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小丑鱼篇(完)

作品:《科学养鱼,暴躁做人

    “嗷!”


    凄厉的嚎叫绕梁不绝,痛彻心扉。


    裴念凉没赶上,远远地看着周末的身影砸在余苏梁的身上。


    所有人都懵了,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猛烈的冲击下,周末眼冒金星,恍惚地按着手下的人,艰难地尝试起身。


    “要断了要断了!你快给我起开!”


    余苏梁趴在地上,吃了一嘴灰,这个该死的人类居然还在他身上扭扭捏捏!


    脊梁都断啦!


    他身子左右摇晃,把背上失魂落魄的人拱了下去。


    周末呆呆地滑落到地,看着他:“为,为什么要救我。”


    “你杀了人,不想承担责任,就想着一死了之,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余苏梁颤颤巍巍地说完一整段话,忍不住蜷缩起身体。


    裴念凉来到他的身边,目光触及他额间的冷汗,心口被狠狠攥了一把。


    抬眼,瞥见不远处毫发无损的周末,她心中腾起一股无名的火,几欲喷薄而出。


    别人梦寐以求的生命,在他眼里可以轻而易举的丢弃。


    这算什么?


    她逼着自己深吸一口气,硬是将那的愤怒咽回肚里,腮帮子鼓起又瘪下,齿尖都快把嘴唇咬破。


    整齐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她知道他已经无路可逃。


    可是,这还不够。


    裴念凉沉默着,揪着周末的领口,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脚尖艰难地踮着地面,周末茫然地望向她的眼,只一眼,他便逃窜般地移开,仿佛看见了一场可怕的风暴。


    “让别人牺牲自己的安全来拯救你,现在满意了吗?”


    裴念凉将他的脸掰正,逼着他正视她的愤怒。


    他脸上浮现处一抹难堪:“又不是我让他救的……”


    “你觉得你留下了一堆烂摊子,拍拍屁股一死了之的做法很酷吗?”裴念凉看着他,给予心理上的最后一击:“你就是一个用死亡来逃避认错的胆小鬼。”


    “是!我就是逃避!”


    “所以为什么要救我!”他挣扎着,眼里闪烁着屈辱愤恨的目光:“一开始就该让我跳下去!”


    裴念凉再次收紧领口的手,“你得活着,你要接受受害者家属的质问,亲眼见证他们的哭泣,接受法官的拷问,一次次地回忆起你犯下的罪行。”


    “所以,我不会让你死的。”裴念凉掐住周末的脸颊,强势地用拇指撬开他的牙关,抵住他的咬合。


    指尖传来尖锐的痛意,她任凭对方发泄,不为所动:“你要赎罪,直到审判到来的那一天才能解脱。”


    透过他的眼眸,她看清了她自己,也看到了记忆里的鲜血。


    愤怒在她的眼底灼烧,似乎要烧穿两个人的灵魂。


    周末再次回避视线。


    裴念凉将他推进赶来的黑袍怀里,冰冷的手铐铐住了失魂的少年。


    当金属的寒光折射进入眼帘,周末引以为傲的保护屏障碎裂一地。


    他露着那早已颗千疮百孔的心,无声地抹去眼角的一滴泪,耸了耸鼻尖。


    秦洛阳按住周末的肩膀,宽慰地捏了捏:“一个疯女人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就算你走了16年的弯路,也有至少40年的时间走向正轨。”他说:“一切都不晚。”


    “真的吗?”少年自嘲地笑了笑。


    “我以教会名义担保,当真。”


    他没再说话。


    少年们的闹剧终于结束了。


    送走周末,裴念凉脚边还有一个趴着的少年。


    她居高临下,嘴唇嘴唇抿成一条毫无温度的直线,“当肉垫的感觉好受吗?”


    烦躁的情绪在体内横冲直撞,她不想承认自己关心,声音比以往还要沉。


    “废话!痛死我了。”余苏梁哼哼唧唧地在地上磨蹭,把自己蹭的脏兮兮,也起不了身。


    厚灰里的少年衣衫凌乱,像一条棉被仰天摊开,耍赖般地一动不动。


    “知道痛你还敢这么干,胆子确实不小。”


    裴念凉不敢把话说的太重,怕戳到他那颗脆弱的小心脏。


    “那怎么办啊,不是我上,就是你上,你们人类的身体构造又不经砸,要是砸坏了嘶嘶……痛痛痛!”


    裴念凉维持着搀扶的动作,没有再动,因为她看见少年的皮肤开始渗血。


    细细密密的血珠宛若血色珍珠,一颗接着一颗冒出头,顺着身体蜿蜒流淌。


    咕咚。


    吞咽口水的声音。


    裴念凉忍住撒手的冲动,克制音调:“你流血了,还好吗。”


    “没事儿,死不了。”他的声音还是很有力气,“你把我放地上,等个三十分钟我就能活蹦乱跳。”


    说着,黢黑的鱼瞳流出来一道血泪,滑进嘴里,他“呸”地一声,吐了出来,嘴角还残留着血沫,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你别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余苏梁回避视线,手忙脚乱地擦拭不断渗出来血珠,想让自己看上去正常点,“内出血,排掉点血不行吗?”


    “想多了,我只是好奇。”确认他不会死后,裴念凉不去看他,而是在备忘录上记下:


    余苏梁被高空重物砸伤能够自愈,机体细胞疑似有自我修复功能。


    “哼!”余苏梁瞥间她的动作,脸色缓和了些,“你要是敢害怕我,你完蛋了。”


    他顶着一张血色的脸,看样子内脏被砸得不轻,裴念凉吐了一口气:“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不去!”


    **


    裴念凉手里拿着取下来的眼镜,闭眼靠在船舱壁上。


    事情结束后,秦洛阳说要送他们回去,但现在舱内只有她一个人,其余的还在废弃工厂里。


    余苏梁换下带血的衣物后,准备去和裴念凉会合。


    路过转角的时候,七八个黑袍围成一圈,堵住了过道的路口。


    往里一看,是被看管着的田乐乐和田之玲。


    黑袍给他让了个路,乐乐像一团小猫缩在田之玲的怀中,后背不自然地起伏着。


    “没事的没事的,马上就到家了。”田之玲的手来回在他的背上抚摸,就像母亲对待刚出生的婴孩那样。


    过分亲密的接触让余苏梁愣了神,但身在其中的两人似乎完全不觉得什么。


    “乐乐身体不舒服。”田之玲主动解释,抱歉地冲余苏梁笑笑,“耽误你们了。”


    这话说的,好像显得裴念凉脾气很差一样。


    “不会,身体重要。”与苏凉懒得在这上面纠结,草草结束了对话。


    对方尴尬地抿唇笑了笑,将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了些。


    “苏梁哥。”乐乐忽喊住他,声音难受:“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田乐乐没有立即回答,小心翼翼地向田之玲询问:“姐姐,我想和苏梁哥单独呆一会儿可以吗?”


    “我不能听吗?”


    “拜托。”乐乐卑微


    田之玲不情愿地应下,嘱托道:“不要耽误太久。”


    “谢谢姐姐。”


    乐乐退到墙角,虚弱地靠着,黑袍被支开,在距离100米的地方待命。


    余苏梁用一种陌生的眼神将他重新打量了一遍,想知道他到底搞什么名堂。


    “苏梁哥,我好像进入成熟期了。”他不知所措地望向余苏梁,眼底的害怕、担忧、茫然化作一团,混乱地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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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出路。


    “这不是很正常事情吗?你总会长大的。”


    就像人类有青春期一样,鱼类也会有成熟期,性别特征都会在这个时候成长发育。


    鱼族的基因始终残留着原始欲望的痕迹,一旦身体迈向成熟,尘封的欲望就会被唤醒,驱使着一代代鱼族完成繁衍的目标,然后毫无预兆地死去。


    这个阶段的鱼族容易丧失理智,呈现出极强的攻击性,因此被教会判定为“淘汰”。


    乐乐不想要就这么被“淘汰”。


    “苏梁哥,我不想寻找配偶,繁衍后代,然后就这么死掉。”他的呼吸声逐渐加重,同时伴随着难受的呜咽。


    他正在忍受着细胞急剧分裂带来痛苦。


    “那你就会一直忍受发情的折磨,然后死掉。”余苏梁说的是真话,但听上去有些刻薄。


    乐乐心碎一地:“就算是这样,我也想要留在姐姐身边。”


    “成熟期的鱼族是不能留在人类身边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乐乐恐慌不已,“但是协会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让我们对人类产生依赖,然后又要把我们分开。”


    “你知不知道以你的状态和人类呆在一块,会……”后面的话,余苏梁简直难以启齿。


    一条求偶的鱼族和他喜欢的监护人,几乎不用想,一定会发生那些欲望驱动的事情。


    “那又如何!我们本就是和人类一样的,不是吗?”


    “不一样。”余苏梁说:“我们是被欲望诅咒的族群,无法像人类那样同时拥有爱和生命,爱对我们来说太奢侈了。”


    一旦产生了爱欲,就会结束永生的能力,走向死亡。


    “就没有例外吗?”


    “无一例外。”


    “可我没办法控制……苏梁哥,你也有监护人,你一定会明白我的,对不对?”乐乐眼眶红彤彤的,用惯有的弱者姿态博取同情。


    余苏梁罕见地冷下脸,“田乐乐,你最好不要对人类有任何的幻想,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受欲望驱使的动物!”


    “我没有幻想!”


    他一直都知道姐姐是什么样的人,他只是想要留在她的身边。


    乐乐着了魔一般地抓着余苏梁的手,“我不想离开姐姐,我知道苏梁哥你在协会说得上话,你能不能帮我瞒着这件事情,别让协会汇报上去。”


    “为什么呢?”余苏梁看着卑微祈求的人儿,百思不得其解地皱眉,他甚至都不敢戳穿:田之玲根本无法回馈同样的爱。


    “苏梁哥,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


    他张了张嘴,沉默,回忆起久远的记忆,略微失神:“要明白早明白了。”


    依赖一个人的滋味,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看着田乐乐低到尘埃里的姿态,余苏梁叹了口气:“这忙我没办法帮你,我也不会管,能留在她身边多久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田乐乐还想说什么,他先把话抢了过去:“但我可以帮你另外一个忙。”


    “如果你被教会带走了。”他顿了顿,“我会永久取消田之玲的监护人资格。”


    田乐乐破涕而笑:


    这样,姐姐这一辈子就只有他一个了。


    “谢谢苏梁哥。”


    飞艇悠悠上升,田之玲和乐乐的身影依偎在一起,田之玲为他拂去额头的冷汗,关切担忧,,乐乐冲她痴痴一笑,整个舱内仿佛只剩下他们彼此。


    作为知情人的余苏梁晃着脑袋,像个不谙世事的逍遥小仙,高深感慨:“真是搞不懂世间的爱与恨呐。”


    只有裴念凉不明所以,恍惚地看着通讯手环上的讯息:


    那是一串加密过文字:


    ‘负责人近期来南,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