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演武场上篝火燃烧，照亮了一方土地。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宛如沉睡的巨兽，让人望而生畏。


    年迈的族老一身黑色苗疆服饰，头上裹着厚厚的包头巾，脸上的皱纹满是岁月的痕迹，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之中，深邃又明亮。


    他那双睿智又犀利的眸子依次看了面前的十位孩童，其中有男有女，有胆大的，也有胆小不敢直视他的。


    而无一例外，这些孩子都是这一辈中最出色的！


    听不懂的苗语脱口而出，低沉又厚重的感觉，充满了威严和力量，让人心生敬畏。


    江念安看见，那些孩子们目光灼灼地看向老人的方向，目光中满是坚定。


    最后，小小的孩童齐声念诵着她听不懂的语句，像是在宣誓。


    “他们在向族老宣誓，永远忠于苗疆，永远忠于巫王。”宋延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因为刻意压低，仿佛就在耳边诉说一般。


    耳朵莫名发痒，江念安抿了抿嘴角，等宋延离开后，这才若无其事地揉了揉耳朵。


    身上的衣服还是苗疆服饰，头上、脖子上、腰上、手上全是银闪闪的饰品，江念安还从没有带过如此繁多的饰品。


    不过，感觉并不差，反而好看的不忍心拆下。


    江念安低头摸了摸腰上的链子，是宋延选的，上面还坠着一个又一个小铃铛，如果她能走路，每走一步都叮叮当当的，肯定很好听。


    “喜欢？”宋延一直留意着江念的动作。


    见对方光明正大的走神，有些好笑，斗蛊没什么好看的，有时候血腥又残忍，宋延现在已经开始犹豫要不要带殿下回去。


    江念安瞥了宋延一眼，点了点头。


    的确很喜欢。


    宋延了然点头，就没再说话了。


    过了会儿，他又悄悄凑近了江念安，低声道：“斗蛊不好看，要不要回去休息？”


    嗯？


    江念安眨眼，有些诧异地看了宋延一眼。


    怎么突然要回去了？


    她看了眼前方的孩子，他们似乎已经宣誓完成，马上就要开始了。


    “可他们好像都要开始了。”江念安轻声说着，语气间有些摇摆不定。


    她对斗蛐蛐没什么兴趣，不过俗话说得好。


    来都来了~


    马上都要开始了，现在走？


    不太合适吧？


    “走什么？马上就要开始了。”白息耳聪目明，瞥了宋延一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


    宋延无语地看了白息一眼，莫名觉得他舅有些不安好心。


    江念安看看白息，又看看宋延，后知后觉意识到，或许宋延是对的......


    号声响起，瞬间带回所有人的目光。


    十几米长的白色盘状物静静地伫立在篝火中央，十个孩童呈发散状围在巨大的圆盘周围。


    领头的族老目光环视一圈，一声令下，宣布比赛开始。


    号声止，鼓声起。


    一声声鼓鸣震耳欲聋，仿佛从大地深处传来，带着无尽的力量与威严，一波又一波，不断冲击着人们的感官。


    在这鼓声之下，江念安也仿佛感受到血液在躁动，心跳在急速跳动，热血又紧张。


    下一秒，黑白相间的环蛇从少年衣袖中窜出，直直的落入雪色盘中，蛇首高高扬起，宛如即将征战沙场的战士，白与黑相对，醒目又显眼。


    鼓声不停，振奋人心。


    百足虫漫不经心地从少女衣领口爬出，黑红相间的配色刺激着人的感官，让人毛骨悚然的同时，又舍不得移开。


    很快，环蛇和百足虫相遇，战斗一触即发。


    少年少女紧抿着唇角，目光死死地盯着场上的一举一动。


    百足虫死死趴在环蛇身上，无数只触角紧紧扒着环蛇的鳞片......


    蛇在不安地缠绕...扭动......


    因为离得不远，江念安甚至还能看见百足虫的触角深深嵌进环蛇的鳞片缝隙中......


    黑色的蝎子悄无声息加入战场，尾刺高高扬起，只为等待致命一击，还有满身脓包的蟾蜍、通体蓝色的壁虎......


    这是真正的斗蛊，充满着血腥与刺激。


    唯有胜者才能存活到最后！


    几乎是瞬间，江念安便是面色一白，连忙扭头闭眼。


    画面冲击感太强烈了，仿佛真的有一只百足虫趴在你身上似的。


    宋延连忙抓住江念安的手，这才发现对方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抿了抿嘴角，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以往斗蛊比赛，都是把所有蛊虫丢进九龙鼎中，只有胜者才能爬出，怎么今年......


    他抬眼看向白息，果然见对方目光灼灼地盯着白玉盘中，一副认真观战的表情。


    宋延咬了咬牙，在心底狠狠地记了舅舅一笔，怪不得刚刚他会那么说，原来是早有预谋！


    “走吧，我们先回去。”


    宋延起身，推着江念安就准备回去。


    双玉也是面色发白，被裴青扶着起身。


    白息抽空瞥了宋延一眼，见几人准备离开，挑眉不解：“这就走了？蛊王还没选出来呢。”


    宋延无语地白了对方一眼，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您自己慢慢看吧。”


    白息挑眉，看着几人的背影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一年一次的斗蛊，就这么走啦？啧啧......”


    说着，他又将目光转回场上，环蛇已死，蟾蜍也悬......


    “你俩安分点。”白息轻飘飘地往后瞥了眼，蠢蠢欲动的哥俩瞬间安静如鸡，老实巴交地趴在靠背上当装饰物。


    白息哼笑一声，继续看向场内。


    距离演武场越来越远，黑暗重新回到脚下，只有不远处环廊上的灯火，照亮着前方的道路。


    双玉拍拍胸脯，眉眼间还带着惊惧，她有些后怕地说道：“这就是斗蛊吗？跟斗蛐蛐还是区别很大啊。”


    江念安懒懒地抬眼看了双玉一眼，很想点头附和，但是虫子聚堆的场面还在脑海中环绕，让她有些力不从心，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不安的躁动。


    宋延垂眸看着江念安，见对方面色好转起来，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听见双玉的感叹，他好笑地摇了摇头：“斗蛊的确跟普通的斗蛐蛐不同，蛊虫都是万里挑一的，每一只优秀的蛊虫，都是踩着无数同伴的尸骨爬上来的。”


    哪怕是思思和它兄弟，也是那一窝里仅剩的两条蛇。


    双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算了算了，这种刺激的场面，不适合我们。”


    宋延点了点头：“嗯，之前斗蛊都是在密闭的空间里，只有最后存活的蛊虫，才能被称之为蛊王，今年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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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是个意外。”


    江念安嘴角一抽，掀了掀眼帘。


    合着是她们倒霉？


    怪不得巫王会主动提出挽留之意，莫非是想看她出丑？


    还是说巫王真的有举兵北上的意思？


    江念安莫名的阴谋论起来。


    “舅舅喜欢蛊虫，可以说说痴迷至极。”宋延垂眸看了江念安一眼，虽然心底对舅舅有气，但还是提人解释了一句：“他可能以为你们也喜欢这些。”


    江念安瞥了宋延一眼，心底哑然。


    怎么会有人觉得她喜欢虫子打架？


    不过，不是故意的就好。


    见江念安点头，宋延便知道对方是揭过这一茬了。


    他想了想，城内逛过了，斗蛊也看了，还有什么呢？


    “要不明日咱们出城吧？”宋延灵机一动，想到了好点子：“不远处的山顶之上，有一汪天池，碧蓝碧蓝的，特别好看。”


    关键是，江念安可以在里面浮泳。


    自从离开江都，殿下似乎都没有好好泡过澡。


    江念安揉着眉心，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


    她看向宋延的目光之中有些犹豫和心动：“不会有人看见吧？”


    宋延摇了摇头：“那边离城内有一段距离，人烟罕至......不放心的话，可以多带点人在山下把守。”


    这样似乎也可以。


    江念安点了点头，没在说话，显然是默认了宋延的建议。


    只有身后的双玉目光犹豫地看了两人一眼。


    小姐啊！你还记得你来苗疆是要做什么吗？


    药泉无用，就不去想其他方法了吗？


    那咱们什么时候回江都啊？


    她无声叹了口气，所有思绪全都压在了心底。


    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窗外，月明星稀。


    繁星点点如同镶嵌在黑色天幕上的宝石，熠熠生辉。


    一夜无梦，直到翌日辰时三刻，江念安才悠悠转醒。


    她懒懒地揉了揉眼睛，却并未立刻起身，只是微微睁开那双带着雾气的眼眸，目光怔怔地盯着浅蓝色的纱幔，思绪还沉浸在昨夜未知的梦境之中。


    今日又是一个明媚的天气，阳光透过窗户，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


    江念安打了个哈欠，缓缓坐起身子，发丝如瀑般滑落，从胸前垂到了被褥之上。


    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了枕边，素色帛枕下露出泛黄书本的一角。


    江念安一顿，恍惚片刻后，忽然意识到这是什么。


    顿时面色红润了起来，纤细的手指攥紧了被褥，指节呈现出淡淡的粉色，恰似三月桃花般娇嫩。


    她抿了抿嘴角，默不作声地将书本往枕下塞了塞。


    嗯......这下看不见了。


    不过，掩耳盗铃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对于以后，江念安还是有些茫然，迟迟做不出决定。


    书中所言，鲛人的成年期......


    她至今也没有感受过，所以是静等成年期的到来？


    还是与宋延成亲，博那一丝的可能？


    “唉......”


    惺忪的睡意彻底散去，每次一想到这个话题，江念安就头疼的要命。


    她看了看明亮的窗户，决定不想了。


    走一步看一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