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中，韩沛真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陈英杰缓缓转过头来，面容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憔悴，但嘴角仍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原来是沛真啊。”


    说完又转回身去。


    手心已经沁出冷汗，她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脚步：“有什么事，下来再说好吗？”


    可他忽然站了起来，背对着城市的天际线。


    韩沛真下意识地捂住嘴。


    他转过身，出乎意料地笑了：“你不会以为我要跳楼吧？我还没那么脆弱。”


    说着轻巧地跳下女儿墙


    她气得捏紧拳头：“你这样真的很危险！”


    “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这样看看风景。”陈英杰语气平静。


    韩沛真眉头紧锁：“为什么我打电话给你不接？”


    他指了指呼啸的风声：“天台的风太大了，我没听见。”


    她咬了咬下唇，恨恨地说："你要是敢骗我就死定了。以后把手机调成震动。”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点点头，额前的碎发随风轻摆。


    韩沛真怒气稍减，深吸一口气问道：“今天有没有好好向洪教练说？”


    陈英杰的目光暗淡下来，摇摇头：“我跟她打了一场，但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洪教练这么生气？”


    陈英杰转身望向远方，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那年小雪出事之后，我就离队了。”


    “所以你一直都没有跟他们再联系过吗？”


    陈英杰默默点头。


    “那你确实应该跪着去见她。”韩沛真毫不客气地说，“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陈英杰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明天会想办法再去找她要的。”


    “不是找她要回运动员证书这么简单，”韩沛真强调道，“你得好好地跟她道个歉才行。”


    陈英杰笑了笑：“我知道了。但是要先跟你道个歉才行，刚才这么多电话都没接到，你一定很担心吧？”


    韩沛真翻了个白眼：“我担心你个大头鬼。”


    陈英杰看了眼手机：“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帮我辅导功课。”


    “去哪里吃？”


    “要不我去菜市场买点菜回来，炒两个菜吃吃。”


    韩沛真摇摇头：“你现在的时间很宝贵，除了保持一定量的训练，其他时间能省要省。”


    陈英杰立正敬了个礼：“那行吧，我们还是去食墨斋点个大排饭吃吃。”


    *


    秋日晚上黑得早，等他们吃完饭，街边的路灯陆续亮起。


    韩沛真看了眼手机，已经六点了。


    “这会儿李叔已经下班了，“她思索片刻，“要不我带你去我们学校的自习室吧？那里也可以学习。”


    陈英杰皱着眉头，疲惫地说：“还得跑那么远啊。”


    韩沛真默默计算了一下。


    确实，来回路上就要耽误一个钟头左右。


    她正踌躇间，店长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到二楼去。”


    陈英杰眼睛一亮：“你真是够意思的哈！”


    韩沛真跟着他上了二楼。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气息。


    陈英杰打开灯，温暖的灯光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看着这一切，韩沛真不禁想起与他第一次正式见面的场景。


    那个鼻子上还插着纸条的滑稽模样，让她每每想到都忍俊不禁。


    恍然间，短短几个月过去，他居然已经要准备考大学了。


    命运就是这样充满戏剧性。


    她轻轻摇了摇头，收敛思绪，专注地帮他讲解数学题目。


    两小时后，辅导结束，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有拿到证？”


    他表情有些懊恼：“没想到现在改用电子护具了，我连一分都没有拿下。”


    “以你的身手，不应该啊，”韩沛真皱眉道，“会不会是仪器坏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英杰一拍大腿，“但是她打我就有分数，我打她一点分数都没有。”


    “你要打她的胸口。”她一脸认真。


    他尴尬地挠挠头：“她还没结婚，万一打瘪进去怎么办？”


    韩沛真赶紧补充道：“打头部也是可以积分的。”


    他点点头，但随即微笑道：“明天我不跟她硬碰硬，我会好好跟她道歉的。”


    她也露出赞许的微笑：“这样更好，加油！”


    *


    第二天上午，金秋暖阳洒满校园，陈英杰再次出现在培基大学门口。


    这次门卫只是随意地瞥了他一眼，挥手示意：“车停外面，走进去。”


    陈英杰穿着一身醒目的黄色外卖服，提着一大束鲜花，大摇大摆地穿过校门。


    落叶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碎响。


    他先来到迪江体育馆。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馆内传来阵阵训练的喊声，却不见红辣椒的身影。


    只见摔跤柔道队的队员们正在认真训练，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拦住一个背着书包匆匆走过的学生，询问教师楼的位置。


    得到指引后，他握紧手中的花束，又朝教师楼快步走去。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教师楼层。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传统体育系的办公室。


    明亮的办公室里，几位老师正埋头工作，却依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请问洪教练的座位在哪边？”他走向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师，轻声问道。


    老师抬起头，透过镜片打量了他一眼，指向不远处一个办公位：“在那边。”


    “洪教练今天没来吗？”


    “她中午好像有一个师兄弟的聚会。”戴眼镜的老师说，“估计下午才会过来。”


    他礼貌地道谢，走到洪教练的办公桌前，将花束轻轻放在桌上。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花瓣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晕。


    *


    韩沛真一早走进客厅，就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紧张气氛。


    厨房里传来咚咚的切菜声，白素琴正在那儿专心劈菜。


    老爸韩克雄则像个不安分的陀螺，一会儿拖地，一会儿浇花，一会儿又去阳台晒衣服，忙得不亦乐乎。


    老爸看到她，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今天中午有空吗？”


    “怎么了？”她还没说完，白素琴就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瞥了韩克雄一眼，眼神里带着不悦。


    她瞬间明白了，微微点头。


    韩克雄如释重负，转身对白素琴说：“老婆，中午我带春香一起去。万一喝点酒，她还能帮我开车。”


    她赶紧小声提醒：“爸，我还没拿到驾照呢。”


    白素琴冷哼一声：“我看你晚上也别回来好了。”


    韩克雄搓了搓手，解释道：“我们95届的同学自从分别之后各奔东西，难得聚一次，我不去总归不太好。”


    她连忙向老妈保证：“你放心吧，我肯定把老爸安安全全带回家。”


    老妈却悄悄转向她低声道：“如果你老爸偷看那个红辣椒，你帮我计数。他看了多少秒，回头我让他给我买多少克黄金。”


    韩沛真捂嘴笑着点点头。


    *


    昭明大学附近的酒楼里，韩沛真跟着父亲推开包厢大门，扑面而来的是热闹的欢声笑语。


    几个光头壮汉正在打掼蛋，见到来人立即放下纸牌：“老韩，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这么帅啊！”


    韩克雄摆摆手：“老了老了。”


    “哎哟，春香都这么大了。”一位慈眉善目的叔叔笑着感叹。


    她礼貌地问好，却被另一位声音洪亮的叔叔打趣道：“当年你刚出生时，你爸爸可急坏了，一看是个女儿，就担心长得像自己。”


    “都说女儿长得像爸爸，太像吧又不好，一点不像更不好。”又一位叔叔笑着说。


    韩克雄接话道：“还好长得像妈妈。”


    韩沛真只得尴尬地笑笑。


    随着更多师兄弟到场，有人问起：“怎么洪师妹还没来？”


    “来了来了，马上就到。”


    韩沛真暗中观察父亲的反应，但他正专注地与他人交谈，面色如常。


    不一会儿，包厢门开了，红辣椒大步走进来，向众人作揖：“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


    “就差你了！”


    “那就赶紧坐吧！”


    落座时，大家又开始起哄，要韩克雄坐主位。


    推辞一番后，他终于就座。


    红辣椒刚要在韩沛真身边坐下，就被人拦住。


    “哎呀，洪师妹，这可不对。你现在也在东澜市做教练，按理说该坐主位。”


    “咱们同门一场，没必要这么讲究吧。”红辣椒推辞道。


    “你来晚了，大家都等你，必须坐前面去。”众人坚持。


    红辣椒只好红着脸应允，坐到了韩克雄旁边。


    众人眼中带着笑意，暗自打趣。


    韩沛真一边喝茶，一边仔细观察父亲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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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怕错过任何细微变化。


    饭局持续了两个小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但庆幸的是，父亲始终专注于与老友叙旧，毫无异样。


    酒席结束，父亲去卫生间时，红辣椒也往外走。


    她连忙追上：“洪教练，请等一下。”


    红辣椒收起笑容，冷冷道：“你还准备给陈英杰说情？告诉你，我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执着地将事情始末讲述了一遍。


    红辣椒冷哼一声：“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他跪着来见我，说不定我会考虑把证给他。”


    韩克雄恰巧从卫生间出来，撞见这一幕。


    红辣椒冷笑着对他说：“师兄你可要当心点，你女儿恐怕喜欢上了一个没有心的人。”


    韩沛真抿着嘴唇，看着红辣椒昂首阔步离去，心中五味杂陈。


    *


    午后三点，阴云密布的天空下，红辣椒推开办公室的门。


    一束娇艳的康乃馨映入眼帘，在灰暗的天色中格外醒目。


    她狐疑地环顾四周，才在办公桌前坐下。


    桌上还放着一封信，她小心翼翼地拆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笔一划努力写就的丑字——一封诚恳的道歉信。


    读完信，她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却感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她拉开抽屉，取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那是陈英杰那届学员获得青少年全国大赛冠军后的合影。


    照片中的陈英杰青春洋溢，俊朗的面庞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她的目光落在照片下方陈英杰的运动员证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却又摇摇头将它放回抽屉。


    “洪教练！”


    窗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喊。


    她快步走到窗前。


    瓢泼大雨中，陈英杰憔悴的身影格外清晰。


    “原谅我吧，洪教练。”他仰起头，雨水顺着脸颊流下。


    红辣椒忍不住喊道：“蠢货，你在那边站了多久了？”


    他的声音穿透雨幕：“如果你不原谅我，我就一直站下去。”


    红辣椒心头一紧，想要转身离开，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他。


    雨中的陈英杰像只可怜的小狗，浑身发抖的模样让她心疼不已。


    一咬牙，她从抽屉里取出运动员证，快步下楼。


    然而当她赶到楼下时，雨停了，他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一位上了年纪的保安气喘吁吁地走过，红辣椒连忙追问发生了什么。


    保安解释道：“刚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个小兔崽子，把消防栓给打开了。”


    红辣椒转身，咬牙切齿地低语：“你这个王八蛋，老娘绝对不会原谅你。”


    *


    晚上辅导功课时，韩沛真又问起了证书的事情。


    陈英杰却笑而不语。


    她担心道：“再不拿回来的话，报名就赶不上了。”


    可他却自信地说：“明天我一定能拿回来的。”


    韩沛真叹了口气：“明天我们学校的散打队要去培基大学进行友谊赛。明天如果我碰到她的话，再帮你说一下吧。”


    他却摇摇头：“不必。我自有办法。”


    *


    第二天，韩沛真随散打队乘坐大巴驶向培基大学。


    当车辆驶近校门时，她注意到门口森严的警戒。


    “怎么会有这么多保安？”她低声自语。


    散打队队长搭腔道：“听说是前段时间学校发生了恶性事件，所以对外来人员严加管控。”


    “现在连外卖员都不准进校了。”一名队员补充。


    “我们学校也该这么严才对。”另一个队员应和。


    韩沛真默默抿紧嘴唇。


    如果今天还拿不回运动员证，高考报名怕是真要黄了。


    可自己真能劝得动红辣椒吗？


    她没有把握。


    不知道陈英杰这会儿在做什么？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向窗外。


    *


    与此同时，校门口的保安队长正在训话。


    “从今天起，外校闲杂人员一律不准入校，外卖员也不行，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过。请大家各司其职，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


    整齐的回应声中，混着一个特别的声音。


    陈英杰身着一袭黑色保安制服，嘴角微微上扬，与众人一同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