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老大也在病房，跟苏末三人寒暄了两句就让妹妹出面招待，自己专心守着老父亲。


    “这段时间我爹一直没怎么出门，在家陪着我娘，昨天他一个老朋友收了一件什么明朝的古董，让他过去掌眼，没成想回来路上遇到个醉鬼开车……”苏宝珠说着眼泪流个不停，“你说我们家是不是跟醉鬼过不去了？喝多了出来害人干嘛！”


    “给二哥去电报了吗？”苏末询问到。


    苏宝珠点点头，“今早上发过去了，刚刚收到他消息说马上来上海。”


    “世事无常，真的是世事无常。说心里话，我娘病了这么久大家都做好了准备，但没成想我爹一下子这样了……我真有点接受不了。”


    “伯父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医生会有办法的。”


    “是啊，上海这么多好医院好医生，一定会没事的。”


    “二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三人陪着安慰了一会儿，苏家是上海大户，无论是联系医生还是严惩凶手都无需苏末他们帮忙，走这一趟算是全了礼数，陆陆续续有其他亲友赶来，三人便告辞了。


    “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云可怡重复着刚刚苏宝珠的话，然后一把挽住苏末的胳膊，“算了，不跟你计较了，我知道你现在还不信我的本领，我会努力证明给你看的，我会让你知道，报社可以没有林媛，但一定不能少了我！”


    “姐，你可悠着点，你最近是不是忙得都没时间照镜子？皱纹还有白头发多了不少。”云可成语重心长，“可别把自己折腾老了，再一看，还是一事无成，多亏。”


    “滚，”云可怡给弟弟一脚，“你不回津城在这干嘛？眼瞅着要过年了，你真不回去？”


    说完她又有些伤感，“好多年没在津城过年了，刚刚看了二嫂那样子，我也有点想爸妈了。”


    “爸妈要是知道你在这种情况下想他们，肯定宁可你不想。”云可成立马回嘴。


    “想他们就回去吧，”苏末突然开口，“回津城过年，顺便我让齐社长带你熟悉一下工作，咱们是津城杂闻分社，去总社看看挺好的。”


    见云可怡有些惊讶，苏末便把对上海办事处员工的安排告诉了她，然后解释道：“我把小秋交给林媛带，一是年后要送小秋去津城读书，让林媛帮着辅导一下功课；二呢是看看办事处其他人的品性，现在大家都一个劲的讨好你，我想知道大家看到我把亲戚交给林媛带，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和态度。”


    云可怡鼻子都要气歪了，“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说林媛怎么突然就气定神闲了！还有，我以后是社长，他们讨好社长有什么问题？凭什么一个人都不给我留？我不答应！”


    “不告诉你当然是你藏不住事，”云可成一脸认真的看向云可怡，“姐，你说要好好工作，就要动脑子想，不要听到什么下意识反对。”


    “你也知道？”云可怡更气愤了。


    “不知道啊，我又不在报社工作，末姐跟我说这些干嘛？”


    “好啊，现在茉莉是你亲姐，我是外人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帮着她教训我。”云可怡觉得自己要气冒烟了。


    苏末拍一下云可成的胳膊，示意他闭嘴，“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三人坐到车里，苏末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道：“可怡，可成说得对，你要是真心想把报社做起来，做成自己的事业，你不能由着性子和喜好来，要看得更深。”


    “你是社长没错，但你下面有林媛，然后才是办事处那些人，他们现在都越过林媛找你汇报工作，你觉得对吗？”


    苏末抬手制止想开口的云可怡，“而且你就不担心？这些人都是老吴一手招进来、带出来的，现在你还能放心用他们？”


    云可怡有些迷茫，“啊？你不是都不追究吴有志的事了？一口一个老吴，怎么他留下的人就不能用了？”


    云可成哀嚎，“姐，不然咱还是回家吧，你要缺钱我给你，别坑末姐了。”


    云可怡见苏末一脸慎重，降低声音道：“我说找人帮忙追查吴有志，你又不答应，我是信任你才……”


    “老吴的事很复杂，保险起见跟他有关的人都剔除掉，我让小秋观察他们也是为了年后能更有针对的分配这些人。”


    云可怡神色不断变幻，最后吐一口气，幽幽道：“她才多大，能看懂人？你放心吧，这些人的性格我心里有数，年后我会配合齐社长好好把人打发了，保证让他们走得高高兴兴。”


    说完见云可成回头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云可怡冷哼一声，“真以为我岁数是白长的？我是信任茉莉，以前没往这方面想，但我也不是别人说两句好话就被哄得找不着北的蠢货。”


    “到时候我带着小诺回津城过年，过完年先在报社学习，我这个社长都去培训了，他们更不能有什么其他想法了。”


    苏末点点头，“辛苦你了。”


    “我是社长，我才不怕辛苦，你以后也要端正态度，这种大事必须先跟我通气！”云可怡怒视苏末，“你还说下面的人不应该越级，那你越过我先跟林媛商量算怎么一回事？”


    “算你靠不住呗。”云可成笑嘻嘻开口。


    “我错了，”苏末认错很快，“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观察你，可怡，你真的很棒，性子越发沉稳，以后报社在你手里肯定差不了。”


    “说实话，把小秋交给林媛那天我专门推掉所有行程在家等你，我以为你在报社知道了这事会立马去找我，结果我等了你一天你都没去。也是这件事让我对你真正放下心来。”


    “她……”云可成刚开口便被云可怡使劲拍了一下脑袋。


    “那当然，我能因为个人情绪抛下工作？我跟你讲，现在的我稳重的可怕，你就放一百个心。”云可怡终于露出了笑脸。


    云可成摇头，“末姐你过年怎么安排？去金陵还是回津城？”


    苏末把脸转向车外，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苏宝珠那句世事无常，“不去金陵也不去津城，出去玩。”


    “烟花三月下扬州，”苏末笑了笑，“但真到了三月不一定有空，干脆趁着这段时间有空去扬州、苏州这些地方逛逛，感受一下烟雨江南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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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云可成很高兴，“我看行，咱们好久没出去游玩了，倒跟以前在津城读书时候一样了，嘿，不过现在就我俩单着，其他人拖家带口不方便咯。”


    云可怡白他一眼，“真不回去过年？爸妈知道了肯定念叨死我，不然你为了我牺牲一下，陪我们一起回去吧。”


    “没这个可能，”云可成语气夸张道：“咱妈给我找媳妇儿快找疯了，我怕我回了津城被她们霸王强上弓，太可怕了，不回去，坚决不回去。”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苏末听着云可怡姐弟俩拌嘴，沉重的心情开始放松，明天和意外不知道谁先来，那就珍惜当下。该去杭城看看了……去看看寻理，也去看看故乡是否还与记忆里一样。


    既然下定决心，苏末不想再耽误，让云可成把车直接开到办事处，今天她要把工作都安排好。


    安排完工作，苏末先去邮局给英姐拍一封电报，传达了自己要去杭城的消息，然后便回家收拾行李。


    把收拾好的皮箱放到门口，苏末打开酒柜拿出一瓶酒，不过今天不能畅饮，她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慢慢喝起来，喝的时候看着照片上林望城的笑脸，苏末抬手摸了摸，喃喃道：“很快我应该就能像你一样平静的对待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天色未亮，苏末拎着皮箱打开门，看到门口手拿钥匙准备开门的云可成十分意外，“不是，这都让你猜到了？”


    云可成比她还惊讶，看看她手里的皮箱，瞪大双眼道：“不是，末姐，什么情况，我去广州呆了三个月回来怎么就生疏了？你就不带我玩了？”


    说完不等苏末开口，云可成把她推进屋子，抢过皮箱放下，“不管你准备去干嘛，改行程吧，苏伯父凌晨在医院抢救无效去世了，苏伯母也跟着去了，咱们得马上去苏家。”


    云可成想到昨天自己开玩笑那句生死相依居然一语成谶，忍不住直叹气。


    苏末跟着叹口气，“通知干妈他们了吗？”


    “通知了，昨天晚上二哥赶到了，好歹见了他老丈人、丈母娘最后一面。我估计大姨大姨夫会亲自来一趟。”


    苏末回房换了条黑色的裙子跟云可成一起往苏家赶去，一时倒有些不方便给英姐她们发电报。


    “可怡先过去了？你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云可成开着车，神情郁闷，“让司机先送她过去了。天都没亮，你又还没买车，我怕你不方便。末姐，我们俩认识十几年，你一直拿我当亲弟弟照顾，怎么这次来了上海生疏起来了？”


    “我感觉你像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云可成担忧的看她一眼，“你聪明、主意正，但好汉还得三人帮，有什么事你别一个人担着。”


    “别乱想。”苏末说完看向窗外将要破晓的天色，心情却越发沉重，她只在最初两年会刻意回避与杭城有关的人和事，后来便一直是顺其自然。


    但每次都是是这样，每当她有机会、有由头准备好要去杭城时，最后都会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岔掉，苏末有些怅然，或许老天爷也觉得她没有回去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