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

作品:《当一个影卫杀了他的主上

    妖怪会做梦吗?


    从没有人类对这个问题好奇过,可是变成怪物之后,阿诺却有了回答。


    ——会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生活了多久,还要生活多久,只是每一次在梦境轮回时,都会隐约看到过往的一点碎影。


    尽管那不算好梦,但依然值得怀念。


    多少年了,他终于又一次拾回那个梦境。


    远处朦胧的天穹下是简朴的村落,绿砖青瓦偏安一隅,潮湿的水汽中混杂着血和汗水的味道,他好像躺在街巷的末尾,可偏偏处处充斥着死亡的腥臭气息,熟悉而无法安宁。


    很多事情他都记不清了,可是却能记得,他和她第一次就是在巫山下相遇。


    雨水试图冲刷一切,却让那股刻入灵魂的里的腐臭渐渐发酵。


    在这里腐烂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他躺在街巷的深处,全身都是火辣辣的疼痛,看着天空许久不曾见到的深蓝,忽然有一种想逃窜的感觉。


    可是他来不及逃,头顶的雨水好像被一把漂亮的桐油伞挡去了,那声音如玉石击碎。


    “你还好吗?”


    好?


    怎么会好。


    他想扭头避开,可是黎明的阳光,带着凉意和柔和,她站在他埋身腐烂的泥沼前,拉着他走出那里。


    “黑雀的残党?”


    “无妨,如果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来我手下做事吧,不提一人之下,但至少能给你安身立命的地方。”


    先消失的是她的面孔,他开始记不得她的眉眼,梦境里的人和她周围的人一样开始看不清脸。


    场景也开始毫无预兆地跳动。


    “黑雀…之前困住你的那个刺客组织?他们不会找你麻烦,别怕,▇▇,有我。”


    “把身体养好,才能更好的做事不是?日子很长,▇▇”


    “这把刀给你,好好收着。”


    后来消失的是她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像是碎裂的镜子,再也拼不回来。


    “这是你家乡的曲调?像西戎的调子。”


    “你的眼睛很好看,怎么,害羞了?”


    “可以再唱一遍吗?▇▇”


    “▇▇▇▇▇▇▇▇▇▇”


    最后她的气息也消失了,所有的一切只剩无穷无尽的漆黑。


    和痛苦。


    ……


    他一点一点,一直一直,在失去着,直到最后,那些声音更加近了。


    [▇▇▇你,叛徒,▇▇▇▇▇▇▇▇,该死……]


    [统领▇▇,大罪]


    [如果她死了,任何人都不会再是她。]


    [你是想杀了我吗?]


    ……


    泷村的一家不起眼的酒店的角落里,他蜷缩在一间客房的门口处的阴影里,抱着刀如安静的守卫,拱起身躯的怪异触手却在说明他非人的身份。


    睁眼时,他摸了一把脸颊,碰到了一些液体状的东西,触感粘稠肮脏。


    “……”


    寂静中,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怪物。


    他不仅是叛徒,还是怪物啊。


    萎靡不振的触手环绕在他周围,似乎想推开他身后的门,去嗅嗅屋内人的气息,却被他抓着捏碎了,明明是自己的一部分,按照他内心深处地本能行动,怪物的神情冷漠到仿佛与世界隔绝,只是抱着刀的手用力到泛白,肩膀也随之轻微颤抖。


    最终,他朝向门口孑然坐了很久,像在发呆,又好像在无力地在抓取过往的碎片。


    直到有一个穿素白毛衣和灰黑大衣,手提公文包的人站在他面前。


    来人他认识,叫做谢必安,是范无咎的同事,也是当年那个姓严的男人的下属。


    “盲眼。严大人让我来送东西。”


    一捧鹅黄的十二叶瓣花被放在他面前,新鲜的枝叶上带着新鲜的露水。


    “我从地下摘来的。”


    持刀的异种没有抬头,像是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只是抓起一把花,扯碎,合着四溅的嫩黄汁液,麻木地塞进嘴里,齿间研磨,咬碎,那些画面终于消失,他闭上眼缓了许久,最后的最后,他出了声,声音冷淡喑哑,好像并无太特别的事情发生。


    “主子在睡觉,请回。”


    听他这么说,谢必安叹了口气,“还叫主子呢,现在都没有那一套制度了。而且就算是同样的灵魂,拿回同样的记忆,一千年过去,当年付出的感情也不会再回来。”


    阿诺钝钝地抬起头,像是想看清他的模样,唇畔一抬一合,似乎很平静。


    “是你?”


    他不知道乔家祖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却知道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他就差一点就能忘掉过去的事情了。


    她说会陪着他一起处理他精神上的问题,会想办法解决他的诅咒,如果可以,他会和她一起过完这几十年的时光。


    那样不敢想的,美好的幻想差一点就要成真。


    几十年而已,他已经熬过了上千年,为什么连个几十年都不给他。


    看见他的影子颜色加深,谢必安忙解释:“当然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其他猎手……”


    “是谁并不重要。”谢必安打断他的猜测,声音稳重,将话题从危险的地方撤离,“关键是,她就算拿回了记忆,承认了自己又如何?”


    “那份记忆就全是好的吗?”


    “如果她知道是你杀了她,又会怎样呢?”


    很奇怪,明明心脏已经许多年不曾跳动过。


    可是随着他这一句,阿诺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似倒流了一般,如坠深潭,恐惧和寒意淹没了全身,他紧了刀,像是在无边际的海水中抓住唯一的浮木:“别说了。”


    谢必安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无害而无恶意。


    ……


    乔知遥也在做梦。


    她的第三场异梦在一个漆黑的地方。


    其实不算全然的黑暗,镇墓兽上偌大的夜明珠散发着幽邃的光芒,雕饰精美的壁画在墙壁一如新修,陈设华贵雍容,似地下桂殿兰宫。


    夜明珠幽深的光泽拉出一团边界模糊的影子,在暗蓝的光泽下轻微地浮动着。


    意识在有一茬没一茬地间断。


    其实这是很难判断,因为周围的一切并无变化,仿佛时间在这里暂停,不过地上的那团影子的位置有着些许的改变,有时候是从墙壁的这段,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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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棺椁,有时候是从棺椁下方,转到一只画的下方。


    偶然间她还会看到血迹洒在地上,不过只有一瞬,很快墓穴就重新变得纤尘不染,快得让人怀疑,又有时候,她能听到有人低哑的泣音,和类似忏悔的癫狂的呓语。


    直到忽然之间,墓穴传来的响声,熟悉,而那样陌生。


    [娅娅为您报告,目标不明,请小心行事]


    “嘿,老谢老严。”这好像是她头一次在梦境里听到别人的声音,“这地方居然真有人。”


    “他已经不算人了。”


    意识又断了下去,她听见一个从未听过的男人的声音,地上拉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活祭,借尸还魂?你从哪儿看到的法子?嫡系血脉不是那样用的。就算你把她的灵魂放到李碧桂的身体里,两个灵魂彼此拉扯,谁占主导还不一定呢。可怜李老三一家,真是无妄之灾。”


    “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终于,她看见一具通红,干尸一样的人性怪物毫无尊严地跪在地上,丑陋不堪,却意外熟悉。


    男人想了一会,摇头叹惋:“复生死者?托生许是唯一的法子。不过那需要不散的灵魂,和一具从母体开始打造的身体,以及精通此道的术士,这世间能做到此点的人不过个数,不巧,你面前倒站着一个。”


    怪物猛然地抬头,如溺水之人抓住仅存的一颗救命稻草,喃喃:“求求你…帮帮我……我的眼睛就在这里,里面装着她的灵魂……救救她……求求你”


    “帮你?我可以做到。”男人笑了,“但你能拿什么换呢?怪物。”


    他在地上像凡人一样一遍又一遍地给他磕头:“什么…都可以。我可以杀人,也可以杀鬼,求求你…求求你,只要她能回来,我什么都可以做。”


    怪物没有眼睛,蜡油样的浓黑滴落地板又消融在影子里,他卑微地匍匐着,试图去抓住男人的裤脚,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只有喉口间不明意味的咔咔声。


    “以灵魂为食吗?”男人踩住他枯骨似的手指,思考了一下,最终道,“也好,和我签个契约,半人的怪物。”


    ……


    她为什么会看到这个?


    乔知遥睁开眼,依然是泷村某家酒店的天花板,几只早鸟在窗外清晨的薄雾里叽叽喳喳。


    她缓缓坐直身体,抬手按了按生疼的太阳穴。


    ——太奇怪了。


    屋外的清晨的阳光落在地面,自从从乔家院子回来,阿诺就一直没有说过话,那个声音也被藏起,连带一直藏不住的触手也被人强行压进了影子里。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刚见面的时候,只是桌子上还有温热的早餐。


    她又想起那个梦,想起那个守墓的怪物,于是心口有一些很陌生的,说不上来的,沉闷的感觉。


    她知道他能听见,开口。


    “阿诺。”


    “……”


    “不一起吃一点吗?”


    “……”


    “你那只触手还好吗?”


    “……”


    好吧。


    看起来他想玩躲猫猫。


    收拾好东西,她按照约定的位置向巫山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