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上午八点左右，图书馆门口已经聚满了人群。


    置物柜抽签仪式即将开始。


    前方的大显示屏上是单调的深蓝色。


    韩沛真将手机放在胸前紧紧握着，心里又期待又紧张。


    之前预约到的抽签号码是114。


    她踮着脚尖，想看工作人员来了没有。


    陈英杰转身问：“你是多少？”


    苏堂镜看了眼手机：“168，你呢？”


    他撇了撇嘴：“13。”


    韩沛真噗嗤一笑：“你还真是跟13过不去了。”


    陈英杰眼睛一瞥，惊讶道：“你换手机了？”


    她捋了下刘海：“嗯，之前的手机坏了，在修，先用这个。”


    苏堂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陈英杰转头瞪着他：“你点什么头？想帮她买啊？别做梦，她没有爸爸吗？”


    苏堂镜拧着眉毛：“你话多呢。”


    陈英杰又看向韩沛真：“等会儿抽不到也不要紧，反正苏堂镜钱多，让他找人在这里装个专用的置物柜给你。”


    苏堂镜轻咳了一声：“主意你出，钱我给，这算你的还是算我的呢？”


    韩沛真勉强笑了笑：“我才不要呢！”


    就在这里，人群外传来个声音：“学姐，你也来抽签了？”


    她咬着牙僵在原地。


    应该是狄轻舟。


    这个人究竟是谁啊？


    说是认识我，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苏堂镜弯腰微笑道：“不要担心，有我在，他不敢上前。”


    “是有我在吧。”陈英杰舒展了一下胳膊，晃了晃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响起排山倒海般的骚动。


    负责抽签的工作人员终于到了。


    她又忍不住踮起脚尖，手心里微微出汗。


    机器调试一番后，工作人员拿着个大喇叭喊道：“现在开始抽签！这个学期总共有50个柜子，待会儿屏幕上抽到自己号码的过来登记。”


    韩沛真心里扑通扑通，居然有点紧张。


    陈英杰打趣道：“感觉这比双色球还难中呢。”


    她苦笑道：“确实，我都抽了好多年了，就中过一次。”


    苏堂镜好奇道：“中了多少？”


    她翻了个白眼：“我说抽签。”


    屏幕上数字开始随机跳动。


    定一下，就有个人欢呼着跑到前面去。


    定一下，就有个人雀跃着跑到前面去。


    十个人中奖了。


    二十个人中奖了。


    三十个人中奖了。


    随着名额越来越少，韩沛真不由得紧张起来，手心的汗多得手机几乎都快握不住。


    忽然，陈英杰用胳膊拱了拱她。


    韩沛真转头疑惑道：“怎么了？”


    他转头微笑道：“上次在游戏厅不是问你借好运的嘛，今天我就加倍还给你。”


    她呵呵一笑：“切，我才不信那一套呢。”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清亮而又真挚：“真的，我不骗你。”


    她努了努嘴，手一摊：“那你赶紧还给我。”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脸上转了三圈。


    韩沛真嘴唇微颤，耳朵却始终听着前方抽签号码的播报。


    “妈咪妈咪哄！”


    手指在她鼻尖停住。


    她嘴角微微上扬，又赶紧敛去。


    他两只手掌在身前下压，像是松了口气，睁开眼睛说：“好了，现在好运已经到你头上了。”


    苏堂镜冷冷一笑：“装神弄鬼。”


    韩沛真嘟起嘴：“要是不灵，我就打扁你。”


    他眯起眼睛，一脸坏笑：“包灵的好嘛。”


    “还有十个名额了。”苏堂镜提醒道。


    韩沛真转头看向大屏幕，心里七上八下。


    屏幕上的数字变换着，每一次定住都让她心惊肉跳。


    182


    281


    317


    苏堂镜安慰道：“没事的，我们三个人概率比人家高。”


    28


    30


    174


    191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欢呼：“学姐，我抽中了！”


    韩沛真忍不住拧起眉头。


    陈英杰回头大吼道：“你傻逼啊！”


    众人纷纷哄笑。


    现在，只剩下三个名额了。


    大屏幕上的数字变化速度仿佛变慢了一样。


    定住，韩沛真一惊。


    是37。


    定住，韩沛真一惊。


    是96。


    最后一个数字即将确定。


    屏幕一跳，韩沛真刚要惊，手心忽然被人挠了一下。


    她脸一红：“你干嘛？”


    陈英杰侧过脸来，眨了下眼睛：“轻松点，大不了明年再来嘛。”


    她忍不住拧了他一下：“你不要乌鸦嘴。”


    就在这时，喇叭里喊道：“114,114在吗？”


    韩沛真心神一荡，转头看向大屏幕。


    深蓝色的大屏幕上，赫然挂着114三个数字。


    “我中了！我真的中了！”她紧紧握着手机，忍不住原地蹦了起来。


    这下终于有自己的置物柜了。


    终于不用带着东西来来回回了。


    剩下的学生们纷纷哀嚎着离开。


    她眉眼弯弯：“看来你还真的蛮灵的嘛。”


    “那当然了。”他扯了扯嘴角，“算命的都说，我这个人旺妻。”


    苏堂镜冷冷一笑：“装神弄鬼。”


    “快去登记吧。”陈英杰伸出手臂转了几圈后弯下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韩沛真捂着嘴，朝前方的登记处走去，脚下仿佛踩着棉花糖般轻松自在。


    将自己的信息录入电脑后，终于领到了一把属于自己的置物柜钥匙。


    小小的，金灿灿，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耳边蝉鸣阵阵，她提溜着钥匙，朝他们两人露出大大的笑容。


    陈英杰伸出大拇指：“真有你的！”


    苏堂镜伸出大拇指：“你太棒了！”


    她擦了下鼻头，心中的得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这个学期，总算是有了个幸运的开始。


    *


    晚上，韩沛真在家看书。


    蓦然间，房门打开一条缝。


    抬头看去，只见小桃一脸坏笑。


    “你怎么来了？”她合上书，揉了揉眼睛。


    小桃提起手上的黑色塑料袋：“给你带了蝴蝶酥。”


    韩沛真苦笑道：“这两天真是吃得够够的了。”


    小桃将蝴蝶酥往桌上一扔，过来揉了揉她的肩膀，明知故问道：“又谁给你买蝴蝶酥吃呀？”


    她捶了捶大腿，摇头道：“你说呢？我爸呗。”


    小桃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看不止吧。”


    “嗯。”她脸颊微微发烫，又连忙问，“今天怎么想到过来的？”


    小桃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摸着下巴：“来跟你重温下童年的时光，不行啊？”


    她歪了歪脑袋：“什么意思？”


    小桃手一摊：“快把你小时候的相册拿出来看下。”


    她捶着酸胀的大腿根，疑惑道：“要那东西干嘛？”


    “快点吧，我已经等不及了。”小桃眼珠一转，欲言又止，不禁捂嘴装起神秘来。


    韩沛真咬着嘴唇，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起身去书柜里拿相册。


    由于常常擦拭，倒也并不生灰。


    两人在桌边翻开相册，一页一页回味。


    部分照片已经泛黄。


    有自己幼时的照片，有小学毕业照，有与小桃几人去海边的照片。


    记忆中的场景一幕幕放映，指尖在触到那咧嘴大笑的男孩时忽然一顿，随即紧紧抿着嘴唇。


    小桃顿时僵住：“啊这……”


    她偏头看着小桃：“干嘛这么紧张？”


    小桃尴尬笑道：“难怪电视剧里的回忆片段都是黄不拉几的，现在看看这些发黄的照片，感觉就像回到了以前。”


    她将额头抵小桃的肩膀，故作伤心状。


    小桃又僵住，想安慰她，手臂刚刚抬起。


    韩沛真嘴角一勾，猛地咬了小桃一口。


    小桃吓得差点跳起来。


    她捂嘴笑了一会儿，等气顺后又捋了下刘海，终于开口：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小桃猛地一愣，随后眼睛泛红，将她紧紧抱住：“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吗？”


    韩沛真拍了拍她的背，听她在耳边呜咽，又揉了揉她的脑袋：“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担心了。”


    小桃号啕大哭：“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吗？”


    泪水滑落在她肩膀上，她也感觉眼眶有点湿热，心里说不出的感动：“能够有你们陪在我身边，我真的很幸运。”


    “我也是，我也是。”小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下辈子我们也要做好朋友。”


    韩沛真吸了下鼻子，泪水在眼窝里打转，勉强微笑道：“这辈子还没过完呢，就想着下辈子的事了？”


    “我不管我不管嘛。”小桃扭了扭肩膀，“总之，咱们俩不管谁先上黄泉路，都要等一等对方。”


    “那不行。”她摇了摇头，“万一我先走了，你得好好活下去。”


    小桃连忙放开韩沛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片刻后又颤声道：“就不能我先走吗？”


    “不行，必须我走在前面。”她微笑着擦干小桃脸上的泪水，将额头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如果真的有来生，我会好好地去投胎，然后等你来找我。”


    “要是时间刚刚好，咱们继续做姐妹。”


    “嗯。”


    “要是我又多活了二三十年呢？”


    “那你来做我的女儿。”


    “要是实在找不到地方投胎，我就转生做一条小狗。反正我就要陪你。”


    “嗯。”韩沛真擦了擦眼泪，微笑着伸出小拇指，“反过来也一样。”


    小桃破涕为笑，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反过来也一样。”


    两根手指轻轻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人相视而笑。


    韩沛真吸了吸鼻子：“你今天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


    小桃一拍大腿，终于回过神来：“差点忘了个重要的事情跟你讲。”


    她歪了歪脑袋：“什么事？”


    小桃终于恢复了刚刚的神气模样，故作扭捏道：“啊呀，我答应人家保密的。”


    “我就觉得你今天不对劲。”韩沛真故意撅嘴，“说吧，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会。”小桃终于按捺不住，眼里透着十足的激动，“我跟你讲哦，原来陈英杰他啊……”


    “他怎么了？”她手撑着相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小桃坏笑道：“原来他以前有喜欢的女生。”


    韩沛真苦笑道：“我知道啊。”


    “什么？你知道的？”小桃一脸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跟你讲的吗？”


    她抱臂看向一边，心中微微酸涩：“之前去苏堂镜家做客，在车上听洪教练讲过。”


    小桃连忙凑近：“那你知道他以前喜欢的人是谁吗？”


    她抿了抿嘴唇，又歪头一笑：“我怎么会知道呢？”


    小桃的表情像是瞬间松了口气，又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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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秘的坏笑：“那你想不想知道是谁？”


    韩沛真嘴角抽搐：“我不想知道。”


    “哎呀，那多没意思啊。”小桃摇着她的手臂，“你快说你想知道，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她作势捂住自己的耳朵，坏笑道，“啦啦啦，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小桃撇了撇嘴：“哼，那你以后可不要求我。”


    韩沛真吐了吐舌头：“略略略，我才不会求你呢，你快走吧，我要看书呢。”


    小桃气得一跺脚，转身就往门外走，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客厅里的妈妈说了句：“小桃今天不睡这里啊？”


    小桃说：“嗯，就不打扰她学习了。”


    紧接着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她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准备继续看书。


    可书还没翻开，她又站起身，来到房门前。


    悄悄打开一条缝。


    瞬间被吓得汗毛直竖。


    只见小桃在门缝外一脸坏笑。


    她刚要关门，小桃一脚插进来挡住了房门：“你看，其实你还是想知道吧？”


    韩沛真苦笑道：“知道了又能怎样，还不是徒增烦恼？”


    小桃走上前，拉着她走到床边，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压坐在床上：“你看你，说话的时候嘴巴扁扁的，是不是吃醋了？”


    她忍不住嘟起嘴。


    小桃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告诉你吧，他以前喜欢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你。”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以前喜欢的人是我，那他现在喜欢谁？”


    小桃敲了敲额头，作无语状：“我是说，他以前，现在喜欢的人始终只有你一个。”


    “什么意思？”她越发觉得一头雾水。


    小桃也坐在床边：“以前看《妈妈再爱我一次》，当时不是有个小男生坐在你旁边的吗？”


    她歪了歪脑袋：“好像没什么印象了。”


    “我都记得，你怎么就记不得？”小桃提醒道，“就是那个鼻涕喷到前排去的那个人。”


    她顿时惊讶道：“原来是那个鼻涕虫啊！”


    小桃微笑道：“当时你借给他纸巾，给了他一颗糖，他记到现在呢。”


    韩沛真一时有点发懵：“真的假的？”


    “屁股上有三颗痣也记得清清楚楚。”


    “我怎么会说那种话？”她顿感羞涩，又恍然大悟，“难怪前几天他要那么问我。”


    “他来找你报恩来了。”


    “说报恩也……”她低下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吧。”


    小桃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激动：“他找了你十二年啊，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确实啊，这么说的话确实有点太巧了。”韩沛真歪了歪脑袋，“可是电影院里那么黑，他怎么记得我长什么样？”


    小桃说：“他说是有点印象，后来又从旧报纸上看到你的照片，特意裁切下来保存到今天提醒自己。”


    她惊讶道：“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小桃急忙掏出手机，将之前拍下的旧照片拿给她看。


    她接过手机，仔细端详。


    屏幕上，是一张泛黄的彩色合影。


    合影中的小朋友整整齐齐站成三排。


    最前面一排，有个女生的肖像被红笔画了个小小的圈。


    她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小桃期待道：“这张照片有印象吗？”


    她再三确认，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这好像……我没什么印象了。”


    “怎么会？”小桃一下子从床边站了起来，“会不会是你以前参加什么培训班的合照啊？”


    她沉思片刻，拿着手机走到书桌前打开相册。


    翻到后面几页后停了下来。


    她朝小桃招招手：“你来看这个。”


    小桃狐疑上前，目光在她手所指的地方停住。


    韩沛真微笑道：“这个可能是小时候电视台举办的小小主持人培训班，我也参加过。”


    小桃看了看相册的照片。


    男生穿着黑色西服，女生穿着白色洋裙。


    跟手机里那张合影的穿着打扮一模一样。


    她指了指桌上相册里的照片，微笑道：“当时我参加的是第3期培训，也拍了合影，因为那一期女生比较多，我站在第二排。”


    说着，手指指向第二排中间的小女孩：“这个才是我。”


    小桃哑然失笑：“那我手机里这张照片上站第一排的女生是谁？”


    韩沛真嘴角抽搐了几下，转头眯着眼睛假笑道：“那我怎么知道呢？”


    *


    是夜，食墨斋即将打烊。


    店长刚要锁门，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你好～”


    店长一个激灵，浑身僵住：“你……你是谁？”


    “我是来应聘的。”


    他顿时松了口气：“大晚上的吓死我了。”


    转过身，看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长发女生。


    店长擦了擦额头的汗：“你是在校大学生吗？”


    女生点点头。


    店长问：“在网上看到的招聘启事？”


    “是的。”


    “叫什么名字？”


    女生小心翼翼道：“我叫南君子。”


    “之前有在餐饮兼职的经验吗？”


    南君子苦笑道：“没有。”


    店长摸了摸下巴：“时薪20元能接受吗？”


    “可以的。”


    “行，那你明天就过来上班吧，晚班是四点到位。”


    南君子连忙鞠躬：“谢谢老板。”


    他摆了摆手：“叫我店长就行。”


    “谢谢店长，那我明天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