆了,回过神来,飞到了残碎的笼子旁,逼出了一句话。


    “我睡哪,我睡哪?”


    萧怀瑾声音分外冷淡,他指着鹦鹉说:“天大地大,这笼子里怎么是你的家。你有本事,快快飞走,天高海阔,以后四海为家。”


    这话太长,鹦鹉没听懂。


    但它最近被惯的脾气略大,见到自己笼子没了,生气的扑闪着翅膀,真飞了出去。


    萧怀瑾的心,在这一瞬,凝滞了跳动。


    他唇角苦涩笑意渐深,凝望着鹦鹉飞离的背影,四下看了看。


    此刻,外面夕阳未落,尚有霞光。


    养心殿内,冰冷空阔,大概此生,这是便他的囚笼。


    而温柔这时,刚打完喷嚏,想着萧怀瑾什么时候能去抓她。


    却不曾想,林间王比他还快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