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太宰治全然知晓。
作品:《什么?上司居然是我的唯一天敌?》 *在太宰穿越前的事情。
——
太宰缩在沈庭榆为了方便在餐厅工作而租的那间公寓的沙发上,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女友似乎有事情瞒着自己。
系统和管理局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对于有这种高维生命的存在,他并不意外。
关于“书”的位置,敦在侦探社,有他和沈庭榆还有江户川乱步在,加上那个来历古怪的系统君。虽然要耗费一些时间精力,但还不至于找不到。
但在得到“书”,并且找到了回家方法后。沈庭榆就开始进行频繁的世界穿梭,虽然她告诉自己她对于特意门的使用并不熟练,但不知为何,太宰有种感觉:她等待一个契机,有一个世界,于她而言是特别的。
于此之外的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在沈庭榆获得管理员身份后,逐渐出现了问题:沈庭榆在把他往外“推”。
太宰在第一次提出,要让沈庭榆从这里搬出去和他一起住时,沈庭榆愣了半晌,笑着岔开了话题。太宰本想闹一闹,用些话术把人顺理成章骗过去,结果被对方一个亲亲烧的猫脑过载,最后只好按兵不动,心里嘀咕:那就再等等。
当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因为沈庭榆和他依然很亲密——除了她在减少“主动”的攻势。
太宰本以为对方有些含蓄内敛,不希望进展太快,虽然二人本来都是黑手党,按理说不应该走这种细腻路线,更适合干柴烈火:进度快而轰轰烈烈。
但太宰尊重对方想法,也很喜欢沈庭榆对他的那种认真而珍视的态度。
然而今天,沈庭榆和他一起在超市购物时,像是不经意随口一问般问他:「太宰,要不要再买一栋房子?离侦探社近一些?」
说这话时,既没有提“我们”,也没有表现出对二人一起住进去的愿景——只是单纯的提议,觉得这样方便太宰工作。
这时候太宰要是再没察觉出不对,他觉得自己就可以洗洗睡了,也别谈恋爱了。
太宰意识到:她不想让自己继续住那间房子。
与谢野晶子的话在他脑海中盘旋,但太宰治清楚,沈庭榆并非完全出于愧疚才和自己在一起。
她的一切所作所为看似在把自己往外推,但当太宰和她对视时,总能放心的在那双眼睛里望见自己的身影。
随后太宰明白过来:她在恐惧,恐惧在未来失去自己,所以提前做好了自己会离开她的准备,虽然有延长寿命的手段,却不知道该不该用在自己身上——毕竟他三天一上吊五天一跳河。
但于此同时,她又无法克制对自己的喜欢,所以也无法甘心离开自己——行为十分矛盾。
意识到这一点,太宰很愉悦。本该如此,自己就应该是她心中最独特、最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同时也是不可割舍的存在。
然而不安感依然在心中疯狂滋生,被抛弃过一次的猫警惕性到达巅峰,信任感都岌岌可危,纵然理智让自己安心,可情感上太宰开始不受控制的思考:如果有一天她就是下定决心彻底放手了怎么办?
太宰想:他们之间将会逐渐有隔阂,沈庭榆在游历不同世界之后,阅历和见闻的增长都会以不可估量的速度上升,她会看见自己所见不到的风景,遇见比自己更好的人——甚至更好的自己。
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太宰清楚。但他不能等到只有沈庭榆能够熟练运用特意门,然后带着自己跨越世界——那太被动了。
何况,太宰治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疑惑:沈庭榆的系统究竟是谁派发的?
太“巧”了。什么都太巧了,每一次遇到大的会出现问题的节点,沈庭榆都会恰巧的遇见解决方法,然后顺利渡过。
就像是有人站在所有时间线的源头,对他们加以干涉,随后让他们走到一个全员he的结局。
可目的?动机?太宰无法得知:以他现在的身份没有获悉的资格,如果女友陷入危险的话,他无计可施。
他曾旁敲侧击过619号,对方支支吾吾,显然沈庭榆不让祂说,于是太宰很快绕过这个话题,免得打草惊蛇。
但,太宰想:这样不行呀。
***
沈庭榆在做红酒炖牛舌和盐烤青花鱼,油烟机轻声嗡鸣着,雪白的鱼肉在烤盘上发出“滋啦”的声响,热气顺着锅炉袅袅升起。
沈庭榆抱着手臂,手指轻敲胳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传来声响,熟悉来人的气息,沈庭榆没有动,太宰从她身后抱住她,把脑袋窝在她的颈侧,有点委屈的说“小榆,我有点难过。”
沈庭榆像是才回神一样,偏过头好笑般望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熟练的开始顺毛,“怎么啦太宰?”
“你好像不喜欢我了。”太宰的声音闷闷的,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沈庭榆,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沈庭榆怔愣片刻,随后脸上浮现出了无奈的神情,她将太宰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扒下去,转身回抱住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他的脑袋,“怎么会这么想?”
感受着身前的温度和那种怜惜感,原本在太宰心理翻涌咕嘟冒泡的黑泥渐渐平息,他有点闷闷不乐“你最近总是离开,”
“唔……”太宰沉吟半晌,像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般犹豫着,在沈庭榆有些怔忡的目光下,小声喃喃,“我不是说不想小榆你和父母他们多见面,但是,”
太宰的目光游移不定,开始发出呜咽声“我想和你待在一起久一些。”
说这句话的时候,厨房的灯为他打上暖白光,太宰的眼角挂着几滴特意挤出的泪水,眼神哀怨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沈庭榆感觉自己像是被剑射中了心脏一般,连呼吸都停滞了半晌。
她刚想回答,鼻尖却传来了白肉被烤糊的焦味,扭头,果不其然,青花鱼的皮都剥离肉块粘在了锅底。
沈庭榆:……
沈庭榆无奈的叹了口气,推开太宰,拍了拍他的胳膊,“去拿碗筷。”
太宰像不倒翁般轻微摇晃着,没有挪动,眼神控诉而执拗。
沈庭榆被看的有些压力山大,只好回应道,
“我知道了。”
太宰这才慢吞吞的蠕动走了。
小榆果然有心事呢,他想。
*
两人吃了顿微焦的饭菜。
太宰看着坐在对面的沈庭榆,在港口Mafia时他就注意到,她吃饭的仪态虽然很优雅,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实特别急切——就像是时间很紧迫一样。
沈庭榆对此的答复是:学生的时间很紧迫。
物欲低,对金钱有概念却鲜少花在自己身上。太宰想:她的家境大概不错,但没有到富裕到顶峰的地步。
从前他不是没试图探寻过对方世界的事情,但都被对方敷衍了事。
现在的话……
“小榆那个世界是怎样的呢?”太宰有些好奇。
沈庭榆夹菜的手一顿,她将筷子放下,“我本来想以后让你亲自去看的,提前说的话或许会破坏期待感?”
太宰面上鼓了鼓嘴,无赖道“可我现在就想知道。”心下却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沈庭榆似乎兴致不高。
他本以为对方想回家是出于自己对那里人事的思念,至于到了执念的地步。可现在看来对方更像是解决了什么困难般,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喜乐。
沈庭榆支着脑袋,沉吟片刻:
“我想想该如何说。”
“那个世界,如果织田作之助生活在那里,灵感恐怕多到用不完。平淡,日常而安全。并非完全没有战争,但我生活的国家是社会主义国度,扫黑、禁du、禁枪,用最大能力保障了百姓的安全。”
“在晚上,我们可以随意出门且不用佩戴武器。”
太宰试图想象:生活在平凡普通世界里的沈庭榆,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有很多朋友,在放学后和友人们轻松自在的结伴回家。父母会在家中为她准备好饭菜,在沈庭榆进门后用温和的笑欢迎她回来,那里是她的归宿。
家庭。
太宰想,那是一个温馨的家庭,和自己少时那死板迂腐,披着名门世家的皮却如烂橘子般的家族不同。和黑暗冰冷,不杀人就无法存活下去的港口Mafia也不同。
太宰忽然有些难过,他本以为自己这种冷心冷血般的存在不该会难过。他应该心情平淡,或者为对方会更深一步的依赖自己而感到高兴,亦或者理性分析自己努力拉近二人距离从而进一步加深沈庭榆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的可能。
可这一刻,超出算计,越过理智。
他想:小榆好像融不进去自己的世界了。
太宰为此感到、真切的难过和无措。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自己什么都有了,去安慰这个人是不是太卑鄙、太高高在上了些?
餐桌的灯光下,太宰微垂眼睫,眼瞳中闪烁着破碎的光辉。
注视到太宰的神情,沈庭榆僵住了。
别这样啊,沈庭榆想,别这样啊。
我会离不开你的。
沈庭榆张了张嘴,像是在和什么做斗争一样,没有发出声响。理智告诉她,别在和他多说下去!然而心底有一个声音驱使大脑,和他说说吧。
时间像是静止般,过了几秒钟,太宰听见沈庭榆开口:
“不,太宰。我并不因此悲伤。”
太宰看见她垂下眼,开始分食自己身前那条焦了的青花鱼。
“我早就清楚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从一开始就明白。但和你想的不同,我并没有多遗憾,太宰。”
沈庭榆的目光凝滞着,她把鱼肉送入口中,连咀嚼都没有就咽下。
“何况,穿越前后生活其实没有什么不同,日子都是一样的,甚至在变得更好。毕竟在港口Mafia里学到了很多普通人一生都无法接触到的东西——尤其市场经济这类。”
她语气平平,神色很淡漠。
“可能和你想的有偏差,我和我家里人关系并不是那么亲密,不是说他们对我不好,只是……”
沈庭榆叹了口气,她停下话头,苦笑着“真像是无病呻吟,所以我不喜欢提。”
“但我想听。”太宰握住她的手,重复了一遍,“但我想听,小榆。”
“我想你亲口告诉我你的事。”
青年的眼睛亮晶晶的,热量透过掌心传输,他这样期待的看着谁时,真的很难让人拒绝,尤其他是为了更加了解你。
“……”沈庭榆注视着他的眼睛,沉默半晌,继续开口。
“沈家,当然在我所处的时代,这样称呼蛮……中二的。但总之,大概算是小有资产吧。我父母是先婚后爱,很年轻就在一起了。”
“然而在七岁那年,母亲家中发生了变故,家道中落。虽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和过往就没法比了。也因此他们很忙碌,没有办法顾及到我。”
“落魄却又尚有家底的家族,亲戚很多,而我又是独生子女,这个我想后续你也猜到会发生什么。”
太宰清楚。
无非是虚伪的大人们,虚伪的社交,带着目的和不怀好意接近着尚且年幼的孩子,自以为对方看不出自己的意图,殊不知在有些人眼中,大人的伪装就如同皇帝的新装。
对于过于聪颖的孩子,若无人加以引导,就会“祸从口出。”
就像乱步先生。
沈庭榆的眼眸注视着虚空,来到这个世界,无论是在宴会中还是面对敌人,她都很厌恶虚与委蛇,并非因为她不会,而是因为没有必要。
没有人值得她再去妥协顾忌。
“我以前说话很直,没少被训过。”
儿时没有人教她该如何说话,该如何阿谀奉承,父母在餐桌上和家中来做客的大人进行谈话时,她总是一针见血的指出双方话语间虚伪的地方,随后意识到自己搞砸了。
尚且年幼的沈庭榆,情商处于一个能够在话语脱口后,正巧发现自己说错的水平。
「庭榆!怎么可以这样和齐总说话?爸爸妈妈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于是她戴上假面,学会伪装自己:不要成为异类。学会自己解决问题:不要给人添麻烦。
「庭榆,在学校好好表现好吗?去好一点的班级,这所学校很不容易进,往高处走,去好的平台。」
她没有交心的朋友,小学时因为那双眼睛,吓哭了好几个同班同学,课业从初中就开始繁忙起来,朋友也不过泛泛而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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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薄如雪。
「庭榆,在班级里还好吗?我们这个月不回去了,缺钱告诉我们。」
家里没有人,索性高中住校。学校体质特殊,除了常规教学外还有日、俄语等扩展班。沈庭榆的课程已经和那些自幼就学习的人、亦或者真正的天才落下很多。
「庭榆,考砸了就考砸了。」
沈庭榆想:这句话是在安慰谁呢?是她还是父母呢?
“太宰。”沈庭榆突然就笑了,“我这么说可能你无法理解。十几岁的年纪,对于我,或者很多人而言,如果在学校中取得不好的成绩,那种压力感和愧疚感是可以杀人的。”
因为这是现阶段,唯一回报他们的手段。沈庭榆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这种精神压迫,或许自己能够在刑讯中坚持下来也有这一份力?
“但那也是……爱,毕竟他们真的是用尽一切办法在让我往高处走。”
沈庭榆的思绪似乎飘向远方,她的话语和思维有些跳跃。太宰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倾听者,他明白这是对方免得自己话语太过示弱而进行的斟酌。
太宰想:这种束缚精神的事物也能够称为“爱”吗?但人类对于爱的定义太过复杂斑驳,他没有立场开口反驳。
这是精神枷锁,沈庭榆却无需太宰帮她解开,因为她无比清楚,她心甘情愿。
太宰治低声叹息着:这就是名为“爱”的诅咒吗?
“re0。”沈庭榆突然开口。
“一部动漫。男主是一个普通中学生,穿越到了异世界,身穿。他的父母一直在找他,因为他失踪了。然而直到老死,他们也没有找到,也因此一生蹉跎。”
太宰恍然明白了,眼前这个人为何要执着于回去。在那个世界,沈庭榆似乎并没有足够让她产生「值得我想让自己活下去」的事物。
一切都只是浅淡的维系着这个人的生命,或许是一朵花,一片叶子,亦或者是透过树叶间隙打下来的光。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能叫这个人为此驻足片刻,随后继续为了他人的意愿而前行着。
“……室友呢。”太宰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存在般。他想,沈庭榆在说这些事情时,眼瞳中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淡漠。
原来如此啊,太宰忽然想起自己在那天恶作剧般贴上春联时,沈庭榆那天望着自己的神情:惊讶而渴望。
那人身上流露出的,让他连心脏都在与之共鸣的孤独感,他本以为是她独身于世才带来的,现在想来:竟然是这样吗?
可你为什么现在又想要把我推开呢?
真的是在恐惧我会离开?
太宰握住眼前人的手,轻轻把玩着她的手指,突然间,他摩挲的动作一滞。
不对,不是这样。
假死脱身,在自己心里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渴望,想被人永远铭记的潜意识,然而在发现我对此感到受伤后,立刻反悔想要道歉。把系统留给了自己,给了自己去探索那些被掩埋的秘密的途径。
自己,就是她主动想要得到的东西吗?
小榆,太宰微微叹息,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毕竟眼前这个人毫无意识。压抑了十几年的渴望,突然找到了释放的闸口,快要抑制不住了也是人之常情……
太宰诡异的沉默了,他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恶劣面,但是沈庭榆似乎没有。
“室友家境很好,头脑很灵光。人有点中二自大,她一眼就看破了我的伪装,然后嗯……”
太宰注意到她像是机器人卡壳般诡异的停顿了,
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然后什么?
沈庭榆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其实不缺朋友,但大概是看我和眼缘吧,就拉着我一起玩了,这个人一直想当我妈。”
“总之,她很喜欢你。”沈庭榆的眼神游移了一会儿,突然强调。
然而太宰意识到没有那么简单,否则沈庭榆没必要特意提这句话以此来提高自己对对方的好感度。
以后早晚会见到的,太宰并不急于一时,眼下还有更值得他去解决的问题。何况……
在沈庭榆不明所以的眼神下,太宰轻笑一声。
何况,沈庭榆的脏面,只有他窥见了。
他会让她将自我完全在自己身上释放出来,毕竟——谁抓着谁可尚未可知。
希望到那天,她对自己会有更亲密的称呼。
***
在对系统进行一系列摧残后,太宰猜到沈庭榆想隐瞒些什么了。
那只看不见的手,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啊。
另一个世界的他们,走向了什么样的结局?
太宰会弄清楚,然而和【太宰治】担心的不同。
太宰治坚信沈庭榆能赢,如果她有赢的资格,她就一定会赢——但赢之后呢?
太宰治想:那样的沈庭榆,恐怕真的对人世间毫无留恋,在给予其他世界线的自己解脱后——就会彻底的离开。
沈庭榆担心自己的心底的欲念会伤到他,纵使潜意识叫嚣着,理智依然想将他推开。
那怎么行呢?
喜欢的东西到手了就是他的,没有让她跑掉的道理,何况对方是个感情骗子——连自己都能骗过的感情骗子。
太宰并不脆弱,几年前从宣传官那里“要”过来的手枪,他本来是打算用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的——就在沈庭榆送给他的那件公寓里。
然而,无数次在镜子前举枪,又无数次放下。
手枪丢进系统空间,太宰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下衣领,戒指盒放在他身侧的口袋中。
或许会很艰难吧,或许将来某天自己真的会感到无聊和厌烦。
太宰望着镜子中,穿着黑西装和黑大衣似乎完全浸染在黑暗之中的青年,眼神平淡,抬手往自己面上缠绷带。
但,他想:这一刻我想和她度过永恒,比起对未来的顾虑,我更恐惧她会离开我。
或许自己依然是那个胆小鬼吧,
但总归要比现在那个人勇敢一点。
耳边传来系统的播报声,
太宰闭上眼。
星光轻曳,悄然奔赴月高悬的夜空,只为陪伴那孤寂的银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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