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末不愿再跟他独处一室，警告道：“别再跟着我！”


    穆永成低声道：“我保证不会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当时我被刺激了有些失礼，今天给我个机会赔礼道歉好不好？”


    “你离我远远的就是最好的赔礼道歉。”苏末说完便想转身离去，结果被穆永成拉住了胳膊，她不由得皱眉：“这就是你的态度？”


    穆永成叹口气松开手：“小杭，我们心平气和好好叙叙旧吧，你让我不要执着于过去，但有关你和寻理这么些年的生活总该讲给我听听吧？”


    “特别是寻理，你希望我不要接近她，为了你和她高兴，我可以忍痛克制住想要父女亲近的天性，但我也有权了解她成长中的故事不是吗？”


    苏末来杭城就做好了与他再见面的准备，这会儿他理智的模样倒让人略微放心，而且在外面纠缠久了更不合适，她只能叹气道：“我希望你不要第二次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穆永成笑容浮现在脸上，克制住想拥住她的冲动，转身为她打开车门：“你放心。”


    上了车穆永成跟苏末道：“知道你想避着人，我们去秦园吃。”


    “秦老去世后秦家生意出问题，决定售卖秦园，我就接手了，这么些年我一直让人按照原样打理，等会你看看还是不是记忆里的模样。”


    苏末没有回答，略微侧头盯着车窗边挂着的帘布，穆永成看着她这般模样，笑笑不再说话。


    车子直接开进秦园，当苏末走在小桥上，入目所及与记忆完全一致的景色让她恍惚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耳边传来穆永成的声音：“......连一株花都没有变过，原来的花枯了、死了，我就让人移植一样的品种过来，花型、颜色都必须保持一致。”


    穆永成的声音充满了自得，苏末却感到了惊悚，等到在小桌前坐下，看着与记忆里完全无差的菜色，她顿时胃口全无。


    “当年的厨师年纪大了，现在是他徒弟负责厨房，我觉得味道没差别，你试试。”穆永成殷勤地为她布菜，见她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动作一顿，“饿太久了吧？那先喝碗汤......”


    “没什么胃口，撤了换碗面吧。”苏末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小桥流水，潺潺水声无端令人心烦。


    精心安排的晚餐被嫌弃了，穆永成却没有生气，看着苏末清冷的背影，他笑了笑，苏末强调自己不再是凌苏杭，在他面前也极力表现出与过去截然不同的一面，但她无意间流露出的性子，真的与当年一模一样。


    以前也是这般，对着外人凌苏杭从来都是端庄有礼的模样，对着父母长辈也十分懂事，只有对着他，凌苏杭才会不高兴了就使小性子。


    津城不断有消息传来，穆永成看着有关苏末的种种事迹，能在她身上看到很多人的影子，性子变得更像凌一寻，侠气、仗义、乐善好施；做事风格学了宁钰，果断、干练又周到圆滑......似乎完全没了他印象里的样子。


    但俩人重逢那天她展现出来的习惯，今天在车上的反应以及此刻她不高兴就冷脸不看人、不说话的样子，都让穆永成感到有些欣喜，他相信她在外人面前绝对不会有这一面，只有对着他，她才会展现这么真实的、带有几分任性的性格。


    “是我忽略了，离开了这么久口味变了很正常。”穆永成招来仆人撤走桌上的菜，吩咐做两碗阳春面端上来。


    等到菜撤走了，苏末重新坐回桌边，看到桌上剩下的定胜糕，捻一块慢慢吃起来。


    穆永成把旁边的玫瑰酱往她面前推了推，笑着道：“用家里的玫瑰花做的，花姑姑年纪大了，奈何不了永悦了。”


    昔年穆永悦偷花做酱惹得花姑姑跳脚，央了她出面求饶的情景浮现眼前，苏末脸色稍暖，不过并没有开口。


    “花姑姑还在家里照看着花园，当年你们一起种下的月季花一年比一年开得好，你要是能回去看看，她肯定高兴极了。”


    “永悦......罢了，她的性子那么直率，从来不会掩饰自己，如果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因自己前面的态度而加倍的去疼爱寻理以作弥补，那就与你的想法相悖了，我不会跟她多嘴的，一切随缘吧。”


    苏末想到在宿舍见到的温柔乖巧的穆蝶，再想到寻理那极力掩饰的低落，虽心中对穆永悦有几分愧疚，也只能狠心道：“日后她知道了真相要怪罪于我，我无话可说。”


    穆永成不想氛围这样沉闷下去，他问起寻理小时候的事：“寻理几岁开始习武的？有像你小时候那样撒娇偷懒吗？看她如今的身手，你肯定比寻叔叔和我狠心一点。”


    苏末想起寻理小豆丁时候的样子，脸上略微有了笑意，“她性子坚韧，打习武起就很主动，比我小时候好太多。”


    “我记得有一次她看小人书入迷睡晚了，早上起床眼睛都睁不开，我让她休息一天，结果她半睁着眼睛都要去扎马步，后来一天都没精神，走路摔了一跤把头上磕了一个大包......”


    说话间仆人端面上来，苏末便不再说话专心吃起面来。吃完面，虽今天穆永成极其规矩，可苏末也不想再与他独处下去，拿出纸笔递给他，“你把你派去津城的人的住址写给我，我找人拿一些寻理小时候的相册跟生活记录给他们，你到时候自己看吧。”


    这完全超出了穆永成的期待，他当即写下地址，递给苏末时没忍住抓住她的手，“小杭，谢谢你。”


    见苏末脸色又阴沉了下去，他快速松开手，解释道：“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苏末懒得跟他多说，站起来转身离开，穆永成心下不舍，可不想破坏今天俩人平静相处的氛围，只能跟在她后面道：“我送你吧，什么时候回上海？”


    “不对，应该是先去金陵吧，托你的福，林望城要升中校了，得去帮他庆祝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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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永成见苏末皱眉看过来，自嘲道：“别这么看我，我虽然恨不得弄死他，可不会用下作的手段去做什么，这次阅兵仪式的总结报告里我可是大力夸赞了他。”


    “他是凭自己的本事。”苏末反驳道。


    “要不是陆正庭看在你的面子上提拔他，这个机会能落在他一个小小的少校头上？他真是命好啊，在杭城有王家帮忙，去了金陵有陆家帮忙......”


    苏末质问道：“他真的是靠王家吗？杭城军中与他同样学历、履历的人，在他这个年纪也都升到少校了吧？难道他们个个都背靠王家？”


    “你自己遭受过那样的不公，又反过来妄加在别人身上，你可真是好样的。”


    一提到林望城苏末便情绪如此波动，穆永成笑容苦涩道：“我不如他命好，可没人这样维护我。”


    苏末不再多言，径直离去，穆永成没有再跟上，吩咐完李志强派人保护后他又退回小筑，让人把撤走的饭菜热热重新上桌，配上一壶酒慢慢吃起来，只越吃越觉没劲，最后一把掀了桌子，砸了酒壶，才觉得心头的郁气略散。


    穆永成喊来李志强叮嘱道：“派人盯紧陈芳莹，这对夫妻不简单，破局的方法我看还是得落她身上！”


    苏末第二天又去学校看寻理，见她恢复了活力，开口道：“无论是留在杭城还是转去上海，或者去美国，都由你，寻理，我只希望你能生活快乐。”


    寻理扭着她的胳膊，“好啊，反正离这学期结束还有两个月呢，我好好想想。”


    “你住几天呀？等我休息日一起出去玩？”


    “今天去金陵。”


    寻理揶揄道：“那我不耽误你了，啊~春天啊~最适合约会的季节~”


    这没大没小的模样倒让苏末放心了一些，“有事给我发电报。”


    寻理得意道：“我在杭城如今人脉厉害着呢，有事自己就能解决。”


    苏末抬手给她脑袋一巴掌：“昨天你的反思是对的，你确实有些膨胀了！”


    俩人嬉笑了一会儿，寻理要去上课，苏末才离开，坐火车经由上海转到金陵，临近傍晚赶到了林家。


    林望城早上收到了她的电报，下班后推掉同僚的相邀，回家做了一桌子菜等着苏末。


    苏末看着他身穿军装笔挺英俊的模样，赞美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先闻到熟悉的菜香，一时哭笑不得：“我来给你庆贺，应该我请客的。”


    “我想着家里清净一些，你吃完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林望城揽着她去洗手，“边吃边聊吧。”


    林望城前面去山城特意学了些地道的菜色，见苏末吃得开心，他心下也很高兴，“做得还算地道吧？不过这些菜太辣了，这个季节吃还行，过段时间太热了就不合适。”


    苏末笑吟吟道：“你没去过江西吧？那儿的菜才叫辣，我们山城的辣跟它一比简直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