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舟目光落在许池宁身上。


    她正毫无负担地用餐，周围的喧闹与她无关。


    因为喝了酒，脸上染了红，像是雪地里掉落的花瓣颜色。


    挺好的。


    没心没肺的，还是跟她一样。


    岸舟哼了声：“我把你嘴封上不让说话？你现在说话不是挺流畅的。”


    从上桌开始，他就没想过提前离开。


    更何况，现在出现个图谋不轨的男人，他更不可能先走。


    他要维护前女友的名声。


    婚姻倒是其次。


    扬九碰了碰许池宁的手肘，声音不轻不重，刚好够周围两三人听见：“岸舟真是不识好歹。”


    “导演请员工吃饭，他是员工吗就跟着来凑热闹。”


    许池宁吃得正开心，因为富贵不在身边无法给孩子带点儿残羹稍许遗憾，便敷衍着点点头。


    岸舟的脸更黑了。


    起身说着出去透气，不善的目光来回打量扬九。后者则是坦坦荡荡接受他目光的洗礼，甚至还能用嘴型说一句“慢走”。


    许池宁一无所知。


    只知道随着岸舟推门离开，屋里的氛围瞬间活络起来。


    喝酒的、划拳的全都冒了出来。


    “你这次出差会待到第一期录制完吧？”扬九问道。


    许池宁正视对方：“不出意外的话，是。”


    她发现扬九跟岸舟是两种不同类型的长相，岸舟五官硬挺许多，是种很精致、有距离感的长相。


    扬九则柔和许多，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带着年轻人的稚气与张扬。


    单从脸来说，都挺不错的。


    “那有空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扬九笑着，“我在雾市待过一段时间，知道很多好吃的苍蝇馆子。”


    许池宁放下筷子，她吃得差不多了，现在没有约饭的欲望。礼貌颔首婉拒：“之后再说吧。”


    成年人的世界里，这句话等同于拒绝。


    但偏偏扬九不是，他热情极了：“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没给许池宁拒绝的机会，扬九径直起身：“明天见姐姐。”


    许池宁砸着嘴，也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而屋外的岸舟，在确认扬九不会返回时，也放心离开了。


    -


    翌日。


    雾市的冬日总是弥漫着散不开的雾气，出去走一遭，许池宁的发梢便润润的。


    她拉着小推车，里边全是印有赞助商logo的物料，跟着人流挤进电梯，按下27楼。


    商务组负责的就是这些，本来组里有专门负责打下手的实习生，只是路上延误了，便只能许池宁来做。


    节目组人多，包下了大部分楼层，到27楼门开时，电梯里只剩下许池宁一个人。


    她扫了眼手机备忘录，挨个房间敲门。


    节目邀约的艺人一共6位，3男3女，除了当红的流量艺人外，也有小众歌手。


    前采的顺序便以他们的咖位做了区分，咖位越大的越靠后，因为嘉宾得早起做妆发。


    只是没想到，第一间就是熟人。


    “许池宁？”来开门的是个女孩儿，眼睛忽闪忽闪的，歪着头，似乎在辨认。


    许池宁已经把预备要摆放的物料抱上了，东西不少，除了超卡板之外，还有抱枕之类的。


    虽然不重，但体积实在太大。她费力地从缝隙看过去，迟疑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华灵？”


    “是我！”华灵往旁边避开，让她先进来，“你是节目组的？”


    许池宁“嗯”了声，把东西放进去。


    她跟华灵算高中同学。


    同校不同班的那种，至于为什么会认识……


    对哦，她们为什么会认识呢？


    许池宁惊觉自己好像少了段记忆，只记得以前跟华灵的相处不那么痛快。


    她按照提前预估好的点位把东西摆放妥当，华灵就抱着双臂在一旁看。


    “你来这里不会是因为岸舟吧。”


    许池宁蹙眉，侧目看她：“不是。”


    “你们……”华灵眼睛转了一圈，目光落在许池宁及肩的短发上，“你以前不是说坚决不剪头发的吗？”


    许池宁本能地排斥这个话题，她抿着唇，将屋内陈设拍照记录备份后，简单告辞：“我先走了。”


    “你真的不是因为岸舟来的？”华灵有意无意挡住门，似乎要听到满意的回答才放她离开。


    许池宁在想，会不会因为自己跟岸舟同一航班来的消息传开了，导致这些人捕风捉影。


    便认真回答：“不是，我跟岸舟老师只是合作关系。”


    华灵来回打量着许池宁的神色，见她坦然自若，似笑非笑让开：“噢~我还想着说大家都是同学，有空找你们一起吃饭叙旧呢。”


    许池宁已经走远了，车轱辘在厚实的地毯上发不出半点声音。


    华灵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半天，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嗤笑声，转身回房换衣服。


    对许池宁来说，这不过是一出小插曲。


    她没放在心上，按照顺序给后面嘉宾布置完好，来到最后一个房间。


    推车剩下的物料寥寥无几，许池宁刚打算敲门，门便自己开了。


    岸舟倚在门口，脸色柔和，眼底写着“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想到方才华灵的话，许池宁敛了笑意，公事公办道：“岸舟老师，我来布置点位，方便吗？”


    怎么又开始叫老师了？


    她疏远的态度令岸舟呼吸一滞，无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我帮你。”


    “不用了吧。”许池宁避开，“这是我的工作。”


    岸舟还想说些什么，走廊传来欢快的呼喊声：“岸舟——”


    两人齐齐望去。


    华灵提着裙摆走过来，娉婷袅袅。


    许池宁收回视线，发现岸舟还在看华灵，胸腔有团气滞涩住，果断绕开人进去，不声不响工作。


    华灵结束完拍摄便急匆匆赶来，她毕竟是第一个录制，耗时不长，竟是刚好赶上。


    “好久不见~”华灵整理着长发，含蓄地笑着。


    岸舟多看了她两眼，停顿的时长给了华灵期待，又忍不住垂下眼眸：“这么盯着我干嘛，我都不好意思了……”


    砰——


    咚——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前者是岸舟关门的声音，后者是许池宁用力捶打抱枕的响动。


    “怎么了？”岸舟快步走过去，“需要我帮忙吗？”


    许池宁神色如常将抱枕摆放好：“这抱枕棉花有点死了，我给它做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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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吃醋了？


    岸舟很想自恋地问一句，可见她表情漠然，还是将情绪压回心底。


    “好了。”许池宁拍拍手，转身就要走。


    “我跟华灵不熟。”岸舟鬼使神差道。


    “不熟别人还约你聚餐叙旧。”许池宁心直口快，说出来的一瞬间便后悔得捶胸顿足，只是面上不显，“岸舟老师说笑了，我们只是甲乙方关系，你没必要跟我解释。”


    况且，他爱看谁，爱跟谁吃饭，那是他的自由。


    许池宁不清楚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从何而来，权当是恨屋及乌了。


    反正她不怎么喜欢华灵。


    岸舟还想解释，只是被敲门声打断。


    不是华灵，是导演。


    “现在方便前采布机位吗？”


    他想说不方便，许池宁已经打开了门。


    一行工作人员围在门口，华灵被挤在外围，用希翼的眼神朝里看。


    岸舟只得深呼吸：“好，许池宁留下吧，顽石那边的商务你是对接人。”


    他知道许池宁不会拒绝。


    也清楚这是个非常烂的借口。


    许池宁只好坐在一旁，像只鹌鹑。华灵则是袅袅走来，在她身边驻足。


    “你之前说，你现在和岸舟只是合作关系。”华灵说，“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追他？”


    说来也是巧，华灵身上的香水也是柑橘。


    初出茅庐的灵气新人，成就颇丰的大满贯歌手，搁小说里的确是很配的一对。


    但许池宁就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她托着下巴：“你追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和他又不熟。”


    “这可是你说的……”华灵干脆坐下来，观摩半晌后，想起当初校友群里的闲聊，试探性问道，“我听说，你之前生过一场大病？而且是关于脑子的？”


    “关你啥事。”许池宁最不想提起那段回忆。


    她以为自己快死了，单方面切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本来宋鹤也在这个范围内，但她锲而不舍找到家里来了。


    两人这才没有像……一样断联。


    咦，像谁一样？


    许池宁的脑袋又开始疼了，眉心微微蹙起，拱成一座小山。


    病情决定了她不太能细想，所以她对自己的过去无法好奇。


    倒是华灵，咬着下嘴唇若有所思。


    看来群里说的都是真的。


    她以前追过岸舟，但那人就是油盐不进，说什么这辈子喜欢的人只会有许池宁一个。


    这事儿原本不值得华灵记如此久，但她从小家境优越，没被拒绝过，况且，还是个穷小子。


    或许自尊心作祟，华灵从不认为自己比不上许池宁，便处处跟她计较。比如考试作弊超过许池宁想要看她哭鼻子，再比如威胁说要给老师举报两人早恋给他们找不快。


    不过许池宁还没说什么，岸舟先凑了上来，警告她再使手段别怪他不客气。


    华灵觉得没戏了，也就歇了心思。


    直到后来群里提到许池宁重病的事情，再一结合岸舟出国的时间，便猜测两人已经分手了。


    于是她闯进娱乐圈，模仿以前的许池宁打扮自己，为的就是能近水楼台。


    华灵收起思绪，微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真去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