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年！放我下来！”黎芷挣扎无果，只好搂着他的脖颈安静下来。


    待上了二楼，进了他的卧房，沈奕年放下她，黎芷环顾一圈，卧房摆设简单质朴。


    “你带我……唔……”黎芷回头质问他。


    蓦然，他就在身后迅疾扣住她的后脑勺，不管不顾亲吻着，热烈而又小心翼翼，仿若将所有的思念化成此刻的一个吻，又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打的黎芷措手不及。


    无奈节节后退，黎芷的小腿肚贴着冰冷的床板，昂起头微微蹙眉，睁大迷离的双眼看他，沈奕年的眼里是炙热的，且听他喑哑无比的嗓音道：“很想你，也想要你，我可以吗？”


    房间里气氛顿时变得凝滞而暧昧，沈奕年的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喘着气再问：“可以吗？”


    黎芷不解为何沈奕年如此疯狂，脑子混沌，温热的掌心推搡着，身体逐渐发烫却泄露内心最真实想法，这样的沈奕年，那种事她并不排斥，甚至也同样渴望。


    待整个身体顷刻间倒向床中心，她看着发白的天花板，高大的身体倾身而上，视线下移正好对上沈奕年火热的目光，眼里氤氲着什么，黎芷很清楚。


    慢慢靠近，动作极其温柔，好似是件珍宝，小心翼翼的。


    黎芷双颊潮红发丝凌乱，沈奕年也好不到哪里去，额头青筋暴起，竟汔出汗，滴落于她脸上，倏而，他停了下来，痴痴看她，在忍也在矛盾。


    内心仿若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咬，黎芷双眼迷离，深陷情.欲漩涡里，从嘴里轻溢一声“沈奕年！”，双臂不自觉攀上他的脖颈，忘乎所以主动凑上去，衣衫不整，开始解掉第一颗襻扣。


    倏然，手腕被他握住，沈奕年终于清醒，情.欲从琉璃眼眸堪堪淡去。


    一路上思忖千万遍，该如何将陈景言的事情告诉黎芷，可真地见到她，脑子一片空白，怕失去她，而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得到她再坦白。


    然而，在她主动这一刻，他是欣喜若狂，若非内心深处跳出的小恶魔真切不断告诉他，“陈景言死了，她会恨你的。”，那他应该会受不住。


    ——


    沈奕年拒绝了她，黎芷一怔，却也旋即羞赧敛去被挑起的欲望，低下头冷冷扣上襻扣跳下床，迟疑说了句，“我…你…那…我回去了！”


    他立马起身拉住她，喑哑道：“对不起！”，又毫不犹豫将她拉到面前，沈奕年捧起她的脸，淡淡道：“陈景言死了！”


    听似轻飘飘的一句话无形中往波澜不惊的深海里投入一个地雷，瞬间引起惊涛骇浪，可黎芷似乎并未听清他说的话，想要转身离去，沈奕年再次用力搂住腰，脸颊贴了上去。


    “我说，我该走了！”黎芷强忍怒气提高分贝挣扎低头觑他，没一会儿，黎芷深吸口气哽咽：“沈奕年！我真的要走了！”


    “黎芷，陈景言死了！”他声音更哑重复一遍，搂得更紧。


    大约一分钟左右，黎芷冷静回答：“嗯！我听到了。”身子也岿然不动了。


    这样安静的黎芷令人更加害怕，沈奕年抬头注视着她，眼里透出的凉意像一把刀子，剜在他身上生疼生疼的。


    两具火热的身体紧紧相拥，即使脸上依旧淡然，可他的内心早已乱了方寸。


    沈奕年近乎哀求说：“你听我解释。”


    黎芷用力推开，坐在床尾，沉默几秒钟说：“好！我听着。”


    “那日送陈兄回去，他拜托我一件事，以己之命换谭明妍一命，我答应了。谁知，在换人之际，crux组织放了炸药，同归于尽无人生还，事情很突然，我没救下他，对不起！”他靠着她坐下，握住她的手，再次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想起陈景言那封决绝的信，可笑的是，竟成了他的遗言。


    静默一会，黎芷抽出手，冷笑道：“不用跟我道歉，沈奕年，你没错！从今起，你…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所以，你对我的主动是因为利用？”沈奕年不可置信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其正视他。


    黎芷笑得美艳动人直视他，到嘴边的“是”终究没说出口，因为在她片刻犹豫间，沈奕年迅速堵住她的嘴。


    并非亲吻，是轻轻啃咬着她红艳的唇瓣，彼此心里都痛极了，好似只有像猛兽一般做些出格的事方能转移内心切肤之痛。


    两人疯狂想从对方身体里汲取一丝慰籍，到最后忘记谁先主动褪去身上的衣衫，一室的缱绻旖旎。


    不知多久，卧房悄然，情潮慢慢退去冷却，黎芷走得干脆，只留下一句，“沈奕年，这下子你真的没有利用价值了。”


    床上一抹令人欣喜的红永远成为沈奕年心头的一颗朱砂痣。


    他孤寂站在窗前抽着烟，望着楼下离去的她，流下了眼泪。


    ——


    黄包车拉着黎芷一路狂奔，也不知今夜为何，明月高悬洒了一地的暖光，可，身子却止不住发冷。


    大约一个时辰，回到了彩灯闪烁的百乐门正大门，黎芷下车连同车钱赏了车夫三块大洋，拉黄包车的小伙子欣喜之余更多是无功不受禄的惶恐，“小姐，给多了。”


    “剩下赏你的。”


    已经迈上台阶，黎芷听见小伙子的道谢，脚步一顿，收起思绪匆匆往里走。


    黑夜来临，百乐门的生意依旧兴隆，只是客人多是一些生面孔。


    站在廊道的李岂生一脸严肃，对侍从吩咐一些事，不经意回头见到黎芷忙不迭作揖行礼道：“小姐！您回来了！”


    语气有敬畏更多是欣喜，黎芷脸上镀了一层冷意默不作声颔首，静悄悄往廊道尽头的后院厢房走去。


    路过厨房，屋里忙碌传来一阵抱怨，是卫妈的声音。


    她止步于梨树下听着卫妈骂骂咧咧，细碎的骂声拼凑不了一句完整的话，但大概是骂外头那些贼子客人。


    “李叔，我看客人里有好多生面孔。”


    尾随其后的李岂生立马解惑接上话：“欸，这些客人并非良人。”


    灯笼发出微弱的烛光照着李岂生沧桑面容上几道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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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穿着长衫，双手插.进宽大袖子里，微微佝着身子。


    岁月终究不饶人！黎芷稍稍凝神继续往前走，脚下大理石小路的寒气直往上冲，一哆嗦打了个喷嚏，转身对他说：“叫人送一杯姜茶进来，还有准备热水，我要洗个澡。”


    李岂生看了她一眼，应了声：“好！”


    厢房干干净净，进了屋子黎芷才松懈下来，精神恍惚坐在圆桌旁发愣，本能轻声叫唤“秋雅”两声，待伺候的丫鬟应了声道：“哎，小姐，您先洗个热水澡，姜茶稍后送来。”


    很快，准备好一切，黎芷进内阁褪去衣衫将身子浸入热水里，温热的水伴着玫瑰花瓣清香，闭上了眼。


    脑子不断忆起刚才与沈奕年的云雨之事，这种事后回味竟没有一丝喜悦。


    当时内心蓄满了悲怆，只觉再不发泄，她会死的。


    但是，现在冷静想着，倒非说后悔，只不过与沈奕年呕什么气。


    她叹了口气，胡思乱想一通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掬一捧水打向脸上，仅仅一分钟，神色恢复冷然。


    半个时辰后，李岂生在门外候着，黎芷换好衣服唤他进来时，他的脸上有一道红痕，仔细打量，像是被尖锐之物划到的。


    借着西洋灯的光往他脸上一照，问道：“你脸上的红痕怎么回事？”


    “哦，野猫不小心挠的。”李岂生捂住脸坐下，小心翼翼说：“小姐，姜茶快凉了，您赶紧喝了。”


    “李叔，真的？”她盯着他，将姜茶一饮而尽。


    “喝醉酒的客人发酒疯罢了，不碍事。”


    “说说，最近百乐门发生何事？”


    李岂生颓然叹气道：“日寇已经往北攻打住进法租界附近小洋楼，现在外头夜夜笙歌的客人都是汉贼子，不给钱还要小心伺候，刚才要糟蹋我们这里的姑娘，我多说了一嘴，脸上挨了巴掌。之前请求军区政府庇护，他们还安分些，最近听闻军区政府要南移去南坪，我看…”


    接下来的话李岂生不说了，拿眼觑了黎芷一眼，见她面色苍白难看至极，应该也明白他的话外音，在生气。


    “我知道了，我们的姑娘可有受到伤害？”


    “暂时还没，不过只怕撑不了多久。”


    黎芷愠色挑眉，表情漠然命令，“明日起，百乐门先暂停营生，对外就说接到京区政府的整改令，准备停业整顿，若那群贼人闹事，让打手队过来，对闹事者格杀勿论！”


    “是！”


    李岂生听完吩咐起身出去，关门之际，黎芷唤住他，说：“李叔，那些姑娘遣散吧！”


    “啊？”


    李岂生怀疑听错了，怔怔然站在原地，两人无言对视几秒，喟叹：“小姐！您难道忘了，当初您收留这些被人抛弃糟蹋的姑娘，给予一个安生去处，现在遣散她们，她们…又能去哪？”


    “去哪都好，总比被坏人糟蹋的好。”她低头哽咽，扬手示意他听从命令。


    李岂生要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朝她行礼离去，留下一个怆然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