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穿得这么显眼去劫狱吗？”


    只见赵灵均头顶帷帽，帽檐薄纱垂落，一身淡粉荷纹上裳，月白的下裙配上浅碧色的绣鞋隐隐露出，活像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荷，在这一众道袍的弟子之中自然惹眼。


    赵灵均掀开一边薄纱，露出粉嫩的脸颊：“嗯？怎么了？这样不是能隐藏面容吗？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成渊无奈地将余下的薄纱撩开，食指蹭了蹭赵灵均的脸颊，宠溺地看着她：“方才说了少看些话本子，怎么教成了个榆木脑袋？”


    赵灵均不服气地拍开成渊的手：“那这已经是我最素色的衣裳了，把脸遮住了还不够吗？”


    成渊见赵灵均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实在忍俊不禁——


    其实自己打个响指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沈南昭与陆子尧二人从狱中救出，哪里需要费这些功夫？


    但成渊没有这么做，而是好声好气地哄着赵灵均，耐心解释道：


    “好了是师父不对，沈南昭和陆子尧是我让他们将计就计的，宁道全心思深沉，与其防着他，不如让他自以为操控局势，等他放松了警惕他们二人自然便会放出来了。”


    “此话当真？”


    “当然。”


    赵灵均这才取下帷帽，塞给成渊，微微敛起双黛：“那师父接下来打算如何？”


    成渊垂眸，将影娘之事悉数告知赵灵均……


    赵灵均听完脸上并没有惊讶之色，而是闭眼凝眉分析道：


    “既然影娘能够飞升成山神，莫非……方离便是鬼神！？”


    赵灵均惊呼，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成渊轻轻拍了拍赵灵均的后脑勺：“笨！鬼帝千百年前就有了，方离才活了多久？”


    赵灵均不满地瞪了成渊一眼：“我怎么知道方离活了多久，再说了，若方离不是鬼帝，那《白泽图》怎么会一直显示一团黑气环绕着天虞山？”


    成渊扶额长叹，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嘴上却不肯松口：“反正为师已知鬼帝另有其人，你不要再瞎猜了。”


    赵灵均双眼放光，立马扒住成渊的手臂不放：


    “真的吗师父？我早就猜到师父突破了玄化之境既然能跟山神来往，那跟鬼帝的交流想必更不在话下，既然如此，师父求求鬼帝让他收了那作祟的方离不就好了？”


    成渊看着赵灵均，内心焦灼无比，假装咳嗽了一声，随后淡淡抛下一句：


    “为师才不会丢这个脸去求他。”


    赵灵均知道成渊一向嘴硬，于是晃着成渊的手臂，软下声来：“师父求求你了，帮帮沈姐姐他们吧，早点结束完天虞山的事我们好早点回家呀——”


    成渊挑眉，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立马揪住字眼用责怪的语气反问道：“回家做什么？你如今越发懒惰了，一遇见小风小浪便想着回家……”


    “回家向爹爹提亲啊。”


    一听这话成渊瞬间哽住，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转过头对上赵灵均的双眼确认道：“提亲？”


    赵灵均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理所当然地用力点头。


    成渊忽然转过身咳嗽几声——这次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被赵灵均的反应吓得乱了心中的计划。


    赵灵均探头观察成渊的反应，见此招果然有效，随后继续说道：


    “对啊，师父你想啊，早点解决完天虞山的事，我们便能早点回去，这样一来你将我娘的事情告诉爹爹，爹爹心结一解，自然就会同意这门婚事了……”


    赵灵均有眉有眼地对着成渊一顿推断，而成渊始终背对着赵灵均，假装咳嗽，耳朵却没听漏一个字。


    “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吗？”


    成渊终于肯转过身来，赵灵均意外地发现成渊脸上不知何时染上了“人”气，反问道：“师父不想尽快吗？”


    成渊借机靠近，再次逼得赵灵均连连后退，直到将她抵在门框前，随后低下头凑到赵灵均耳边：


    “为师凭借一己之力便可，不需求谁。”


    成渊的吐息如同山谷中呼啸而来的凉风，停留在赵灵均耳边久久不散。赵灵均盯着成渊耳侧倾泄如墨的发丝，回想起锦西城那夜成渊倒在晦暗的巷子里来……


    于是赵灵均伸出手，从成渊的臂下穿过，双手环住他直接拥了上去，脑袋也跟着埋进了他的颈窝。


    温香软玉入怀，赵灵均额前的发丝被风吹起，不停地逗弄着成渊。成渊笑了笑，拽着她的手臂，一手环肩一手环腰，将赵灵均稳稳地抱在怀里，缓慢而有节奏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好了，我答应你，祭礼前一定将此事妥善解决，将你平安送回家中如何？”


    赵灵均沉默了一下，然后摇头。


    成渊轻笑一声，又问：“徒儿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赵灵均推开成渊，抬眼看着他，一脸委屈：“师父总是一人行事，从前我功力薄弱帮不上忙，可今时不同往日，若是这幕后黑手是鬼帝，师父又该如何破局？”


    成渊无何奈何地垂眸看着赵灵均，一边用手指挑起赵灵均的一缕发丝绕圈，一边放缓语气询问：


    “那灵均以为如何？”


    “带上我。”


    日影融融，赵灵均的眼仁亮晶晶的，如一弯弦月，清澈灵动，容不得一丝污浊。


    “好。”成渊点头应下，“不过这两日你不能离开我视线半步，可能做到？”


    原以为还要苦口婆心地劝说八百个回合，没想到成渊答应得如此快，倒是让赵灵均喜出望外，眉间的委屈思虑很快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脸上的粲然一笑，大声说道：


    “能！”


    “好。”


    成渊松开赵灵均，低下头手指一掐，随后掀起眼皮，望向远处太阳初升的方向：


    “算算时辰，应该快到了……”


    赵灵均不知所云，视线跟随成渊朝着东方看去，却是一片清明，不见风波：


    “师父在说什么？”


    成渊不语，只是带着赵灵均穿过行廊，飞过来时的云台，一路往山脚的地方赶去……


    林中清风一啸而过，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帘轻挑，露出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老夫人头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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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赵灵均一眼便认出了身份。


    赵灵均眼看着远处依稀如同米粒般大小的三两人影走来，妇人由一旁打扮成乡野村姑的落葵搀扶着，而另一边的男子一身黑衣，双眉紧蹙，一脸整肃。


    赵灵均斜眼打量了旁边的成渊一番——


    黑缎长袍，胸前衣襟也以深蓝作配，这二人倒像是一个门派出来的。


    果不其然，等三人凑近，成渊便拍了拍赵灵均的后背说：


    “灵均，过来见过你师兄。”


    赵灵均此时思绪已飘飞了好一会儿，骤然回过神来，躬下身行礼：


    “师兄好。”


    随后站直身子，一眼便对上了崔望津呆滞的双眼。崔望津在成渊手下待久了也识趣得很，很快便反应过来，立马松开妇人拘了一个更大的礼，谦让道：


    “不敢不敢，在下只不过被公子救过向他学了些皮毛，担不起师兄二字。”


    “崔大哥，你们认识？”一旁的落葵指着二人循声问道。


    成渊看着崔望津沉默不语，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崔望津开口解释。崔望津收到成渊的信号，低头垂下眼，眉峰轻动，随后缓缓回答道：


    “啊……是……成公子……曾在家母遭病时……倾囊相助，之后为了报答他，家母便留他小住了一段时日，崔某便趁机向他讨教了一番……”


    说完，崔望津轻轻舒了一口气——胡诌了不少细节，这下应该能掩盖过去了……


    赵灵均狐疑地盯着二人，转头看向成渊，成渊故作轻松，实则心虚得不敢直视赵灵均，只得先行一步朝着三人走去。


    谁料妇人听了这话一下子激动起来，撇开落葵，迎上成渊，用爬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他，一脸惊喜诧异：


    “原来你便是衡儿口中所言的天师，老妇这条命也是你救的，还请天师受我一拜。”


    话音一落妇人便要跪下，成渊赶忙扶住妇人，妇人颤颤巍巍地起身，尽管双眼早已模糊不清，此刻却盈满了泪花，言辞恳切地娓娓道来：


    “自从衡儿拜师后便时常往家里送来不少珍贵的药材，听他说，都是天师对他的奖赏，老身虽然愚昧，但也知道要将这身残躯治好需费不少力气，幸而今日有机会面见天师，天师的大恩大德，老身无以回报……”


    说罢又要跪下，可成渊的手仍然死死撑着不放——


    鬼帝寻常只有折人命的份儿，哪有为人延绵益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道理？这个跪拜成渊确实受不起。


    见场面僵持不下，赵灵均赶忙站出来打圆场，对着裴母细声说道：


    “老人家莫急，我们回去再说，裴衡师兄此刻正在房中等着呢……”


    裴母一听，这才肯停下脚下的动作，成渊悄悄地拍了拍赵灵均的后背，接着双眼微眯看向崔望津，黑眸深处涌动着几分薄怒。


    崔望津脸上堆着场面的笑容，假装无视成渊的怒火，而是附和道：


    “是啊老人家，这些话以后有的是时间说，天师今日找你来定是有要事相商，不如我们回屋细谈……”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