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秽物
作品:《落月之泽》 柳月初点了点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眼里带上恐惧,小声道∶
“有鬼。”
一瞬间,四周就连风声都静了。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
夜风刮过,带来阵阵清凉,让人的身体都忍不住战栗了一瞬。
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悄然在众人的心头滋生,并通过彼此之间的眼神传播,柳月初眼中的恐惧在其他人的眼里也出现了。
先前和柳月初搭话的位那中年汉子喉咙快速滚动了一下,他下意识的迅速扭转头部环顾四周,入眼依旧是纯粹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但恐惧是一个人最大的敌人,人类的肉眼虽然看不穿黑暗,但想象力却会帮他补足。
他只觉得那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里仿佛隐藏着一双双窥视着行人的眼睛。
“真的吗?你可不要为了博取关注而故意扯谎话来骗我们。”
张志明语气带上了嘲弄,仿佛根本不相信柳月初的话,心底对于柳月初的改观也迅速消弭,觉得他就是一个为了博取众人关注而不合时宜的开了一个恶劣玩笑的熊孩子。
这种孩子谎话连篇,芝麻大小的事情到了他的嘴里添油加醋一番后,再传到人的耳中时简直就和天塌了一样严重,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小孩子了。
他伸出大手,警告似的捏了捏柳月初的耳垂:
“你可不要胡咧咧,要是扰乱了人心引起了躁动恐慌,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
柳月初对于他的警告无动于衷,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向他:
“是你自己要问的,不是我要说的。而且,事实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心里应该有自己的猜测,既然不信,何必再来消遣我呢?”
“你——”
“行了,大半夜的,说什么呢?也不嫌晦气。”
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张买办回头制止了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张志明。
“志明啊,你也二十多岁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跟一个小孩子都能争起来,他若是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当做没听到就是,和一个小孩见识什么?”
“哼!”
张志明不敢反驳,赌气般的对着柳月初冷哼了一声,自己走到离他较远的地方去了。
“呃,那个,柳月初?”
张买办确定一般的喊了柳月初一声,见柳月初应答,招手让他过去,和自己一起走在队伍前面。
柳月初猜想张买办或许是不想自己在队伍里乱说,免得扰乱了人心,造成慌乱,于是很有眼力见的不再开口,默默的跟在他旁边。
过了一会,许是觉得有些沉闷,张买办的嗓音随着铃铛一同被夜风送入柳月初的耳中:
“听刘二根说,你去平涛城是想寻亲的?”
“是的。”
“不知你亲戚是平涛城里的哪户人家?若是有些名气的话,也许我还能知道一些事情。”
柳月初先是谢过张买办,接着回忆着说道:
“据我母亲所说,她出身自城东沈家,因为年轻时与我父亲私定终身,而被逐出家门,辗转流落到了白蒲镇。”
城东沈家,张买办点了点头,这个他是知道的。
平涛城的顶尖家族,靠布庄发家,以纹样新颖,花色丰富,质量上乘出名。
沈家不仅仅在平涛城是巨富,就是放在一州一郡之内,也是数得上名号的显赫望族。
沈家不仅织布卖布,同时还雇佣着平涛城及周围地区最顶尖的那一批绣娘,他们在卖布料的同时也经营有成衣店,甚至还能提供私人订制服务。
沈家的绣娘也是个令人羡慕的岗位,其待遇优越,提供三餐,家离的远的话还会提供住宿。
三等的绣娘每月能拿一两的银子,二等是一两五钱银子,一等绣娘每月更是能拿二两银子的工资,这可是顶顶高的收入了,一个成年男子若是没有一技之长,只单纯去卖苦力做挑夫的话,一天也不过三十五文左右,一个月下来也才一两银子零五十文钱。
当今世道太平,百姓们用不着吃糠咽菜了,白米作为当地主食,基本上每天要吃两顿左右。
如今粮价,陈米是十五文一斤,新米是二十文一斤,一个三等绣娘仅凭一己之力就可以让一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餐桌上不说顿顿有肉,但肉类荤腥也不再是逢年过节才舍得端上桌的了,还能时不时的扯身新衣裳,偶尔添置些家具之类的。
另外,沈家的桑基鱼塘也是著名的农业生产模式,开创了
先河。
沈家对于土地的利用率达到了顶峰,通过塘基种桑、桑叶喂蚕、蚕沙养鱼、鱼粪肥塘、塘泥壅桑,俨然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大大降低了养殖和种植的成本,还提高了土地的产出。
可以说,沈家凭一己之力就拉动了平涛城的经济发展,提供了大量的劳动岗位,间接提高了女性的家庭地位。
沈家的布料服装基本上引领着平涛城及周边乡镇的服装潮流风向,是各大家族女眷的心头好,同时,沈家的布料生意对于各个市场的把控也做的很好,各个阶层都买得起。
中等收入的家庭以及普通的农家也会在逢年过节时来到沈家的店铺买件衣服,或是扯上几匹布料回家自己缝制,以新衣服新面貌来迎接新的一年。
张买办不愧是常年做生意的商人,柳月初提了一嘴沈家,他的脑海中便瞬间浮现出了沈家的大量信息,这么一个商业巨贾,自己的小店铺怕是连人家的一个哈欠都禁不住。
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张买办帮忙分析起柳月初的事情来。
这件事居然能够与沈家扯上关系,说实话,他是有些意外的,但对于他来说这未必不是一个机会,若是把握住了,说不定能够借此和沈家扯上关系,哪怕是旁支余脉,也是他高攀不起的庞然大物了。
就是不知道柳月初的母亲在沈家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以及当初那件事情产生的影响究竟如何,事情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比如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逐出柳月初母亲的那位年纪也大了,年纪大的人的舐犊之情就会更加深重,说不定也想要柳月初的母亲能够回到身边,只不过碍于面子拉不下脸来开口,而柳月初这次寻亲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若是事情往另一个方向发展的话,比如沈家依然余怒未消,视柳月初的母亲为家族耻辱,那就可惜了,自己是万万不敢上去触霉头的,顶多告诉柳月初一些关于沈家的情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