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小姐的癔症

作品:《本神专治妖怪疑难杂症

    忽听有丫鬟喊道:“小姐,您——”


    花瓶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刺耳。


    云华忙望向太守,太守面上并无波澜,依旧带着三分笑意道:“小女被娇宠惯了,脾气不好,让二位见笑了。”


    穿过庭院又走了一段小路,太守才停住脚步。


    这太守爱妾的居所竟如此偏僻,倒是令云华有些意外。


    她缓步随太守走进房内,屋内显得有些沉闷,满是草药的气味,还夹杂着……一丝暗香。


    屋角正有一盏香薰,淡淡的烟雾在空中旖旎。有微光透过窗棂,在床榻上斑驳。


    床上的女子虽面色不好,却极为美丽,像一块上好的白玉静静地躺在木匣中。房间内全无妖气,此女子也并非妖物。


    云华诊其脉,只是寻常的气虚,似是先天所致,并无异样。既是如此,又为何会久病不愈,来此的医者又为何会失了魂魄?云华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笑着,道:“尊夫人贵体并无大恙,只是经年病丝缠绕,需好好调理才是,在下正擅此术,大人若是信我,不妨让我一试。”


    太守拱手道:“神医愿出手相助,实乃少妻之幸。还请神医尽管施为,无需顾虑。”


    云华点头,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盒,缓步走到床榻前。她动作轻缓而娴熟,几针下去便封住了女子身上的几处气脉。女子的面色登时红润了几分,望之更胜春日桃李。


    “请尊夫人暂且安歇,我会开几道调理之方,夫人日日饮之,不出半月定能康复。”云华笑着看向太守。


    太守忙点头:“所需药材尽管开列,府中必竭力备齐。客房已打扫干净,神医可稍作歇息,接下来这半月便劳烦二位了。”


    云华应了一声,却并未离开。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盏香薰上,似不经意地问:“此香倒是别致,想来是专为夫人所调制?”


    太守微微一愣,随即笑道:“神医好眼力。此香乃法门寺的高僧所赠,据说能宁神定魄,对病人极为有益。”


    云华眸光微闪,手指轻轻拂过香薰,暗香缭绕间,她察觉到一丝极为细微的异样——那香中似夹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阴气。


    她收回手,依旧带笑道:“此香确实馥郁,但气味稍显浓烈,或许夫人身体虚弱,不宜长时间使用。”


    太守又连连点头:“神医说得极是,稍后便命人更换。”云华一面笑着和太守交谈,一面留意着床榻上的女子。


    女子却只静静躺着,眼睛未曾睁开过,仿若一尊白玉雕像深陷梦中。


    客房在一处雅致的别院中,离正厅和太守爱妾的偏房都不是很远,居二者之间。云华一面拨弄着太守新送来的药草,全是些极稀罕的上等货,一面抬眼看五方。


    这家伙自从离开堂庭山后便不怎么开口说话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五方见其目光灼热,挑了挑眉,“我很好看?”


    “咳——咳咳咳——”云华正要开口,听此一言,差点被口水呛死。


    她将五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人好看是不虚,此时衣袖舒展,姿容如玉,眉宇间清贵逼人,敛着三分剑气,立于光下,连光都要退让三分。


    但是——


    未免也太不要脸了。


    云华叹了口气,捡起一株珍草往袖子里塞,“小鸟呀,你这伤势也快好了吧,准备啥时候回你的帝君府呢?”


    五方淡淡道:“我无处可去。”


    这天帝老儿!也太过分了吧,好歹是亲生的。又削神骨又不让人回家的,这小鸟到底犯了什么大错?


    最是无情帝王家,云华不免同情地看了他两眼。


    五方垂眸,越发显得可怜。


    “呒……算了,你伤势未愈,先跟着我吧……我再替你调养调养,反正这太守府有不少好药材,不用白不用。”云华咋了咋舌,又往袖中塞了几株草药。


    “但是呢,此地妖气浓郁,你已失神骨,形同凡人,只靠残余的微薄神力傍身,定要万事小心……”


    五方很是乖觉。当云华看到榻上那只小鸟时,眉头又不禁跳了三跳。


    “你……你你你……”云华张口结舌,“你怎么又睡我榻上!”


    “此地稳妥。”小鸟跳上了床榻内侧的枕头上。


    云华当真是没了脾气,只得裹上蚕丝被褥,弹出一枚草叶将灯熄灭,“睡!”


    她闭目前嗅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淡香,和白日里偏房闻到的味道一致。这妖物竟如此急不可耐。云华微微一笑。


    那香味……却又忽的消失了。


    一夜清静,无事发生。


    第二日晨起时却发现太守府来了新客。那只小棉花精怯生生地站在女子身后,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云华,仿佛是第一次见面似的。


    这次与之同行的是一名药修,一袭白衣,表情甚是冷淡。云华扯了扯嘴角,看来这小棉花精是靠上别的大树了,今天符咒明日药修,不知此妖所图为何。


    但她也懒得插手,只是笑眯眯地同二人打招呼,“二位定也是为了夫人的病情而来吧。昨日我已为夫人诊过脉,夫人目前一切安好,只是因先天体质较弱,需静心修养、慢慢调理罢了。”


    女子冷哼一声,“诸多名医高手皆已探视过夫人之病,却未见好转。你竟以“先天体弱”为由,轻轻带过,岂不太过草率?真乃庸医也!”


    云华被这样一噎,倒也没生气,依旧笑着说,“那便劳烦阁下亲自去看看,兴许是我医术不精,判断有误,也未可知。”


    小棉花精拽了拽女子,“师姐,你莫生气,我们不同她一般计较!”声音稚嫩,面容又温顺,实在……会装。


    女子口气立时温软了三分,“好,我们不生气。”这小棉花精倒惯会拿捏人。


    云华咳了两声,拱手拽着五方离开了。她每日一副药汤吩咐下去,其余时间便在府内打转。


    这太守府倒不显什么官家威仪,更像是一处雅致的别院,处处彰显着主人的书香气息。庭内所栽种的植物也都是文人墨客所喜爱的,如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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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花,墨菊等等。又有亭子,匾额上的名字皆取自诗句。府君也不喜奢华,木料餐具一应都是朴实无华之物。


    又听下人常常赞叹,说府君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云华来了兴致,也打听道,“太守是文官出身?”


    “那当然!府君可是状元出身,那真真是翩翩君子,春风得意,一日看尽长安花。可惜……我们大人满腹经纶……竟无人赏识……”话音未落,这小厮自知失言,忙将药材放下,一溜烟儿地跑了。


    云华看着那小厮远去的背影,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正想的入神,耳边忽的传来一阵低沉而压抑的哭泣声,仿佛是从庭院深处飘荡过来。


    她循着声音走了过去,却见一位女子身着素衣,蹲在一棵老竹旁,背影单薄。女子低垂着头,双肩微微颤抖,哭声便是从此处传来。


    此女子虽衣衫素雅,但其间绣纹却极其繁复,头上的玉钗也极为贵重,定是太守府的小姐无疑。却又为何在此哭泣?


    云华驻足观望片刻,方才缓缓走近,将声音放的很轻很轻,“小姐,可是遇上了什么伤心事?”


    那女子闻声猛然回头,脸色苍白如纸,眉目间虽十分秀美,却布满了惊惧与愤怒。


    她死死盯着云华,声音颤抖:“你是谁?你和他是一伙的?!”


    云华被她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怔,忙温声解释道:“在下云华,是府君的客人,初入府上,为夫人医治……小姐误会了。”


    女子的神色依然紧绷,嘴唇轻颤:“你也是来骗我的对不对?你们都不信我……可我明明知道,他昨夜又来了……”


    “他?”云华察觉到话中的异样,语气放得更加温和,“小姐,您说的''他''是指……”


    那女子忽然捂住头,神情痛苦,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他总是在夜里趁我睡着的时候……靠近我……他以为我不知道,可我醒着……我醒着……”


    她的声音逐渐嘶哑,双手颤抖地抱住自己。云华思索少许,继续和声问道:“小姐,他是谁?又是何时出现的?”


    女子并未理睬,反倒紧紧盯着云华,低声道:“你一定不信,对不对?他们都说我是疯了……可那是真实的!我能感觉到他的手,他的气息,他在逼近……”


    她猛然站起身,眼神中闪过一丝癫狂,“他每晚都来!每晚都来!”


    云华见她情绪激动,生怕她伤到自己,手上悄悄拈了少许镇静的药粉,又温声劝慰道:“小姐,我自然信你。如果你信我的话,就让我来帮你找出真相,这样可好?”


    女子闻言一怔,似乎没想到竟有人愿意相信她,眼中的恐惧稍稍平息,但依然带着几分戒备:“你真的信我?不觉得我是疯子?”


    云华点了点头,“有些事情,只要小姐经历过,便是真实的。”


    女子的眼眶微红,似乎想要再说什么,忽然间一阵风吹过,竹林摇曳间发出沙沙的声响。女子猛地一抖,神色再次陷入慌乱:“他来了!你听到了吗?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