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雁芙关门时于晓婷迅速迎上去卡着门缝，无法完全合上，焦灼的气氛粘连在二人之间。段薇看了两眼，转身往老者和少爷的房间。


    段薇直接略过顾冬焉和齐佬打听，“你们进来几天了？”


    齐佬没回答，“瞳小姐怎么会进来这个地方？您身边那几位？”


    “鬼王。”段薇直接承认，齐佬和她一样能感受到恶鬼的气息，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却又没说清是几只鬼里的哪一位。


    齐佬神色变化，“我们是跟着唐小姐身边的人进来的。”


    “那人呢？”


    “消失了。”


    段薇半眯着眼。


    “死物的气息也感受不到，很多人，都完全消失了。”


    这就奇怪了。


    门从外面推开，段薇抬起头，是顾梦鹤。


    对方看清屋子里的人，一句“走错了”便作势关门出去。


    段薇从对方出现就缄口不言，直接起身往门外走。


    “不聊了？”顾梦鹤靠着门侧挡了大半的路。


    “倒胃口啊，”目光落在他身上意味明确。“让开。”


    同为巫族小辈里的佼佼者，段薇真正讨厌的人只有这位，从小自视甚高，私下里及其讨厌。


    段薇看不惯那家伙，连带着把他亲弟弟哄骗过来。虽然都是长辈嘴里别人家的孩子，段薇常常表现出来的天真无辜引得顾冬焉觉得她是个天大的好人，顾梦鹤就不一样了，清高、虚伪，每次发生利益冲突都疏离亲哥投入段家鬼瞳的阵营。


    段顾两家虽属同源，终究不是一脉，每次顾梦鹤和父母一提顾冬焉的做法，家里对他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严厉批评，然后顾冬焉就更讨厌他哥了。


    林惜在三楼随意靠着扶手，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段薇抬头注意到，又恢复成那副无害的样子，刚巧遇上于晓婷从唐小姐屋子里出来，二人一块上楼。


    “你身边真是卧虎藏龙。”槐榆藏匿气息站在楼顶。


    林惜听到评价笑起来，观察着房间布局。


    她、槐榆和霍清恙被安排在三楼的房间，段薇几人在二楼，之前进来的人全部待在一楼。


    黎昭小姐的屋子在另一个单独的建筑里，由露天连廊连接，可以从三楼直接过去。


    “那栋小楼阁一层有入口吗？”印象里黎昭房间一楼的门被黎会长完全封上了。


    “没有。”槐榆回答。


    这里是以现实情况为基础来发生异化，还能找到原来的痕迹，没有完全脱离。


    林惜看着那扇打开的黑洞洞的门，黎昭的卧室房门紧闭，院子平静安详，看不出来一点问题。


    二楼拐角的房门轻轻打开，露出两个脑袋，朝林惜努了努嘴。林惜让霍清恙去和沈琨一个屋子。


    “他们三个在二楼，辛苦你去看着。”


    霍清恙感到奇怪，六点后走到院子里的不止槐榆一个，他也出去了。看向沈琨的房间，最终听从林惜的话下楼敲门。


    “房子没问题，人有问题。”


    管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林小姐，先生，时间不早了，快回房间休息吧。”听着他的话林惜总感觉这个人有些割裂，同时被中西文化影响，每一部分又特点鲜明地表现出来，一点也没有融合。


    林惜看着他，让管家一时间暂停了动作。“林小姐？”


    “晚餐有些咸，不知道哪里有热水？”


    管家带上标准的笑容，眼球的灵活性明显高于面部其他地方，仿佛时间长了就忘记了怎么使用那套五官。“好的，我一会儿去厨房准备一些热水给您送上来。”


    林惜临关门又问，“唉，昭小姐的房门一直关着，我今天一天都没有看到她。”


    “她不需要吃饭吗？”


    “小姐不方便见人，一般都躲在卧房下面的藏书阁看书。到时间了我会把饭食送到她的房间窗台。”


    说的是不方便见人，那她在镜子里看到的隆起的人形可能就是黎昭。


    槐榆轻车熟路地跑到林惜的房间，支着头靠在一侧，占了大半张床。林惜爬上另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难得叹了口气，额头撞在床面。


    “你觉得他们哪句话是真的？”林惜闷着声坐起来，但凡遇到的是作祟的邪物她都可以暴力推平。


    她最烦的就是和人打交道，更烦那些鬼装做人。阳间事未了，权限不够，她强行处置会惹来麻烦。


    “六点不出门，九点不说话，杀死相鬼。按他们的思路下一步应该是先找到相鬼。”


    “你信吗？”


    槐榆相视一笑，同为恶鬼当然不会相信那些规律，无论是鬼还是驱鬼人都会想办法找到背后的推手。能给他们带来完全操控生死的错觉，唯一一种可能是有人在和他们打配合，有人在隐藏真相。


    咚、咚咚


    三声微弱的声音响起，林惜藏匿起气息，打开门，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第一个找来的是唐雁芙。


    少女开口第一句话，“那些人有问题。”


    林惜看着她身后偏暗的走廊，将人放进来。


    “九点后禁止出门、说话。”


    目光带着审视意味，唐雁芙任由她打量，坐在床尾的沙发上。“我不相信。本来就是抓鬼的，怎么会信那个说法。”


    “谁？”


    唐雁芙知道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今天我砸的那个人，其他人不确定，光头和齐佬都很奇怪。”


    林惜没说话。


    没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把态度摆在那，给别人一种她完全没有问题的印象。


    “楼上这三个房间，为什么找我？”


    “林钟告诉我的。”看来于晓婷觉得她可信，跟她说得是实话。


    同一时刻隔壁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二人对视，槐榆已经出现在隔壁房间里，却没有开门。


    “恕我直言，唐小姐，谁带你们进来的？”


    “我们家聘用的符箓先生。但是他，”唐雁芙皱眉，似有难言之隐，“他第一晚就没了，留我们几个人在里面打转。”


    没说完的话是，她好像给林惜她们惹麻烦了。


    在外面的时候那个符箓先生和唐家于家的长辈向她若有似无地打听于晓婷的行踪。她当时没在意，进来后才意识到不对。


    预期的险象环生都没有，只有规律性的消失和存在于别人口中的可怕景象。


    但是每次半夜发生意外她都感受不到鬼的气息。或许每一个房间又被细分为一个个互不干扰的幻相，但是她仔细检查过房子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一点问题。


    那些人就是不见了，无论是活人的行踪还是死人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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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光头总提相鬼，“我说实话，在你们几个进来之前，我没有感受到一丝鬼的气息，所以我也想不通这个幻相是怎么造的。”


    之前没有，进来后鬼气就出现了。走哪移哪的活靶子，管家特意把他们三个带有鬼气的人安排在楼顶。


    林惜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所以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这个幻相对任何驱鬼人来说，都太安全了。


    唐雁芙看着林惜，捂着嘴将咳嗽声压低。“相鬼会造成什么伤害我不知道，但是为了维持那个规则，必须不间断地有人来验证，引出某些真正的鬼。”


    譬如眼前。


    林惜搭上唐雁芙的手腕，“你脉息很弱。”


    “是。”她知道她的身体不对劲，但是以往的驱鬼术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她找不到源头。


    刹那间念头一闪而过，林惜神色表现出一丝认真，“所以刀疤男说的鬼上身是真的？真的有鬼物进入你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他看到的那些惨状也是真的，只是真实原因并不是鬼，而是人为的某些蛊虫。


    但是万一里面参杂一个真的是因为鬼上身消失的呢？


    抢占先机用自己制造的规则控制幻相，他们怎么知道这不是背后的鬼物制造的另一个规则？


    如果只是人为的制造事端唐雁芙不会来找自己，但是她某一瞬间忽然意识到事情在往失控的方向发展。


    异化。


    人异化成鬼，鬼异化成人。


    也许那部分鬼物的目标也是鬼王，但是她、他们可能成为这个过程的牺牲品。


    林惜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忽然发生了一丝变化，视线下移后越来越明显。隔空拢着自己空荡荡的衣服，恍惚间好像真的摸到了什么。


    唐雁芙见林惜忽然顿住，视线向前僵直，越来越痴迷，嘴角咧开露出渗人的笑。


    “该怎么演就怎么演。”


    镜子里的少女摸上黄铜刀，张嘴露出久违的獠牙。


    *


    第二天早上，沈琨的屋子发出镜子碎裂的声音。


    “谁出事了？”似乎信服了他们前一天的话，林惜一到餐桌上就问出声。


    沈琨的语气平静无波，“有鬼。”说完被段薇踹了下椅子腿，他那声音还没有椅子摩擦发出的动静大。


    演都演不像，段薇暗自吐槽。


    沈琨又补充了两句细节，“真的有鬼，在一点点发生变化，只有在镜子里才能觉察到它的存在。”


    “昨天那个刀疤呢？”


    沈琨：“消失的是他。”


    光头和齐佬对视一眼，所有人莫名补上定语，“这一轮”。


    “但是为什么发生在你的房间。消失的是刀疤，难道近距离接触过鬼物的人都算目标？那下一个岂不是你？”段薇不理解。


    于晓婷撑着下巴，“昨天晚上六点之后，霍哥也出去过。”矛头指向霍清恙。


    “刀疤男的惨状和他描述的一样。”


    光头几人面色古怪，几个新人进来，第一晚只是试探不会贸然出手。


    刀疤之前说的那些话，心怀鬼胎的人觉得他是别有用心，不知情的人觉得他疯了。


    没人想过可能是真的，毕竟出事时没有一个人感觉到鬼气浮动。


    他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