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星河顺手拖开凳子，示意周翩坐下。一句话就阻住了石头的试探：“说正事吧。”


    “万羽带柳明，你带周翩，就让我说正事。”石头乐呵呵地感慨完，终于把笑容一收，“行吧，说正事。”


    几人分别坐下，石头率先开口：“早上我和万羽找曾竞聊了……本来之前就打算让他从T2退下来，放到T7当主策划去。”


    “之前打算让T2的楼子言替上来的，现在他提前上位了。”万羽接话道，“这样倒省了不少功夫。”


    “黎蕙怎么处理？”耿星河张口就直奔主题，问了他最关心的事情。


    石头沉吟片刻：“黎蕙这次相当于和T2所有人都撕破脸皮了，不合适回T2。T3那边，适当补偿一下她，给她释放一点善意——也让其他T2的人看看，背刺曾竞的人，我们不会亏待他们。”


    职场里的派系斗争，全都是人情世故。


    “怎么弄？”耿星河低头，“我没什么想法，听你们安排。”


    “你也是制作人了，自己想想怎么安排啊。”石头不满了，“光靠我们出脑子，你就会偷懒。”


    “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写代码都要多漏几个bug。”耿星河拿起茶杯抿一口，语气淡淡。


    周翩看得咋舌：这人刚刚在车上什么都剖析完了，现在在石头面前装乖？


    柳明在桌子那边轻咳一声，站起身来给耿星河添茶，俏皮地对周翩眨眨眼：你这表情太明显了吧？


    周翩接收到讯号，收敛表情，正襟危坐。


    “黎蕙之前在T3，主要负责活动统筹？”石头考虑道，“干脆让她升职成活动小组长吧。”


    周翩微微一挑眉，果然来了。


    耿星河故作为难：“但……接下来是周年庆，周翩已经有一些想法了。”


    一桌人的视线都骤然转移到周翩身上。周翩脊背骤然挺直，脸上虽然保持着微笑，但细细的手指将桌布捏起，指尖捏得发白。


    石头转头看向周翩，目光里带着一丝考量：“周翩，你说说看。T3的周年庆，你有什么想法？”


    耿星河怎么一点都没给她留准备时间啊！


    周翩心里碎碎念，迅速整理了思路：“T3不卖数值，以皮肤付费为主。周年庆想要做的盛大一些，所以考虑加一些近景互动玩法，更强地展示我们外观的精致度。”


    “具体说说？”石头饶有兴致。


    周翩看了一眼耿星河，继续说道：“我打算加一些全新的视角，强化玩家能看到外观细节的镜头。比如说双人表情互动，让玩家拉到极近景看自己。又比如说，把新的舞蹈和近景音游互动结合——甚至把音游玩法纳入副本中，作为QTE存在。”


    石头点点头：“听起来不错。你的想法呢，小耿？”


    “还有很大的细化空间。”耿星河微微一笑，“不过很有趣。”


    石头瞥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你啊，就是喜欢搞新东西。好吧，既然你们俩意见一致，周年庆就交给周翩来负责。”


    他低头思量：“至于黎蕙，我看要不要安排她去T2，兼任新主线的扩充……拿点成绩，下半年提升职。”


    耿星河恢复一脸冷淡神色：“都听你们安排。”


    正事聊完，气氛逐渐轻松起来。石头是随和开朗的性格，加上万羽、柳明凑趣，席上笑声不断。


    趁着都是熟人，周翩突然想起来问：“话说，耿神为什么被叫做神？”


    这个称呼，据历晴说，是从很久以前直接带到公司里的。


    “哇，此事说来话长。”万羽目光一亮，摆起了说书的架势，“小耿当年，冲到T1做——实习生。”


    当年T1开发的时候，耿星河还是大学生。他被石头带来公司干活，因为太小还没法当正职，一直挂着实习生头衔。


    “当时公司小，流动性高，每次有人入职，都要惊叹一次小耿的年纪和能力。”万羽嘿嘿一笑，“他虽然是实习生的身份，但逐渐做到了主程序副手的程度。”


    “真的吗？”周翩惊讶地看着耿星河。


    “是啊，那时候我们都觉得他是个怪才。”万羽说道，“后来，T1遇到了大事情……主程序卷代码跑路了。”


    “这都行？”周翩眨眨眼，“这种行为，应该报警能解决吗？”


    “周翩你大概没在小公司呆过……”石头说起来颇为沧桑，“小公司的游戏代码，就是你抄我、我抄你。当时是我识人不明，居然错信了那个主程序。”


    “普通的换皮抄袭就算了。”万羽眉头一皱，“当时最气愤的是，他拿T1的资源去开了私服。”


    开私服自己收钱，相当于白嫖T1投入的全部开发、宣传成本。


    “当时没有法律保护在线游戏版权，私服本来就在灰色地带游走。报了网警，但服务器存在在网上，关一个开一个，根本管不到。”


    收入无端端被分走，办公室里一片愁云惨雾。石头也因此试图接触东篱集团，洽谈收购的事情——大公司有专门的法务部门，有足够专业的人士去进行对抗。


    但此事根本瞒不住，东篱一调查，就发现了T1居然有消不掉的私服在分流收入。资本家顿时有了把柄，在原有的收购价上狠狠往下压了一波。


    “小耿当时说，不用担心。”


    那边在紧锣密鼓地谈判收购，这边耿星河熬了几个大夜，利用之前埋好的程序后门，拉着网警突破了前主程序的防锁。


    他手段凌厉，直接追踪到了对方家里，逼得对方到警局自首、承认了自己的所有罪行。


    听到私服团体被绳之以法，办公室里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东篱的收购价因此上浮了30个点。”石头笑道，“全员封他为神。”


    “这也太厉害了吧。”周翩看着耿星河，眼中闪过惊艳。


    没想到，他的“神”字的确实至名归。


    “应该的，私服爆破的事情，本来就是程序员之间的战争。”耿星河露出浅浅的微笑，“做T1这么精妙的创造，才是真的难。”


    他主动把话题引导到了石头身上，周翩识趣地接上话题，一顿饭吃得石头乐呵呵的，嘴角的笑容没有停过。


    终于吃完这顿饭，送走石头、万羽和柳明，周翩长舒一口气，捏捏自己的脸：“笑僵了都。”


    “表现不错。”耿星河难得出口夸她，“那段周年庆的创新点，之前就想好的？”


    “现编的。”过度社交让周翩精疲力尽，“你现在让我复述一遍，我都有点记不清了。”


    “那就回去好好想。”耿星河浅笑，“J17的问题是表情僵硬、不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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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怎么跟T3的付费活动结合起来，够你想的了。”


    “不过，”周翩回头看他，“咱们这就算把周年庆弄到手了？好像做梦一样。”


    她刚来T3的时候，耿星河说她要从负责一个活动，到拿下周年庆，她还觉得是天方夜谭。


    现在居然……实现了？


    “规划和实现规划的能力，一向是我的长项。”耿星河双手插兜，“不过……周年庆这么大型的活动，你真的需要好好准备。”


    “嗯嗯。”周翩打个哈欠，“不过昨晚到现在，我可以先去休息了吗？”


    在饭局上说得欢快，实际上新建完空白文档，面对全新的excel，周翩的脑子就像被卡住了一样：完全挤不出来一丝想法。


    怎么把乙游所需要的技术，和T3融合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Excel依旧一片空白。


    “别想了。”耿星河打断她的思绪，“走，换衣服去跑步。”


    “啊……我真的搞不定。”周翩试图卖惨，逃离锻炼的命运，“我一个策划连案子都写不出来，更何况锻炼呢。”


    “大脑在运动时会放空思想。”耿星河催促道，“有助于灵感的产生。”


    周翩瘦小纤弱，从来体育就没好过，体测跑个800米跟要了命一样，对锻炼这事极度抗拒。


    但上次做活动稍微一熬夜，就熬到昏倒病到了医院。耿星河说她需要为周年庆提前加强体能，周翩无法反驳……于是被他拉着开始了锻炼。


    在他冷峻的目光下，周翩不得不站起来，一步一挪地跟他去健身房。


    游戏公司熬夜加班多，一有时间，同事们都自觉地会锻炼续命。免费健身房里，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材整齐排列，跑步机的嗡嗡声此起彼伏，充满力量感的音乐震得人心跳都加速了。


    周翩换好运动服，刚一走进去，便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汗水和热气。


    耿星河已经熟门熟路地上了跑步机，热身完毕，他自然地摁按钮地调节速度和坡度。跑步机开始运转，耿星河的身影随之律动，他的步伐稳健有力，每一步都踩在节拍上。


    他没有跟周翩说话，只是下巴往旁边的空跑步机一扬。


    周翩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勉强迈上了跑步机。面前的镜子照出两人的不同：耿星河动作流畅自然，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而周翩则左支右绌，活像个鸭子在陆上撒开脚丫子乱跑。


    耿星河用的是快一阵慢一阵的hiit锻炼法，慢下来的时候，他转头鼓励她：“慢慢来，别急。”


    周翩已经跑得没力气说话了。


    “你就这速度……”


    耿星河看着她跑步机上6km/h的速度，还跑到面颊通红，欲言又止。对比而言，他是拿8.5km/h当慢速，还能调解呼吸说话的。


    周翩趁着说话的机会，把速度又调慢，大口呼吸着：“每个人的体能巅峰都在高中，我能跑成这样就不错了。”


    耿星河手指比向自己，眼神里明晃晃的疑问：“那我？”


    周翩勉强又跑了两分钟，气喘吁吁：“真的跑不动了，再跑，肺要咳出来了。”


    “我一向不吝于相信你的潜力。”耿星河眼里蕴着笑意，“你还记得——之前校运会，你和黄清舒比的接力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