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5点，天蒙蒙亮，周翩擦着维护的时间点来东篱值班，打着哈欠摁下了玉树大厦的电梯按钮。


    电梯从负一楼上来，自动门打开。电梯里耿星河看到她，先是一怔，旋即便笑着把手上的早餐袋递给了她。


    工卡的滴声响过，T3办公区的玻璃门应声而开。


    “耿神早啊，今天你怎么来了？”测试梁弄潮离门近，问了个早，“这是早餐？”


    “多买了几份。”耿星河顺势将手里的早餐袋都放在他桌上。


    周翩故意落后耿星河几步，趁着大家都不注意，快步地往自己座位走。


    “我给大家送过去吧。”梁弄潮拎了几份早餐，兴冲冲先往最远的周翩那走，却一眼就看到了她桌上的早餐袋，“……嗯，你怎么有了？”


    周翩还在想怎么糊弄过去，那边耿星河不紧不慢出声：“我同桌，我先给她了，不是很正常？”


    “这样。”


    周翩赶紧向梁弄潮点头致意，他也向周翩友好一笑，这才离开。


    耿星河见梁弄潮走开，才收回目光，问身边的历晴：“没什么问题吧？”


    “哪里能有什么问题。”历晴打着哈欠，接过早餐，“谢谢老大。”


    听着他们的对话，周翩突然没了胃口。她眨眨眼醒神，歪过身子去摁电脑开机键。


    “耿神，你这几份只够分女生。”梁弄潮笑道，“耿神不会是重女轻男吧？”


    周翩只觉得他聒噪，马上戴上耳机。


    还没来得及打开音乐，就听到了耿星河的声音。


    “都有，我一双手拿不上来。”他的声音隔着好几排也很清楚，“梁弄潮你陪我下去拿吧。”


    “哇，不愧是耿神！”梁弄潮开心了。


    周翩又看了看桌角的早餐袋——罢了罢了，不管是给谁买的……


    打工人吃上司买的早餐，天经地义。


    清晨的办公室是暗暗的海蓝色，沉沉的蓝中零星亮着的电脑屏幕，像潮水中闪光的波纹。


    前一天晚上打好了包，早上只需要按维护流程检查，大家都没有说话，远远地能听到外卖包装纸袋淅索有声。


    耿星河拉动窗帘链条，把身后的百叶窗打平，看着CBD楼底，路灯一盏盏熄灭。


    天地陷入迷雾一般的蓝中。无边无际的银雾里，耿星河回头，看到周翩趴在桌上。


    她长发散在手臂上，一张莹白瓜子脸，像是黑锦缎里的珍珠。


    眼睛紧闭，嘴唇丰盈，鼻息吹着颈侧的软发，微微颤动着。


    她似乎能在各种环境里，争分夺秒入睡。


    耿星河失笑。


    钉钉群里，梁弄潮做着最后的确认：【所有维护前测试任务已完成，没有问题，是否确认外放？】


    周翩没有回答。耿星河看到几排之外梁弄潮站了起来，准备过来问周翩，直接遥遥地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钉钉群里，耿星河打下：【确认外放。】


    到了正式上班的时间点，办公室一排排开大灯，硬是把周翩给亮醒了。


    她打个哈欠，给脸上喷了点喷雾爽肤水，才终于清醒过来：在她睡着的时候，钉钉上已经是一片红点。


    周翩凝神一看，大群里飘过了几十条信息，大多是测试按例询问策划，耿星河作为制作人代为确认了。


    然后是柳明给她的私聊：【怎么耿神一直在帮你确认？】


    周翩脸上一红，总不能说自己睡着了吧？


    她默默扯了个谎：【我在工位吃早餐，刚好没手。】


    【柳明：他怎么也早起来盯维护了？】


    是哦，耿星河已经贵为制作人，且不说维护值班这种机械劳动早就剔除了他，昨晚的值班名单……也没有他的名字。


    他是为什么早起？


    眼角瞟过早餐外卖袋，周翩压下心里呼之欲出的猜测，回复柳明：【我也不知道，可能看我们维护辛苦，送来了早餐？】


    【柳明：我还以为是你给他买的早餐，耿神居然自己买早餐？】


    周翩欲盖弥彰：【是啊，给所有维护的人都买了。】


    【柳明：？？！！】


    【柳明：他这个洁癖，居然允许吃的东西打包上车？】


    嗯……耿星河的洁癖，多年后T3众人也知道。


    不愧是因为洁癖，宁愿去帮老师出试卷，也坚决不参加大扫除的主。


    【柳明：……好吧，没人能搞懂他的脑回路。】


    【柳明：有手回我消息，就自己回复测试吧！耿神亲自回复，害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一看又一切正常。】


    【周翩：好的好的[OK]】


    她之前都在研发期的J17，这还是第一次跟着运营期的T3走维护流程。


    万幸没有什么意外，大概9点左右就提前开服了。


    秉持着不吃白不吃的精神，周翩勉强把面前的早餐吃完，又去茶水间接水。


    前一个接水的人一回头，脖子上闪亮的项链一晃：“周翩？你早上是不是迟到了。”


    是黎蕙。周翩撕开茶水间免费的枸杞菊花茶包：“没啊，我按时到的。”


    “哦。”黎蕙轻笑，“耿神帮你回测试？真是好大脸。”


    周翩自然不能跟黎蕙说自己睡着了：“是我不确定，先问了下他，他顺手就回了。”


    不过她倒没想到，耿星河只是帮她发两句回复，引发这么大的注意。


    “下次记得自己回。”黎蕙没有深究，反而提起了昨天的话题，“我给你的图标需求，你做得怎么样了？”


    不是练手需求么，昨天一天没回复，怎么突然急了起来？


    周翩不好意思：“昨天弄公告有点忙，我还没开始做呢，下午给你看一版？”


    “清明的Deadline快到了，你快点弄。”黎蕙施施然地端着自己的茶杯，点点头便走了。


    周翩回工位，开始处理黎蕙发来的“图标需求”。都是些清明活动里需要用到的节日道具：积分图标、烹饪活动道具等等。


    每个图标都要填充一段简单描述，以及关联另外几个图标，获取途径、消耗途径……周翩看着文档，逐渐神游天外。


    不如在道具描述里，写一个有趣的故事吧？


    说干就干，艾草、糯米、红豆、蛋黄的爱恨情仇一一写下。周翩毕竟之前在J17锻炼过，小小图标需求，信手拈来。她愉快地把文件拖到黎蕙的聊天框里，爽利地敲下回车键。


    【黎蕙：艾草团子这个创意，之前T2就用过了。】


    【黎蕙：换一个想法吧。】


    【周翩：T2用过了，T3作为它的手游版用不是很合适吗？】


    【黎蕙：会被玩家说炒冷饭的。】


    周翩托腮沉思。清明适合吃的食物就那么些啊……艾草系没了，要不就换冷食糕点？


    重新编辑好发过去，黎蕙的回复来得很快。


    【黎蕙：糕点这个样式去年中秋用过。】


    那能写什么？周翩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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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还没做完？”柳明来喊她去食堂，“先吃饭吧。”


    “哇，方案一直被否。”周翩情不自禁地跟柳明吐槽。


    柳明耸耸肩，红润长卷发随之一晃：“你之前不是J17的主策吗？写点道具描述，应该对你来说很简单啦。”


    写道具描述很简单，是写出让黎蕙认可的道具不简单！


    下午，黎蕙又陆续否了两三版周翩的方案。言语间又颇为催促，周翩只觉得今晚要加班了。


    正当焦头烂额之际，耿星河拍拍她椅背：“晚上不用帮我带饭。”


    “呃。”周翩从电脑屏幕上挪开眼睛，“你要出去吃？能不能帮我带份——”


    她马上就看到了原因。


    白杨一般的女生，一头飒爽短发，行走带风地走了过来。


    她看到余颖的同时，余颖也见到了她。眉毛一挑，余颖惊讶道：“周翩？”


    “好久不见。”周翩点点头，欲盖弥彰地将目光挪回了屏幕上。


    很明显，耿星河和余颖有约。


    周翩感觉自己不止多余这一问，自己整个人的存在都很多余。


    但耿星河的手还搭在她的椅背上，手指微动。


    “老耿，你居然把周翩拉到你身边工作了？”余颖还在诧异，“要不……一起吃？”


    耿星河摇头拒绝：“她活没干完。”


    他的指节擦过周翩肩膀，灼灼的触感细细密密的痒。


    余颖微笑：“难得见到，一起叙叙旧？”


    他的指尖在她肩上一捻，周翩自觉婉拒：“活真的没做完，得加班。你们去吧。”


    “我们走吧，别打扰她。”耿星河的语气带上了三分冷峻，他转过身问周翩，“我们大概8点多才能吃完。帮你带饭？”


    周翩不欲多说，只希望他能赶紧离开：“都行。”


    出乎意料，余颖并没有反对：“那我们吃快点，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这是在对她说？


    周翩脑中的浅浅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她没打算深思。


    自作多情的事情，一生一次就够了。


    “饭。”


    耿星河拍醒她的时候，办公室已经暗了一半灯。


    周翩昨晚熬夜写J17的文案，今天的确困得不轻：“几点了？”


    “九点多。”耿星河声音轻轻，“我八点回来，看你睡着了……帮你热过饭了，吃点垫垫肚子吧。”


    “……谢谢。”周翩醒来也觉得胃饿的有些疼，顺手扒了两口饭，又忍不住唤醒电脑屏幕继续看。


    “别干吃，喝口汤？”


    耿星河看她懵懵懂懂扒了好几口白米饭，忍不住出声提醒。


    烦得很啊，这个人。


    周翩眉头微蹙，忍不住说：“谢谢你帮我带饭。我还有工作……你和余颖没有夜间场？”


    “哈。”耿星河反而笑出声，低声解释，“她代表警方，最近在和东篱磋商游戏线下交易的合规性。”


    “所以？”


    “所以我们只是有公务上的往来。”耿星河说，“这公务倒是于你无关吧？”


    仔细想来，余颖邀请她一起吃饭语气，的确并不像女友……


    周翩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他。但也无所谓。


    “我这的确出了点问题。”周翩公事公办地调出窗口，“黎蕙……这算是下战书吗？在明目张胆地在搞我。”


    耿星河一挑眉：“那你想？”


    “我想冒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