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5）


    时间回到华沐那通电话结束之后。


    沈陆抱着华沐去见方惊雨，说了刚刚发生的一切，然后开口说，“现在，你能和我们说你的苦衷了吗？”


    华沐觉得沈陆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像是年幼的时候被母亲抱着一样。


    “我……”


    “不用担心背后的危险。”方惊雨开口，“现在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沈陆的店铺很特别，适合掌握证据，拔除掉商业街对面那个毒瘤。”


    方惊雨知道隔壁的幕后人对他不爽很久了，他也知道对面代表的是什么。


    在很长的时间里，他一度不想和对方产生摩擦。


    他曾经也不是没有试过对抗规则和机制，但失败过很多次，到后面反而伤害到了他应该保护的人。


    他只能做些他力所能及的事。


    但现在他看到了变数。


    这个变数就在他身边，可能变革世界的规则的变数。


    所以他也愿意先迈出一只脚，和他一起去迎接所有的未知。


    所以，方惊雨又补了一句，“如果出现了任何危险，由我来承担。”


    华沐看了一眼沈陆，又看了一眼方惊雨，他的心似乎也被这两人感染了，觉得眼前的人似乎真的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


    他缓缓地开口说，“我母亲在他们手上，我和我一家人，都是试验品。”


    “试验品？”


    “嗯。”华沐点了点头，“我母亲曾经是比我还厉害的大妖，生活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后来那个林子发现了灵石矿脉，於是就被灵石协会占领了。


    “母亲拼死反抗，最终落了个封印。


    “因为妖的体质特殊，被拿来当试验品用了，他们实验的目标是【能否稳定地产生妖族战士并为自己所用】。”


    “这些大家族似乎总是很喜欢偷偷摸摸地做实验。”沈陆开口，脑袋隐隐作痛，“为了变强无所不用其极。”


    他有种预感，自己以后也会多次和这群人打交道，跑不了了。


    想到那群人在背地里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他就觉得身体不适。


    “后来——”华沐深吸了一口气，故事继续讲下去似乎会带给他折磨和疼痛，让他有些难以开口，“我母亲被当做了生育机器，不断地□□，用药，繁衍。


    “他们想要出现稳定可靠的强大后代，起码都得是金丹期以上，最好听话孝顺，会为了母亲的安危成为他们的利刃。”


    “按照结果来看，你们确实成为了利刃。”方惊雨开口，“只是这把刃终究可能反噬到他们自身。”


    华沐摇了摇头，“实际上，实验是失败的。母亲的孩子里大部分因为用药早夭了，活下来的也不是很强，根本达不到建立一个猫妖部队的目标。他们本来想处理掉我母亲，结果一个高层人员把我母亲讨要了去。


    “孩子不是很强，但我妈妈的基因很强大，在强大的基因之下，只要多生，总能出现特殊的孩子，就算无法成为队伍，也能培养成强大的刺客或者是保镖，对於那位高层人员来说，这非常赚。实际上也确实如此，百年来，一共有五位强大的猫妖为他效忠。”


    华沐声音很轻很轻，“我是最后一个……”


    华沐没说的是，他性格很软，他出生的时候，兄弟姐妹里只剩一个还活着，他总是叫他四哥。


    四哥在的时候，总是会揽下所有任务，只是希望他少一点接触到那些残酷的世界。


    后来，四哥也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死掉了。


    华沐不是没想过反抗，每一任猫妖都想过反抗，但母亲还在他们手上，而且一两只金丹期的妖怪，做不起什么风浪。


    反抗，只会自己和母亲都死掉。


    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家族们确实达成了他们想要的目标——听话乖巧的孩子。


    他们不知道，就算不用药，血脉和爱也会将他们和母亲联系起来。


    妖怪大部分都重感情，这也成为了他们的软肋。


    “很危险啊。”沈陆开口，“如果刚刚就这么让你回去，岂不是你和你妈妈都会陷入万劫不覆？”


    华沐没开口。


    他在面对道德审判的时候，总是左右为难，一边是无辜的人，一边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要怎么选，他不知道。


    他被他四哥保护得太好了，衣不染尘丶手不沾血。


    他本应该也要成为四哥那样的人，保护好哥哥和之后会出生的孩子。


    一


    代一代传承下去……


    然后呢？


    华沐一直问自己这个问题。


    母亲的疼痛不会中止，他的哥哥姐姐也不会回来了。


    其实，在被沈陆识破的一瞬间，他的脑袋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反抗，然后同归於尽。”


    是的，就算全部死亡，也要用自己的拳头揍那些人两顿。


    哪怕对他们来说只是挠痒痒。


    他不想当什么间谍，他想做像四哥一样温暖善良的妖。


    如果会被兄弟姐妹记恨，会被母亲记恨，那他也认了。


    他无法去伤害无辜之人。


    沈陆摸了摸华沐的脑袋，他看到华沐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意，脑袋里已经大概明白了华沐在想什么。


    他想拼命。


    沈陆一直以来见到的华沐都是怯生生的样子，很少能看到发狠的这一面。


    但这也正好证明了，华沐在挣扎之后，选择了坚持自己的原则。


    难得可贵。


    “没关系，现在你不需要独自面对了。”沈陆开口，“有我在。”


    “虽然不知道你那么热忱地想帮一只猫的理由，但我也会参与进这件事。”方惊雨开口，“我会向你保证，尽量保护你母亲的安全。”


    “他的承诺基本上都会成真，他很厉害的。”沈陆朝着华沐说，“所以，我来说一下，我对解决这件事的想法吧。”


    接下来就是安排了现在的计划，请君入瓮。


    顺便，在拖延的时间里，要把华沐的母亲救出来。


    关於救人这件事，方惊雨到是很有心得，“我可以去办，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母亲所在的大概的地址。”


    “她被关在青云宗内，普通人进不去的。而且，就算救下来也……”


    华沐的声音小了很多。


    似乎意味着他母亲就算能出来，也活不了多久。


    沈陆皱眉，青云宗是李清星所在的宗门。


    李清星给他的感觉还蛮好的，也不知道他在青云宗里会不会也是染手这些事的人。


    让他烦躁。


    “没关系，我不是普通人。”方惊雨云淡风轻的样子，“只需要告诉我大概位置，给我一段时间，我会保证安稳地把你母亲送回来。


    “不管救下来有没有用，我都希望你们母子可以团聚在阳光下，而不是一直被困在那样的牢笼里。”


    华沐听到方惊雨的话，想着母亲大概也是希望自由的。


    他点了点头。


    *


    计划制定了之后，在方惊雨出发前，他让沈陆去他房间一趟。


    房间里的家具还是那么少，幽幽的木质香气从卧室深处传来。


    “等我一会。”方惊雨指了指一张椅子。


    沈陆明白他的意思，坐在椅子上，心里在寻思方惊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很少来方惊雨的房间，方惊雨的社交距离很远，给人的感觉也很淡，进他的房间像是进入了某种大型猛兽的领地。


    不久之后，方惊雨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本东西，递给了沈陆。


    沈陆看了一眼那本东西的名字，眼冒金星——《特定修炼计划》。


    他翻了翻，上面是手写出来的一些每日修炼内容，其中不少要配合灵丹妙药，而这些灵丹妙药，公孙言基本都给过他。


    方惊雨拉开沈陆旁边的椅子坐了上去，“在公孙言给你那一大包宝贝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撰写它了。


    “它很辛苦，但是有效。”


    沈陆看着里面的字迹，每个清秀字迹背后，是房东对他的关怀。


    他也知道在这个修炼世界生活不容易，加上他还总是能碰上一些麻烦事，方惊雨这是用他的方法关心他——


    变得更强，拥有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


    果不其然，方惊雨也开口说了，“我有考虑过要不要把它交给你，我觉得现在是时间了。一旦破除对面的阴谋，你可能会惹上更大的麻烦，你需要更强的实力，在我没办法待在你身边的日子，保护好自己。”


    沈陆点了点头。


    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些字迹，眼神坚毅，“我会保护好自己。”


    他现在快练气九阶，马上就要进入筑基期了。


    到时候实力又会有所提升。


    方惊雨点了点头，冷不丁地开口说了一句话，“其实你大可以不必要为一只猫做到这个地步。


    “卷入这件事，就可能没有回头路了。”


    沈陆想了想，微笑着摇了摇头。


    “第一，就算我不做这件事，让华沐回去，接下来对方也会想办法要扳倒我，只要我不倒，他们不会罢休的。


    “第二，你知道我见到华沐的第一眼想的是什么吗？”


    方惊雨不解。


    “小时候，我双亲去世得早，我是跟着姑姑一起住的。一个雪天，我遇到了一只被抛弃的小猫，它和华沐长得很像，瘦弱胆小，身上还有和别人打过架的伤，在我身边喵喵叫。


    “寄人篱下的孩子总是身不由己，姑姑不会愿意我带一只猫回家，而我身上也没有多少钱。我用纸箱子给它搭了一个窝，用仅剩的积蓄给它买了一点火腿肠。这是一个孩子对一只猫最大的善意。”


    “后来呢？”


    “它本身就有病，没熬过那个冬天。”


    沈陆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淡，方惊雨能听出他在尽力隐忍自己的情绪，避免情绪决堤。


    沈陆开口，“我那时候就觉得，如果有力量，想要保护好世界上一切珍贵又美好的东西。想要救华沐，其实不是在救他，而是在救我小时候的自己。


    “我真的很喜欢他，漂亮单纯又善良，像是昂贵的宝石，我想要保护他。”


    “更何况，我在华沐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沈陆开口，“毕竟，华沐现在也是‘寄人篱下，身不由己’的状态。


    “我和他不过都是物件，哪里需要往哪里扔。如果坏掉，那就彻底丢掉就好了，没什么值得维修的。”


    沈陆说着，感觉到一只大手覆盖上了他的脑袋，那只没什么温度的丶冰冷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那动作非常缓慢，像是怕弄坏了某种价值不菲的易碎品。


    方惊雨的声音很轻很轻，他开口说——


    “你值得。”


    “你在我眼中，也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