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住林府，只盛屏和蒋鹭二人，自然没有问题，可若是把王秋云也带进林府，盛屏唯恐被林家人私下传话，说她蹬鼻子上脸，倒把蒋鹭连累了，于是便在镇上的杨柳巷租了一间小院，里头三间房并一个厨房。


    把王秋云安顿好以后，盛屏这才带上礼物前往林府。


    林丰从门房那里得知盛屏来了以后，不等她见一面即将放课的蒋鹭，就把她带去了林老太的院里。


    好几个月没见，林老太瘦了许多，脸色更是黄得厉害，时不时地咳嗽，见着盛屏了，虽然端着一副严肃面容，但背脊却比之前弯了些，想来是病了，盛屏更添了几分小心。


    林老太如常与她闲话，问她这几个月做了什么事。


    盛屏就把自己在流云楼做素斋的事儿说了。


    林老太起先听到流云楼眉心微皱，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得知她已经从流云楼出来了，便道：“早年我与刘老夫人交好时，去过万安镇，当时她就叫流云楼的大厨到府上做了一顿素斋，味道是极好的，想来现在流云楼的生意定是兴旺得很。”


    盛屏点头，“流云楼一向名声在外。”


    林老太见她半点儿不提自己的功劳，“若非你做素斋的名声先在县里传开了，只怕流云楼也没那么好的生意。”


    盛屏却不托大，“刘府人脉亨通，我只是一颗小棋子而已。”


    听她这样说自己，林老太心头闪过一丝惊诧，她以为以盛屏如今这个年纪，或许冰雪聪明，但碍于出身，生意上的弯弯绕绕当是知之甚少的，可现在一看却并非如此，像是一早窥探其中奥秘反而超脱了，不在乎了，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你不怨愤？”


    盛屏微笑摇头，“我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哪里敢同乡绅贵人打擂台？有一己之长能为人所用，又能赚取点儿银子，已是十分难得的了。”


    林老太看她如此通透豁达，也不在此事上饶舌，转头问起她以后的打算，“往后你可有另别的打算？”


    “这段时间先是在各府做素斋，又在流云楼做厨娘，不怕老夫人笑话，我已经有了一笔积蓄，我本打算拿这钱开一家专做素斋的饭馆，只是一来银钱不够多，二来地方不好选，三来家中田地不多，无法一年四季的供应时蔬，只得暂时搁置，不过我另有一门手艺，我想着在这里开一家点心铺，也不用与相公两地分居了。”


    盛屏对林老太从不藏私。


    林老太见她说话做事条理清晰，赞赏地点头。


    “你素斋做得好，不仅是味道就是外形也颇为用心，若是开饭馆想来定能生意兴隆，不过镇上的好地方都被先人占了，你根基不稳，贸然开店只怕撑不过一个月，你倒也谨慎。”


    哪个地方的地头蛇都是一根难啃的骨头，要想从已经划定好的利益地盘上咬一块下来是需要仔细筹谋的。


    “若是要做点儿其他的小生意，我倒可以帮忙一二，你去找我大儿媳，她知道怎么做。”


    盛屏从林老太院子出去，被她贴身伺候的一个婆子带去了林大夫人的院子。


    婆子同林大夫人耳语了几句，便离开了。


    林大夫人让盛屏坐下，叫个丫头去她屋里拿东西出来。


    “盛娘子的南瓜饼做得好，又把方子给了府里的厨子，近来大家都是有口福的，日后开了店，万山镇的老百姓也能尝尝这味儿了。”


    盛屏抿嘴微笑，她并没有把南瓜饼放进点心铺子的打算。


    丫头拿了一个匣子出来，林大夫人从里面选了两张出来。


    “这是城东的两家铺面，位置还算好，只是经营不善，常年亏损，若盛娘子愿意，只管从里面挑一家去，租金就按照市面的价格来定。”


    林大夫人吩咐林丰带盛屏去看铺面。


    路上林丰告诉盛屏，林家家大业大，男人在朝堂做事，女人在家打理田地商铺，各行各业几乎都有涉猎，只是铺子多了，难免有几个经营得不好的。


    城东那两家铺子，一个是胭脂铺，一个是糕点铺。


    胭脂铺只有十来个平方，连个库房都没有。


    糕点铺有两个胭脂铺那么大，摆有桌椅板凳，还有一个宽敞的后厨，这就没什么可选的了，不过她对那家胭脂铺也有些眼馋。


    对盛屏选中糕点铺那家铺面，林大夫人不奇怪，做饮食的总要有个后厨，她在林府住的地方可没闲地儿让她做点心。


    但是盛屏把那家胭脂铺也要走了，她就不明白了。


    “你是要开两家点心铺？”


    盛屏微微摇头，“不是，我还想做胭脂水粉的生意。”


    林大夫人笑，“那家铺子怪得很，胭脂铺之前还做过书画、成衣、首饰、风筝的生意，可都没起色。”言下之意是劝她别太冒进，白亏钱进去。


    盛屏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唇脂来，“这是我制的唇脂，请大夫人指教。”


    府上人所用胭脂水粉除了在外采买的，也有小姐姨娘们自制的，所以林大夫人原不觉得有什么，可瓷盖一揭开，一股奇异的香扑面而来，里头的红色凝脂颜色鲜艳，倒比县城胭脂斋的还要正上几分。


    林大夫人知道这是个好东西，让婆子收下，“明儿个我就试试看。”


    她既然有这样好的手艺，也不必她替她多担心了。


    “这两家铺子还有些账目没厘清，正好趁你刚回来一路劳累休息几天，那时我也都料理清白了，你就能接过去开店了。”


    盛屏感激非常。


    盛屏从林大夫人的院子里出来，快步回到房里，没成想门一推开，就看到蒋鹭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娘子，你辛苦了。”蒋鹭朝盛屏走去，握着她的双手带她进屋里。


    蒋鹭感到牵着的手比往日要粗糙几分，眉心皱起来，带着盛屏坐在榻沿上，举着她的手细细查看。


    盛屏笑着同他道：“近来没闲着，事情做得多，手也顾不上保养，等过几日胭脂铺开起来了，我也有功夫做几个香膏，这手自然也就变好了。”


    蒋鹭却没说话，只是捧着她的手有些用力的握。


    盛屏只得再道：“相公，这都是小事，你莫要挂怀，何况，这都是为了以后。”


    蒋鹭这才抬眼看她，“娘子，你放心，明年我一定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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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才。”


    他有这样的决心，盛屏自是高兴，可也不愿他太有压力，安抚他，“相公尽力就好。”


    没过两天盛屏就被林大夫人院里的婆子叫去了。


    林大夫人这次把两家铺面的契约书给了她，“两家铺面都收拾妥善了，你要做什么只管去做。”


    盛屏拿上契约书去杨柳巷接上王秋云一同去集市上看铺子。


    来之前她本来想着胭脂铺不着急，可以等一等，可是林家既然愿意帮她，她也不能不识抬举，何况生意一事有时靠的便是天时地利人和。


    现在即便她一时半会儿做不出香露，也有胭脂虫制的唇脂撑场面，至于其他产品，只管问先前的铺子是从哪里拿的货她原样去采买来就是。


    点心铺子就不一样了，多亏了她先前已经把要卖的产品画出来，做法写下来，材料备着了，这才能沉着冷静有条不紊的同王秋云商量店铺的装修事宜。


    王秋云对装修一事全无主意，只知道盛屏先前几次装修出的店铺都非同一般，不是市面常见的，很有巧思，这时她也不多嘴多舌，只管点头。


    盛屏说了半天，不见王秋云说话，便停下来，“秋云姐，你可有意见？”


    王秋云摇头，“铺面装修你是做惯的，我信你。”


    点心铺方面盛屏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可是胭脂铺，她到底不是个彻底的古代人，虽然体验过一次胭脂斋的贵宾服务，但目前对自家店铺的定位还比较模糊，加上铺面小，可发挥的空间不多，她不打算标新立异，想求稳，所以是需要一点儿正统古代人的意见的。


    然而，王秋云从不涂脂抹粉，除了成亲那日在媒婆的打扮下，绞面、束发、上妆，其他时候全无化妆经验，家中不富裕，就连街面上小摊贩上的胭脂都没有买过，何谈想法？


    “林大夫人说这铺子做什么生意都难有客人，咱们这胭脂铺若无特色，只怕也是冷冷清清挨个两三月就得闭门出让的命。”


    做生意起初难在头钱，而后便是客户。


    胭脂铺的目标群众首选是富家太太、千金小姐，她们出手阔绰，价格也可抬高些，利润更可观，只是铺面这样小，东西也不算上乘，跟其他同类铺子一比毫无赢面。


    若是做普通百姓的生意，那这价钱就得往下降，只是不管如何降为了收支平衡，也不可能比小摊贩卖得更便宜。


    盛屏两两相比，哪一头都有短板，一时无法做出选择。


    “秋云姐，你一点点想法都没有吗？”


    王秋云见她这样发愁，自己脑子也一团乱麻，眼睛瞥见一个穿红衣的中年妇女从街面走过。


    妇人一身红绸，头发束在脑后，发间别一朵红花，腰间挂着一块牌子，是冰人的惯常打扮。


    王秋云道：“胭脂虫制的唇脂颜色鲜亮，是正红，这样的红色，向来是新娘子喜爱的。”


    “新娘妆？”盛屏喃喃道。


    现代人办婚礼，跟新娘子有关的一切，诸如美甲、妆面、衣服、鞋都会溢价，且一般不会被讨价还价，吉庆时刻新娘子花在自己身上的钱不会舍不得，现在估计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