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幻相之前一直在粉饰太平。刚进来时所有人都以为黎昭是最大的危险，可是和她对上之后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场面甚至过分的祥和，有矛盾的只有处于竞争关系的同行者。


    杀了第一个人之后，依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没有鬼气存在。


    那些鬼伪装成了人。


    正如黎昭日记里写的那样，这座阁楼里有鬼，他们是那样无害。


    他们觉得她疯了。


    如果有一个人一开始就了解这里的规则，极有可能会顺水推舟伪装成昭昭馆里的工作人员，静待真正的猎物出现。


    林惜之前一直以为对方会伪装成管家，毕竟管家迷惑性太强了。


    没想到是一个基本没什么印象的丫鬟，够沉得住气的。


    “就是他们这群人在外面围杀你？”


    “嗯，”林惜回想方才的情形，“但是他手里只有他背后的人给的其他处理过的冥相碎片，没有关于昭昭馆这个幻相的。”


    槐榆靠在窗前，“你意思是这个幻相里的冥相还没有找到？”


    屋子里气压逐渐变低，视线扫视过林惜，嫌弃地“啧”了一声，够麻烦的。


    对方一直藏着不露面，是想干什么。


    “早说了让你直接跟我回去。”


    林惜抬眼瞥了他一下，现在也不是作揖求人的时候了，态度随意多了。仰头活动脖子，“耗着呗，总能露出马脚。”


    林惜和槐榆两只鬼同处一间，唐雁芙手脚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放。


    唐家和顾家的长辈说这只是一场危险系数低的锻炼，还专门请了符箓先生作保，但是经过她几天的观察，那些人总是有意引导着主动或被动在这个幻相里打转。


    光头他们也很奇怪，长辈应该交代了他们别的事，问他们又总是支支吾吾绕开话题。


    唐雁芙身体不好受不住鬼气侵蚀，她怕自己撑不到出去，权衡利弊之后提前站队。


    “我用奇门的方法做了伪装，没有鬼气浮动，不容易被他发现。”她和林惜解释。


    林惜右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刚刚搬运黎昭时从脖子到手臂都染上血，极其骇人。看着从黎昭那儿拿过来的白飘带，两手摊在面前比划。


    “把阵法去掉吧。”


    唐雁芙脸上的病态明显，闻言驱动罗盘，一丝微风钻进来。


    林惜没有管身上的血，在黎昭的衣柜里找到连衣裙。黎昭不想让自己的肚子特别明显，所以衣服都非常宽松。林惜找到一件微微发黄明显洗过很多遍的旧衣，突然看向窗外轻轻颔首的天使雕塑。


    既然符箓可以用丫鬟的身份隐藏冥相的踪迹，她也可以。


    只要伪装成幻相里“人”的身份，幻相会帮她的。


    -


    “林惜呢？”饭桌上，过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林惜出现。


    槐榆走下楼看着那群人，脸色冰冷，眼睛小幅度移动又谁都没有放在眼里，拉开座位首端第一个位子坐下，桌角被挤得偏向一侧。


    顾梦鹤绷着嘴露出格式化的笑容，算是打招呼，其余人安心地吃着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仿佛昨天对鬼王出手的不是他们。


    于晓婷眼神发木盯着对面空了的座位，向后错开座位，“我去找她们。”


    正准备离开餐桌，抬头注意到唐雁芙推着轮椅出现在楼梯口，林惜眼睛上绑着飘带，扶着楼梯缓慢下楼。


    所有人脸色骤变，段薇留意到，看向女生突然顿住。


    她仔细瞧了女生的头发、五官，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叫嚣着这个人有问题，可是对方就是一个人，就是黎昭。


    林惜好不容易下楼，唐雁芙展开轮椅，推着人来到餐桌主位。


    “久等，各位。”林惜朝一个角度低着头，露出浅浅的笑容，黎昭的脸上应该一个可爱的酒窝。她靠近桌子似乎在尽力倾听他们在说什么，


    “我身体不方便，这么多天才和各位第一次见面，实在抱歉。”


    “饭菜还合胃口吗？”


    “不是第一次，”顾冬焉自顾自打招呼，不顾其他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我们第一天去房间里看过你。”


    这无疑在提醒着所有人第一天他们明明已经制服了黎昭，现在她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光头和齐佬眼神交换，坐在右侧第一个位置的顾梦鹤罕见走神，林惜将手顺势搭在桌子上碰到他，顾梦鹤条件反射缩回去。


    霎时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撤回去的手停住搭在桌边。


    段薇注意到顾梦鹤的反应，眯着眼盯上他。


    从小到大无论做了什么亏心事都能面不改色，这是干了什么被吓成这样。


    顾梦鹤他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顶着桌上的目光重新笑起来。


    “有什么问题？”


    林惜听了他的话咳嗽起来，“抱歉，我那天丢了一点东西，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那个人应该还回来的。”


    咳嗽止不住，管家从厨房迎出来，“小姐，您怎么出来了。老爷知道了该生气了，”说着准备推林惜回去。


    林惜拦住管家的手，纯良的面庞骤变，一面天使一面恶魔，稀疏平常的语气说出不正常的话，“你们这些人，闻着不对劲。”


    “你知道的，不要把自己的皮撕碎。”


    管家眼眶睁大几乎裂开，眼珠子还能灵活地转动。


    “去把下人们叫过来，这房子里的每一个仆从，都是我的孩子，每一个。”


    “我把你们重新拼凑起来，是我给了你们新生。”


    她的目光看向桌子上的食物，“这里还有这么多，总有人能接替你们。”


    众人脸色难看起来，管家眼睛转了几轮，去厨房将下人们全部喊到走廊下。


    “抱歉各位，”她放下刀叉歪着头笑起来，“处理一点家务事。我这里多出来一个孩子需要身体。”


    “还很新鲜，一定要挑一个满意的。”


    在场所有人里少了槐榆身边那个少女，光头扶上腰间的斧子，示意齐佬。


    进来前大家都明白这个幻相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相鬼轻易除去，他们的目标的是提前布置好一切，等着传闻中的鬼王靠近除去他拿着鬼骨交差。


    谁知道第一天冥相碎片竟然没了。


    他们内部流通的消息是鬼王没了冥相之后就无法造成大的危害，可是昨晚所有环节试过还是让他逃了，眼下相鬼又再次出现，而且似乎准备把铡刀砍向他们。


    “尽快找到这个幻境的冥相出去，主家会理解我们的。”而且他们不能让小姐和少爷们真的出事。


    林惜向后滚动轮椅，槐榆搭过手替她整理衣裙，推着她来到下人们面前。


    林惜一一靠近闻过所有人的气息，走到一个丫鬟面前停下来。


    “这个芯子不听话。”


    管家凑上前，示意左右的人将她拉到厨房，他扶住那副古板的眼镜，“你会梳妆吗？半边辫子都是歪的，小姐不满意，重新组装一下。”


    符箓被扯得头发和头皮偏离开，又迅速归为原位。


    “我看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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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在观察的段薇站起来碰倒身后的椅子。


    顾梦鹤趁着其他人没注意，驱动幻相准备出去，发现不管用。造成的结果却是鬼气发散，整个屋子的人视线聚集到他身上，连顾冬焉那种半吊子也能感受出来那就是冥相碎片，“你什么时候拿到的冥相？”


    “是你拿的？”光头几人问出声，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上纠结，“先出去。”


    林惜这边急速后退，在顾梦鹤露出马脚后抹出鬼血沾在他后背，夺过罗盘肘部发力将其摔在地上。


    顾梦鹤半身伏地，衣前挂的玳瑁镜碎出裂纹。


    回身符箓绕过槐榆的鬼气袭向林惜，巨大的裂纹延伸到林惜周围，触碰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进入另一个不同的空间。


    变故发生得太快，唐雁芙迅速离开餐桌的位置，耳边响起之前林惜的话，


    “每个人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了，明天看准时机掀桌子就行。”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局面，那过于彪悍粗暴的手法，


    “就纯、纯掀啊。”


    于晓婷一眼认出那是林惜的手笔，拽住唐雁芙的胳膊，“看准时机，等林惜收服那个丫鬟，就可以出去了。出去后记得把那节厉鬼骨吃了。”


    “她不会有事吧。”唐雁芙看着消失在楼梯间的身影。


    “刚从顾梦鹤手里拿回一部分冥相，本来就是她的东西，没人比她会使用。而且她用黎昭的气息掩盖，对方不可能随时感应到她的位置。”


    林惜迅速闪躲尽量消失在符箓的视线里，黑影漫开，爬上墙壁包围，槐榆冲上前击散聚起的黑雾，旁边架起的缝隙越来越大。


    槐榆半边进入黑影，另一侧以巨大的力度拧着符箓脖子，一声细微的“咔”落入耳中，在筋脉即将断裂的时候，黑影变动，接着被巨力冲撞到栏杆上，刀锋斜入贯穿心肝肺。


    槐榆由于冲撞离开原来的位置，下一秒整个楼梯黑影的表面亮起火焰。


    林惜手腕用力，符箓翻下栏杆整个一团燃起来摔在地上。看不出一丝原来的样子，却仍然爬向门口，挨到院子的一瞬间火焰消失。


    林惜皱眉，被槐榆拉着跑下楼梯。


    “青雾散了，沿着青石路跑。”


    所有人逃离那个燃起来的巨大怪物，通天的火光落在身后，还有那个天使雕塑也越来越远，不顾一切奔向片刻的静谧。


    远处青雾里的啸叫越来越多，那些鬼魅逐渐聚集，似乎越来越近。


    符箓在道路尽头消失不见，只能看到一座挂着红灯笼的宅院，指示着唯一的方向。


    林惜在后面停住脚步，观察间隙，顾冬焉落在身边。


    林惜猛然看向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只手落在林惜的腹部，搅动间拔取一段鬼骨。


    “另一个人是你？”林惜看着那张娃娃脸，手下发力钳住他的手腕，力度之大几乎把他小臂的骨头捏碎。


    昭昭馆和外面的小镇风格完全不同，应该是有两片不同的冥相控制。但她几乎已经把符箓完全摧毁，他爬出院子竟然又重获新生。


    冥相的另一部分在这个小孩手里。


    “顾冬焉，”段薇大喝一声，顾梦鹤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


    林惜另一只手移到顾冬焉的手指间，仿佛不知道痛般，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


    她嘴角翕动，獠牙若隐若现。


    对方还没有掰断她的骨头，林惜已经将他的手骨捏碎。


    装人装得太久了，她也是恶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