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噩耗，众人皆跪下磕头，耳边立即传来阵阵恸哭。


    耄耋之年驾鹤西去，也算寿终正寝，加之老太爷生前并未受太多病痛折磨，走得急却也安详。


    当夜，竟有了明月，月光照亮明园大院，极尽温柔也突显寂寥。


    老太爷的丧事贯彻陈家一切从简的理念，请来法事简单操办，陈箫命令佣人将红灯笼换成白灯笼，每个屋子烛光曳曳，家中男丁披麻戴孝轮流守夜。


    第二日举家送行入土为安后，陈家大宅看似又恢复往日平静。


    实则暗涌藏匿其后，局势变得越发不乐观，等老太爷头七一过，陈景薇被杨家接回家，出嫁的姊妹姑姨纷纷回夫家，越洋的越洋，南下的南下避难去了。


    于正式进入四月天，黎芷向父亲提出解除婚约。


    当时，陈家人还未从老太爷离世悲痛中走出来，即使陈景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母亲及冯氏在旁帮衬据理力争，舅舅同父亲仍不同意。


    问起缘由，大家各有各的理。


    那日，天气格外晴朗，书房内檀香袅袅，书桌旁坐着父亲与舅舅，对面坐着黎芷与陈景言。


    黎芷观察两人脸色，皆十分严肃，尤其父亲更甚，脸色铁青比平日更甚几分。


    无言对峙许久，陈箫软了下来，语气稍稍和缓说：“这桩婚事就差登报昭告天下，婚姻绝非儿戏，不能意气用事，至于你们说的感情，老爷子丧事刚过，需要守孝三年，三年足够你们培养感情了，这次芷儿回山坪，你随姑丈去打理生意，顺便培养感情。”


    “父亲！”陈景言旋即起身，黎芷也跟着起身行礼道：“舅舅，三年后谁还记得陈家哪对新人要结婚啊？既然我们各自心有所属，要不就作罢？”


    “那你说说，心悦于谁？”父亲冷淡的发问令黎芷错愣片刻。


    她心悦于谁？脑子竟浮现沈奕年那张脸。


    “沈奕年。”


    “胡闹！”黎一山猛地拍了桌子，陈箫神色复杂瞥了他一眼。


    这件事争论不休，最终还是无法说服他们俩人，黎一山恼怒扬手示意两人出去。


    悻悻刚走出房门没几步，陈景言问她：“真喜欢沈奕年？”


    黎芷对他莞尔，“他又不坏，只不过他们俩的反应出乎我意料。”


    她往前继续走几步，坐在廊庑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谭姐姐被警署部扣押，估摸凶多吉少，你有想过对策吗？”


    陈景言默不作声，清风徐徐，院子拂过阵阵花香。


    坐了一会，两人相对无言各自回房。


    ——


    尔后几天，屋漏偏逢连夜雨，在黎芷即将返程回山坪之时，盐厂那边传来不利消息。


    有人恶意压价扰乱盐厂市场价格，并且已经大量卖出去的精盐以质量问题纷纷退货，陈家自然知晓有人特意刁难，只是幕后黑手是谁，毫无头绪。


    人心惶惶之际，黎芷想起当初阿元调查沈家信中提到的沈军，定是他捣鬼。


    可，这个时候的黎芷是矛盾纠结的，一方面因为沈奕年，另一方面想若发现沈军真是背后的搞鬼人，那她与沈奕年的关系……


    思来想去，黎芷辗转反侧睡不着，蓦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拍门声。


    月黑风高之夜，突兀响着急促拍门声，惊得秋雅从塌上滚了下来，她揉着眼睛，发懵嘟囔：“这个点，谁啊？”


    打开门，见是额头汔汗气喘吁吁的小羽，一怔，忘记了开口问话。


    “不好…意思，秋雅，能不能…帮我…跟小姐说，我有要事要找她。”小羽身上衣衫单薄，四月天的夜晚凉意还在，秋雅虽不解也忙不迭让他进来取暖。


    内屋的黎芷正好也睡不着，听到拍门声那刻便换上衣服走到外屋桌旁坐下。


    还未开口询问，小羽立马落泪跪下，“小姐，我家少爷又不见了，当时我睡着了，等醒了只发现他于桌上留了一封信，我又不敢声张，只好来找您。”


    黎芷接过信打开仔细读了起来，信共两页，第一页写满对家人的愧疚，而第二页字里行间透出赴死的决绝，拿起水杯想喝口水才发现杯子里没有水。


    定了定神，她说：“你先回去，先不要声张，等天一亮，我亲自去警署部一趟，若明日我未归，你立马禀报老爷太太。”


    秋雅递上一方帕子，替他擦拭了眼泪，小羽听完黎芷的话踉跄站起，诺诺离去。


    信掉落于地，她的手后知后觉颤抖了几下，秋雅倒了杯水递予她，“小姐，会不会是那帮人压根就不想放过表少爷？所以又把他抓去了？”


    看信，无论从字迹还是内容，确实像陈景言亲笔，若是青帮会怀恨在心要实施报复，不至于写这份信，但也不排除为了制造并非他们所为的假象，故意而为之。


    “信先收起来，等明日再说。”黎芷转身回了内屋躺在床上迷迷瞪瞪睡了两三个时辰。


    天刚微亮，黎芷便收拾好自己蹑手蹑脚准备偷溜出去，却万万没想到迎面撞上父亲。


    阿元与阿司站在他身后使命比划龇牙咧嘴，黎芷顿时了然，这是守株待兔啊！


    “去哪？”他的嗓子比往常更哑，神色万分疲倦，许是帮忙处理盐厂的事耗尽全部精力。


    “父亲！睡不着出去走走。”黎芷笑了笑摆动胳膊抻抻筋骨。


    下一刻，黎一山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喝道：“跟我去书房。”


    黎芷跟在后头与阿司并肩同行，低声询问：“怎么回事？父亲派人监视我？”


    “昨夜，小羽弄出的动静别以为无人知晓，他前脚刚走出您的厢房，后脚便被老爷请进书房，胆子又小，老爷一板脸，什么都招了。”


    两人说着进了书房，父亲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神色异常萧然，低低说：“如果今日我没叫住你，你又想逞英雄？”


    黎芷走过去，态度无比诚恳讨好父亲，捏着肩膀，轻声细语：“我就是去警署部一趟，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信拿来我看看。”他忽地睁开眼伸出手，黎芷敛去笑意缓缓放下手，对阿元交代几句，没一会儿，秋雅着急忙慌送来信。


    书房里只余他们两人，父亲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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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信脸色更难看了，揉成一团，呵斥：“裴之越大越糊涂，家里大小事皆不关心，三天两头打听那个女子的事。”


    “也许这次不关谭明妍的事。”黎芷咕哝，但实际自己心底也发虚，陈景言向来理智，如今为了她，仿若失了心智。


    “你收拾东西随你母亲回山坪。”


    “父亲！”


    黎一山眼眸更冷冽，唤来阿司，吩咐：“护送小姐太太回山坪。”


    阿司看了眼黎芷，顿住几秒，拱手作揖道：“是！”


    ——


    押送谭明妍的车辆正驶向南坪与海坪交界处，此处大路小路纵横交错，四周灌木丛生，房屋虽多，却极少有人住。


    暗处西南军区军兵埋伏，明处也是军兵，层层严守。


    当时据警署部警司科透露，吴奎文想在此处来个瓮中捉鳖。


    这里确实是最好下手的地方，但也是容易出事的地方。


    军区政府答应吴奎文，凶手由他处置，警署部定会在这里将凶手交予西南军。


    而陈景言听了沈奕年的消息，于凌晨三点探好点蹲守在大路与小路交叉地带，只是他不知，自己的车后几百米也停着两辆车盯着他。


    等警署部的警车开到这个分叉路口准备进行交接时，西南军副官先下车，同林建成说话。


    等了好一会，何琛伸了个懒腰，抱怨：“案子破了，接下来跟司法部一点关系都没有，真搞不懂您，大半夜蹲守于此作甚？”


    沈奕年若有所思看着前方的西南军，总觉得这案子破的蹊跷，好似一切都太过顺风顺水，让人觉得是场阴谋。


    许是知道四周皆是西南军，警署部的人松懈许多，几人下车抽烟闲聊。


    蓦然间，从何处扔来一个烟雾弹，顿时迷雾四起，一阵喧闹。


    “司长，司长…您看。”何琛慌乱扯着他的衣袖，沈奕年岿然不动，目光死死盯住前头那辆车。


    陈景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迷雾中，与此同时，几人着黑衣蒙面也闯进去，但正当沈奕年要开口下达“开车”命令之际，那黑衣人又迅速撤离。


    他们像一道暗黑的闪电，来去匆匆，何琛惊恐瞪大双眼，怀疑看错了，又揉揉眼，应该又投了几颗烟雾弹，前头一直烟雾滚滚，看不清局势。


    “何琛，有人出来吗？”


    “啊？”


    又过了几秒钟，四周蓦地静了下来，按理说，这个时候，谭明妍应该上车的，可是停在几百米远的那辆车一直没有动静。


    沈奕年心口一直提着，他突然想到什么，对何琛大喊道：“开车，往后退，快！”


    不明就里的何琛脑子一片空白，机械化倒车，刚将车开出小路调了个头，只听见巨大一声响，是爆炸声。


    惊魂未定的两人停下车，沈奕年连忙下车，那里已硝烟滚滚，残骸散在四处。


    沈奕年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再也挪不动，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切，心底一沉。


    这场同归于尽来得措手不及，也似乎来得井然有序，他终于支撑不住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