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末把门上锁，坐到方如意对面的床上，淡淡道：“凌苏杭已经死了，何来等一说。”


    方如意抖动着嘴唇，半响说不出一个字，眼泪慢慢流出来。


    苏末默默递给她纸巾，不再开口。


    好一会儿方如意才幽幽道：“是啊，凌苏杭死了，方如意也死了，现如今你是苏末，我是方掌柜。呵呵，我以为我变化够大了，没成想你才是真正的脱胎换骨，苏末，恭喜你啊，抛掉了过去这些年过得很幸福吧。”


    苏末交叉相握的手收紧，“也只能向前看了不是吗？”


    “那你为什么又要回来？！你还让你女儿回来，”方如意脸上闪过诡异的神情，“她跟穆蝶居然是室友，哈哈，太神奇了！你知道我昨晚上要用多大的毅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穆家吗？！”


    “你就这么一个人走了，把你女儿留在杭城，你不担心？”


    苏末看向她充满恶意的脸，反问道：“担心什么？”


    方如意恶狠狠道：“我们俩可是有血海深仇！你就不担心我对她做什么？”


    “你不会，”苏末神情肯定，“如意，昨晚上我就说了，我知道你，你是发生了一些变化，可你的本质没有变。”


    方如意收敛了癫狂的神情，冷冷道：“哦？你知道我什么？嫁老头当寡妇发家？”


    苏末定定地看向她，“过去的事何必多提，已经熬过去了，以后就只往前看吧。”


    苏末看向窗外，太阳正在升起，“咱们都只有往前看、往前走，才能迎来好日子。”


    方如意跟着看向窗外，良久才开口道：“放心，我不会动你女儿，血债血偿，就算要报仇也是他的儿子们来，我又算什么。”


    “杭姐姐，这么些年我只想知道，当时你明知道我在等你，你犹豫过吗？”


    方如意神情哀伤，思绪飘回了十九年前的晚上，医馆的大火惊动了方府众人，她也满心担忧地跟着下人跑出去看情况，可在前院被祖父喊住了。


    “那边正乱，你去了他们还要照顾你，怎么安心救火！”


    “祖父，可是杭姐姐搬回去了，我担心！”方如意神情焦虑。


    “担心更不要去添乱！跟我去书房等吧。”方世华神情却很从容，“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方如意只觉祖父有些冷酷，可她不敢不听，只能掉着眼泪跟去书房。


    看到祖父还有心情摆弄棋盘，方如意又急又气，好在没多久凌苏杭真的完好无损地过来了。


    “杭姐姐，你没事，太好了！”方如意拉着凌苏杭上下打量，发现她除了神色有些不好外身上没有任何问题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怎么回事呀？怎么起火了，其他人......”


    “如意你先回房，小杭来陪我下棋。”方世华开口打断了方如意的叽叽喳喳。


    方如意十分诧异，“祖父，这时候你还惦记下什么棋！你看杭姐姐这狼狈的样子，我带她回房去洗漱一下吧。”


    “那你先回去让丫鬟准备热水，我跟小杭说两句。听话，事关她的人生大事！”方世华表情严肃。


    方如意想到了王家要与穆家联姻的传闻，顿时一惊，难道医馆的火是王家放的？她担忧地看一眼凌苏杭，乖巧道：“好，杭姐姐，那我先回房等你，你们聊完去找我。”


    后来方如意总回忆那天晚上的情形，想的多了才意识到凌苏杭到了书房后一句话都没有说，神情十分冷漠。


    “如果我当时没有回房而是躲在外面偷偷等你，再或者我中途折回去，撞破了你行凶，你是不是会连我一起杀了。”方如意含泪看向苏末。


    “你知道我久等不到你，跑到书房却看到祖父倒在血泊中，而你不见踪影时是什么感受吗？我还以为是王家的人放火行凶不成追杀到我家，我还在担心你的安全！”


    苏末听着方如意的话，闭上了双眼，“对不起。”


    方如意见她说了三个字后又不开口了，恨恨道：“这声道歉是给谁的？我还是我祖父？”


    “你刚刚也说了，血债血偿，我不后悔那样做。”苏末睁开双眼，神情平淡，“如意，为人子女我必须那样做，但由此带来你人生的巨变，我很抱歉。”


    苏末说完又转头看向窗外，为什么怯于回杭城呢？她不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可这其中牵连进的被她辜负的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方如意搽掉眼泪，“你只是点燃了导火线，真正把我的人生炸得四分五裂、不成样子的是我的亲人们，可只有你跟我说抱歉。杭姐姐，早些年我很恨你，渐渐就想明白了，我以前享的福是带着血和泪的，后来的遭遇算是报应吧。”


    “我们都是受害者，被他们毁掉了原有的人生。不过你比我有本事，所以你的日子过得比我好。”


    苏末摇头，“不是我比你有本事，我只是运气好一点，我后来遇到的人都很好，他们给了我帮助让我走出了过去。如意，不要妄自菲薄，论我们俩的际遇和现在的成就，你远比我厉害。”


    方如意摸了摸脸上的疤，“杭姐姐，我收回刚刚的话，你其实并没有怎么变，还是像以前那样善解人意。”


    “既然回了杭城，为什么不回穆家？穆永成……”方如意看向苏末，“当年怎么那么巧他在那个时间离开了杭城，然后王家就调查出真相告诉了你。”


    “以前我以为那是穆永成和王三娘共同的意思，可这些年看他的表现，又不像。”


    “不知道啊，”苏末轻声道：“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苏末转过头看向方如意，“寻理回杭城不是我的意愿，或许是老天爷的安排吧，我希望能在这些过去被揭开前送她走。如意，什么都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接下来，就看老天爷是什么想法了。”


    方如意笑了起来，“我当然不会说，我不恨你，不代表我就不恨穆永成！如果不是他下手那么狠，方家败落慢一点或许我今天际遇又不一样了，我凭什么成全他？我希望他孤苦一辈子！”


    方如意说完见她叹气，挑眉道：“心疼他？我以为你真那么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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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末摇头，“他跟王三娘的纠葛我无权置喙，或许等王三娘不在了，他也就能摆脱过往了吧。”


    “你看到报纸了吗？为什么不去见见王三娘呢？去年我见过她一次，再不复当年的嚣张跋扈，学着你的样子装温柔，哦，还有她女儿，也是学着你的样子装腔拿调，哈哈，画虎不成反类犬！”


    苏末皱眉，“上一辈的事与下一辈没有关系，如意，不要再说这种话，寻理口中穆蝶是一个十分知书达理的好孩子。”


    方如意再次抚上自己的疤，“没关系？上一辈的事怎么可能不影响下一辈，等到真相爆出来，我倒看看穆蝶对你女儿还能不能这么亲密！”


    “没必要见面，当年她说她帮我报仇，条件是我要离开杭城嫁人，再也不出现在她的面前。”苏末转了话题，“我不需要她帮忙报仇，但我很感谢她告诉我真相，所以报完仇我走了。就这样吧，这辈子我们都无需再见面了。”


    方如意很高兴，“没错！谁这辈子能事事如愿呢！哈哈，看着他们都过得都不如意，我高兴！”


    苏末不再说话，闭上眼假寐，方如意也不再开口，包厢陷入了沉寂。


    火车到达金陵，方如意跟苏末一起上了渡轮，见她有些意外，开口道：“顺便看看朋友。苏末，咱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苏末听她改了称呼，笑着应道：“当然，这趟杭城之行能结识你这位朋友，挺值的。”


    到了下关，方如意挥挥手率先离去，苏末看着她的背影吐出一口气，到车行喊了车进城，不过她这会并不想去陆家。


    苏末看着林望城充满惊喜的脸，笑道：“我刚从杭城回来，算一下日子今天是休息日，特意过来突击检查，欢迎我吗？”


    林望城让开门，做出欢迎的姿势：“恭候大驾多时，您随意。”


    苏末走进院子，等林望城关上门，一把抱住他，“望城，我有点想你了，你呢，想我吗？”


    林望城回抱住她，察觉出她的异常，“怎么了？”


    苏末松开他，摇头道：“哎，榆木疙瘩！这时候你不抓紧跟我互诉衷肠，居然问我怎么了！太不解风情了吧！”


    林望城俊美的脸上露出为难，“对不起，我看你情绪不是很对劲……”


    苏末又笑起来，抬手摸摸他的脸：“哈哈，原先有点累，但看着你这张脸，什么疲倦都没有了。”


    “你在家干嘛呢？休息日不出去玩？”


    林望城抓住她的手，引着她进了左边的屋子，“雕点小玩意，平时忙，难得休息日在家时间多一点，出去也没什么好玩的。”


    苏末拿起桌上隐约能看出蝴蝶形状的玉石，“送我的吗？准备做成什么？”


    林望城点头，“做个摆件，到时候你放家里就不怕丢了。”


    苏末忍不住笑起来，把脖子上的竹笛项链扯出来给他看，“上次就答应你改了，还记仇呢？”


    “其实我以前不喜欢蝴蝶，不仅不喜欢，还很讨厌。”苏末用手摩擦着玉石语气有几分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