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神像屹立在索德广场正中央，而宽阔的广场旁便是恢宏圣洁的光明教廷。纯白色的半圆穹顶教堂，庄严不可侵犯。


    两个穿着软甲的黄金骑士手持长剑，目不斜视，笔挺站立在教堂门口。


    即使不是在休沐祷告的日子，教堂来往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格薇正注视着神像思绪飘远，一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搅乱神思。


    她从光明神像上移开视线，目光落到两辆装饰奢华，挂着展翅苍鹰金属徽章的马车上。


    马车一路疾驰而来，路上其余车马行人纷纷避让。


    “这马车主人的排场可真大！”


    “那当然！那可是弗洛斯家族，连王室都要敬上三分的家族，排场那还用得着说！”一个青年指着那车上的挂徽道。


    “哦！我想起来了，弗洛斯家的小公子和埃伦斯王子相爱相杀，对不对，就是那个弗洛斯……”


    “……不太可能吧。”有人提出质疑。


    “嗐，大家都这么说，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两人就这个问题争论起来。


    贵族间的八卦传闻向来是民众最为津津乐道的谈资，一时间，议论声如沸水般热闹起来。


    格薇没心思去听这些不知真假的八卦，绕开人群，径直走向街道对面的光明教廷。


    教廷门前，奢华马车停靠在路边，人群八卦中的主角之一坐在马车里。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黑色熨烫平整燕尾服的管家站在马车外的小窗旁，喋喋不休道：


    “……克莱德少爷，还有三日就是布顿学院神术师选拔，今日夫人特地邀请了泽鲁斯主教为您祝福，万不可像平日般行事不拘……心中要怀有对吾神最诚挚的信仰，祂的荣光将赐福于您……”


    罗纳尔提醒，特地加重语调。


    要说除了投胎这个人生的分水岭，另一项顶重要的转折便是一年一度的神术师选拔，所有年满十八岁的少男少女都可参加光明教廷组织的神术天赋测试。


    通过测试的少年们不论身份都将会收到大陆上顶尖学院——布顿学院的入场券，学习神术，之后还有机会成为真正的神术师。


    一跃成为连贵族都要望尘莫及的存在。


    尽管每年通过测试的孩子人数都是凤毛麟角，可还是每个家族最重要关注的大事。


    罗纳尔的这些话，克莱德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少年清润的嗓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烦躁，“要我说何必多此一举，之前不是已经用测灵石测过了么！”


    光明教廷高高在上，但多多少少会卖顶尖权贵家族的面子，在正式测试前，会暗地里先给这些家族的孩子测试一遍，弗洛斯家族也不例外。


    早在半年前就已经用测灵石为家族唯一继承人测过了，克莱德幸运地获得了祂的眷顾。


    “我的小少爷，测灵石的结果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以前多少稳操胜券的家族在最后一刻被泼了冷水。在拿到布顿学院的邀请函前，您永远不能掉以轻心。”罗纳尔尽职尽责道。


    “那只能证明我和神术并无缘分！”


    “哦，不能这么说，克莱德少爷，”罗纳尔露出标准的微笑，抬手扶了扶金丝镜框，“您是神明眷顾的孩子，缘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对您毫无意义，凡事在人为。您只需记得，弗洛斯家族有能力替您将那点不确定因素彻底排除就够了。”


    “……行了行了，你别念叨我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克莱德不耐烦打断他。


    “好的，请随我来，夫人在等您了。千万不要辜负公爵对您的期待，克莱德少爷。”


    弗洛斯家族屹立这片大陆五百年之久，比德维尔王室存在时间还长。但近几代族人中都未出现过神术师，哪怕有古老的荣光荫蔽，也抵挡不住日渐明显的颓势。只怕家族再不出现神术师，弗洛斯将彻底跌落神坛。


    因此，无论是弗洛斯公爵，还是家族其他人员，都对克莱德寄予厚望。


    克莱德嘴上抱怨嫌麻烦，却是不敢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


    ……


    格薇没有探听别人隐私的癖好，奈何她耳力实在极好，经过马车时，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落在她耳朵里。


    她本想直接忽视，可眼神还是不受控制地向那边瞟去。


    好吧，对万事万物的好奇是人类的天性，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这么一想，格薇大大方方看去。


    恰巧，头顶棕栗色微卷短发的少年这时掀开幔帘探出身，十分不凑巧地和格薇视线空中交汇。


    少年呼吸一滞，琥珀色的眼眸瞬间浮现惊艳。


    格薇丝毫没有偷窥被抓包的尴尬，淡定收回视线走开。


    “……克莱德少爷？”罗纳尔唤道，顺着克莱德怔愣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有。


    “没事了，走吧。”克莱德回过神，不自在咳了声。


    *


    格薇脚刚踏上台阶。


    “哐——”


    两柄长剑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挡在格薇身前。


    “这是什么意思？”格薇语调淡漠，噙着抹浅笑，背在身后的手掐起了咒语。


    两个黄金骑士相互对视一眼，面前女子气质卓然，不像是普通平民，尽量不得罪为好。


    “……小姐，请先去教廷旁边的小窗缴纳两枚铜币费用。”


    右侧黄金骑士尽量缓声道，只是语气仍带有独属骑士的生硬。


    格薇：“……”


    在海底待得太久，把进入教堂需要缴费这茬事给忘了。


    不过忘与不忘也无甚区别，格薇此刻身上分文没有，而人类的世界，钱币是硬通货。


    换句话说，格薇在这儿就是个一无所有穷光蛋，直到她找一份工作获得报酬。


    这个认识让她心情不太美妙。


    “突然想起，今天还有别的事，我改日再来做祷告。”


    格薇神色不改，忽略掉几道探究的目光，姿态从容转身离去。


    “克莱德少爷，别让泽鲁斯主教他们久等。”


    一旁，罗纳尔适时出声提醒。


    克莱德频频看了那抹紫色身影好几眼，闻言，不得不暂时放弃去搭讪的想法。


    格薇走到一处拐角，施展神术隐去身形，人来人往的街上无一人察觉。


    之后，她折返会光明教堂门前，这次无人再拦她。


    教堂内，纯白回廊曲折弯绕，穹顶上是天使光辉璀璨的浮雕。


    格薇不是来做祷告的，穿梭在大理石回廊和小花园之间。


    越往里走越安静，前来祈福祷告的普通人少了，经过的多是白衣神使。偶尔还能偶遇两个空闲主教，每每擦肩而过时，主教们总能准确向格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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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向投来疑惑一眼。


    于是，格薇干脆撤下隐身神术，光明正大游走在教堂。


    果然没人来盘查她的身份。


    教堂内建筑几乎一模一样，格薇逛遍了每栋建筑，仍未发现一丝异常。


    她眉头微蹙。


    是她猜错了吗？


    格薇心里想着事，脚步慢了下来，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大花坛前。


    巨大的双层花坛花团锦簇，圣洁的白色洋桔梗和蝴蝶兰拥挤，开得热烈灿烂。


    格薇停住，伸手触上桔梗花娇艳的花瓣，一只蝴蝶逆着金灿灿的阳光，颤巍巍亲吻上她的指尖。


    格薇嘴角悄悄翘起。


    “小姐您好，请问您为何一个人在这儿？”


    一道煞风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格薇头也不回，“我为何要告诉你？”


    “我没有恶意的，”克莱德这才发觉那句话略微不妥，道，“我见您似乎不太熟悉教廷，想来提醒您的，这里是光明教廷禁地，没有主教谕令禁止靠近。”


    禁地？难怪她没在这周围看到其他人身影。


    格薇这才侧头看了眼走近的少年，有点印象，是弗洛斯家族的小少爷。


    “我第一次进入教廷内部，并不清楚这儿是禁地。”她道。


    “况且，既然不让人接近，为何连块提示的牌子都没有。”格薇理直气壮。


    “嗯……其实那里有指示牌提醒的。”克莱德向后指了指。


    格薇顺着看过去，的确有块薄而宽的石板从园型石柱后伸出，看得出是指示牌之类的东西。


    可惜从背面无法看见上面的字迹。


    “好吧，原来是我没看到，下次注意。”格薇一点也不心虚。


    “那你呢，你知道这里禁止入内，怎么还明知故犯？”格薇将话头反问回去。


    少年身姿挺拔，加之做为弗洛斯家族继承人天生的傲气，克莱德气势上是远超同龄人的矜贵，可站在格薇身旁，却生生矮了两分。


    “在这个小花坛附近无碍，只要不进去前面那栋楼里就好。”克莱德道。


    好不容易听完泽鲁斯主教一大堆枯燥的吟唱，克莱德找到机会立马溜开，就看到熟悉的紫色身影大剌剌步入禁地。


    “那栋楼是万万不可擅自进入的，曾经有个迷路的年轻人误入，被教廷以渎神的罪名送上了绞刑架，我担心你……所以跟了上来。请原谅我的唐突。”


    格薇看了看不远处犹如实质的透明结界，他就算不提醒，她也不可能蠢到闯进去。


    “谢谢提醒。”格薇还是道了声谢。


    “只是无意误入而已，罪名就这般严重？”她状似不可置信。


    “是的，挺残忍的，对吧？”克莱德朝她露出无奈一笑，“完全不像教廷平日宽松仁慈的作风。”


    格薇不置可否。


    那栋楼里藏着秘密。


    若说之前因为梦里的那点残影对光明教廷有三分怀疑，此刻也变成了八分。


    她平静无波的眼眸凝着两层纯白矮楼，暖色光线挂在她长而翘的睫羽上，在眼底映出细碎的金，温暖却又冷漠。


    “我叫克莱德，可以认识一下吗？”克莱德青涩俊美的脸上扬起笑容。


    格薇看向他，眼尾的笑意疏离客气，“……萍水相逢而，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