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烟雾稍稍散去，四周恢复寂静，废墟里的残骸散落四处，何琛安抚不断狂跳的心口定神，终于下车走到沈奕年身边，轻轻叫唤一声，蹲下伸手想要扶起他，沈奕年慢慢回过神起身，略过何琛，往那堆废墟走去。


    绕着废墟走了几圈，看见肢解的碎片还是难过别开眼。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这样的，他的计划是趁着交接将谭明妍换出来，然后等到了南坪司令部再将陈景言救出来，为何一切都脱轨了呢？


    而且刚才他心存侥幸，想着这一切应该不过是一场幻梦，然而此刻心痛的感觉无比真实，看到眼前的一片狼藉，才明白这不是一场梦。


    何琛看了看废墟，立马捂住嘴干呕，惊恐道：“司…司…长，人…死了！”


    静默几秒钟，沈奕年恶狠狠握拳砸向地面，不知痛感发泄着。


    陈景言死了，谭明妍死了，林建成死了，警署部与西南军的人也死了，如果当时他没反应过来，那他们会不会也是死路一条？


    停下动作陷入冗长沉默，何琛走到他身边，看见血迹斑斑的手背连忙掏出帕子要包扎，沈奕年拒绝直勾勾盯着废墟堆里那支恐怖的手臂，缓过劲好一会才缓缓开口，声音哑的不行，说：“回司法部。”


    “好！”


    何琛也看见那些人体碎片，双脚发软不听使唤，没有迈开步，定定神，挪开视线，四周太静，静到全身起鸡皮疙瘩。


    再看沈奕年，他的惊慌失措仅存片刻，又恢复清冷淡然姿态，将右手重重压在何琛肩膀，拍了几下先行一步，语气淡淡说：“我来开车。”


    ——


    车子疾驰，车内却异常安静，一路上两人没有开口说话，沈奕年始终一脸冷厉目视前方。


    行程到三分之二时，车内气氛压抑，何琛终于忍不住挑起话题：“司长，这肯定不是意外，刚才烟雾弥漫，我看见几道黑影像闪电，应该有人故意投放的炸药。”


    沈奕年侧头看他，当然是故意，而且一开始就谋划好的，然而，他无法理解crux组织的心狠。


    无论哪一方投放炸药都会自损其身，以他对吴奎文的了解，应该不会这么做。


    或许从一开始，谭明妍便没想活，而陈景言亦是。爱人之间常有这种决然的生死观，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细思极恐却也令人捉摸不透。


    “司长？”何琛叫唤两遍，沈奕年后知后觉应了一声，车子已经快开到司法部，他突然问：“她…最近还好吗？”


    上次一别也半月有余，沈奕年自嘲心想，原来人的贪念是无穷无尽，曾经以为动摇不了她，巴巴希望呆在她身边就好，可一旦给了一点点回应便想要更多。


    他很想她。


    蓦然安静下来，何琛瞥了他一眼，笑着揶揄：“您说黎小姐啊，背地里派出保护她的人每天都有汇报，目前人很安全，不过……”


    何琛再次看沈奕年一眼，见他面色舒缓些才壮着胆子继续说：“不过陈家真真多事之秋，老太爷刚去世不久，盐厂便出事了，听说最近一直在处理退货闹事的，估计陈老爷一个头两个大。”


    “闹事者有查到是谁吗？”沈奕年敛去脸上的凉意，何琛却不敢说了。


    “怎么，不可说？”他的手指开始富有节奏敲着方向盘，一下又一下直击心底，令何琛心底七上八下，低声答：“上次听郑监长说，沈董两家大量收购陈家盐货，我猜是……”，他顿住不说了。


    “哦～呵，确实是他的风格。”沈奕年冷笑一声，何琛微怔，车子停在政府大楼平地上。


    刚走上楼，郑华毅在一楼楼道等他，神色匆匆拉他到一旁，“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呢。”


    迈步上楼，沈奕年笑道：“警署部找我准没好事。”


    “哎，你…不过确实没好事，押送谭明妍的车辆出事了，吴奎文失了两位副官，正闹事呢！”他跟了上去。


    等到了三楼，沈奕年止步，觑他，“为何？”


    “吴奎文好面子，最近又吞并东南军，现在四大军区一家独大，越发嚣张跋扈，折损两名副官伤了面子，指明crux组织所为。”


    “证据呢？”他抿了抿唇淡定继续上楼，郑华毅三步并两步走到他前头拦下，腹诽：“你怎…如此坦然？你可知他向周司令提什么要求？”


    沈奕年摇了摇头。


    “吴奎文要求司法部与警署部彻查此事，揪出crux组织。”


    话音刚落，沈奕年毫无反应继续往前走，走进办公室，桌上一堆卷宗，疲惫躺靠真皮办公椅里，揉揉眉心，似笑非笑说：“什么时候要西南区一个小司令来指挥我们？”


    郑华毅连忙跟进去，一扫桌上的卷宗，腾出一个桌角，坐了上去，说：“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势头正旺呢，说说吧，刚才去作甚？”


    这时，何琛刚走进办公室便看见两人奇怪的坐姿，“郑监长，去沙发上坐，我泡茶。”


    茶几咣咣当当，郑华毅瞥了何琛一眼，跃下准备从他嘴里撬话：“何琛，你可是对我有意见，故意拿这些茶具发泄？”


    “啊？”何琛顿觉莫名其妙。


    “你说说，你们刚才去哪了？”郑华毅搂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问道。


    何琛抬眼正准备回头看向沈奕年，郑华毅立马说：“别看他，看我，说！”


    “就…出去了一趟。”何琛对着他装傻充愣赔笑。


    “你…还真是条忠心的好狗。”郑华毅气恼口不择言，坐下抿着茶大声对沈奕年说：“沈子慕，过来商量对策。”


    何琛尬笑退到一旁整理书桌。


    然而，座位上的沈奕年仿若置身事外，安静翻看卷宗。


    “嘿，你小子，过来呀！”郑华毅提高嗓门又说了一遍。


    沈奕年在卷宗签下名字后才慢悠悠起身走到沙发旁坐下，倒了杯茶，呷一口，“说吧，沈某洗耳恭听。”


    “喂，我问你，你反倒问我。”郑华毅叹了口气，他对他完全没招，主动靠过去，一脸严肃地说：“说真的，有什么对策？”


    他抽出烟递一支给郑华毅，然后为他点上后把玩打火机说：“连自己的人都舍弃，这样的组织够狠，难办，而且，我不会帮吴奎文的。”


    倏然，电话铃响了，何琛接了电话，没几秒钟挂断电话走到沈奕年耳畔，轻声细语一句，沈奕年目光一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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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身，“我有急事，先失陪了，这件事再议。”


    郑华毅也立即起身，诧异盯住他急匆匆出门离去的背影，迭声大喊：“喂，你又去哪？再议几个意思啊？”


    办公室静默至少一分钟，他看向一旁的何琛，面色一沉，双眉紧锁，来回踱步问道：“沈奕年很不对劲，你刚才在他耳边说什么？”


    “这……”何琛一脸为难看着郑华毅，收拾桌上卷宗的动作一顿。


    郑华毅朝他招招手，饶有兴趣盘问：“过来！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何琛唯唯诺诺过去，扯扯嘴角苦笑说：“我曾在海坪看见司长与黎小姐亲一块了，自那以后，司长便派保镖背地里保护她，不过说实话，以黎小姐那性子，怎么可能受欺负，刚才电话里头说黎小姐回山坪了，我只转达这句话而已。”


    郑华毅勾着唇，摸了摸头，若有所思喃喃自语：“有意思！”


    ——


    黎芷等人被黎一山遣送回到山坪已傍晚时分，晚霞半边天，十分美丽。


    可一行人舟车劳顿，根本无心欣赏美丽的晚霞。


    一早接到消息的杨妈已站在大门口四处张望，见到他们喋喋不休嘘寒问暖，不多时便热泪盈眶。


    母亲晕车又低血糖，吐了一路，一路遭罪，黎芷旋即命令碧玉先送回厢房休息。


    “阿丁去请个大夫给太太瞧瞧，杨妈，大家都累了，你啊赶紧做饭去。”


    杨妈方才停下话答应忙活去了。


    进门走到廊下，一切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心想，还是自家好。


    秋雅打了热水，“小姐，洗洗，睡一觉。”


    神经松弛下来，疲惫感加剧，迅速洗了把脸便沉沉睡去。


    等睡了一觉醒来，黎芷精神十足，秋雅端着晚饭进屋，顿时饭香四溢。


    “小姐，杨妈今晚准备很多好吃的，赶紧过来吃饭。”


    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她坐下，问秋雅：“母亲好些了吗？”


    秋雅也坐下一同吃饭，嚼着饭回答：“杨妈煮了点粥，吃完粥饮完药，睡下了。”


    听完秋雅的话，黎芷的心才稍稍放下。


    饭吃到一半，阿丁忽然敲门禀报：“小姐，沈司长找您。”


    此时正值七点钟，这个点他怎么寻来？满腹疑虑的黎芷放下筷子跟着阿丁往外走。


    红灯笼高高挂起，正对着大门不远处停着一辆车，车窗摇下远远望去，他，面色如常。


    对上他目光时，黎芷已经走到车旁，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沈奕年挨近她，笑道：“上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黎芷刚想拒绝，见他眼眸流光熠熠，便不忍拒绝，上了车。


    他开得极快，侧头看她，娴静娇冶，想来还不知陈景言的事。


    一路上，各怀心事沉默着的两人相对无言，等车子开进郊外，黎芷立马诧异注视着他，不解问道：“你…说的地方是你家？”


    下车疾步走到另一侧，不置可否的沈奕年打开车门淡然将她抱起，“哎…沈…你…”


    她的话还未说出口，他立即用嘴堵上，步伐从容径直往小洋楼去，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