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非人

作品:《落月之泽

    在场围观之人听了这话无不触动,既可怜于花瓶女的悲惨身世,又感动于庆云班众人的慈悲心肠,听了赵平的话后都纷纷鼓起掌来。


    “哎呀,赵班主真是菩萨心肠啊!”


    有人叹息道: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偏生得了这种病。”


    “刚才的歌声可真好听,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歌。”


    他们纷纷讨论着。


    柳月初并未鼓掌,他握着肩膀上的背带,看着场中不发一言的花瓶女,耳边传来人们不断低声交谈讨论的声音,只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在夏天晒了很久的太阳,整个人都变得迟钝,无精打采,难以思考。


    他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赵平口中的“软骨病”,他在王槐师傅手下当学徒的时候从来没听过,不过既然是世间罕见的病症,他没听说过也正常。


    他只觉得那场中不发一言,甚至就连含笑的面容都没有丝毫变化的花瓶女给他一种不真实的、违和的感觉。


    仿佛她只是一个会唱歌的躯壳,没有了人的感情,七情六欲已经从她的体内消失了,只会机械化的唱歌,然后笑着被摆在场中展览,供人观赏,被人评头论足,点评她的容貌,她的歌喉,她的因生病而畸形的身体。


    她做为“人”的尊严已经消失了,没人在意她的尊严,她的喜恶,她的存在就是供人取乐,与路边的狗,怀里的猫没有任何区别。


    “那她是如何上厕所的呢?”


    有位好事者不怀好意的问道。


    赵平微微一笑,开口解释道∶


    “这梅瓶的底部是活口的,是可以拆卸下来的,等她想要上厕所的时候,只要开口说一声,就有人带着她去如厕。”


    “哦~”


    那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盯着花瓶女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方便呢。”


    这种下流的问题,对于女子来说近乎于侮辱,赏他两个巴掌都算是轻的,可是那花瓶女却好像失聪了一样,连一个眼神都欠俸。


    “班主,还有没有其他表演了?”


    那人见花瓶女懒得搭理自己,面上有些挂不住,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催促道:


    “这一个花瓶女虽然奇巧少见,但也没那么神奇,左右不过是生了病,再唱唱歌而已。要是有其他稀奇的东西,你可不要藏着掖着,快些亮出来,大伙看的高兴了,到时候赏钱一定少不了你的!”


    赵平拍着胸脯道∶


    “看官莫要着急,我这里有天下之奇物,各种令人想不到、见不到的东西我都有,保证能让各位看官看的满意,满足各位的好奇心!”


    他拍了拍手,那中年汉子便上去去将花瓶女重新抱在怀中,回到马车的棚屋里面去了。


    柳月初的视线也追着花瓶女远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花瓶女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赵平接着开口,却没有急着向众人展示下一件物品,而是开始说起了一个故事。


    “话说青州有一商人,在外经商,因商业忙碌,他便长年累月的不回家,他家中的妻子独守空房,寂寞难耐……”


    说着,他脸上露出一副意味莫测的表情,众人一听,都知道这应该是一个桃色故事,大人不顾孩子的意见,纷纷捂住了小孩子的耳朵,而没有家长的柳月初则听的清清楚楚。


    桃色新闻永远是最能抓人眼球的,不说在场的男子,便是围观的妇人们,一个个挽了妇人髻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含羞带怯,欲拒还羞的将头扭过去,却并不离场,显然也是好奇的。


    “有一日,那妇人邀请了一些邻居妇女一起到郊外游,她们在一家位于小溪边的茅草屋里喝酒,旁边就是一个庙宇,那庙里供奉着一尊当地传说中的犬神。”


    “喝完酒后,所有的妇女都进去参观了一下。那位女子本性放荡,看到庙里的泥塑神像,衣着素雅,容貌美丽,她非常喜欢,看得入神,其他人都已经出来了,她还恋恋不舍地留在里面。回到家几天后,她一直念念不忘,思念之情丝毫未减。”


    “有一次夜间,她睡着之后,在梦中看到一个英俊的少年,穿着黑色的衣服,他的样子和庙里的神像一模一样……”


    赵平的语气越发低沉,众人也越发的屏气凝神。


    “那少年径直走过来和她说话,然后就和她一起回到房间里共度春宵,待了很久才离开。从那以后,他每隔几天就会来一次,每次都在梦中相会。”


    周围顿时发出了一阵诧异的气音。


    “更叫人难以相信的是——”


    赵平闭眼摇了摇头,啧啧道:


    “梦中相合,久而久之,那妇人珠胎暗结,居然怀上了孩子!”


    他两手一拍,诡秘道:


    “只不过那妇人本身却毫不知情,只是疑惑自己这两个月的天癸怎么不来了,毕竟梦中相合之事实在闻所未闻,况且人又怎么可能凭空怀上孩子呢?”


    众人皆被赵平的故事吸引住,不再出声,都安静的听他讲述着。


    “待发现情况不对之时那妇人已经怀孕三月有余,她惊慌之下想要打掉肚中孽种,但却为时已晚,当晚就腹痛难忍,产下一子——”


    “不对!”


    这时,有一位中年妇人出声打断赵平,她身材结实,肤色是劳作晒出来的健康肤色,臂弯里挎着一个竹篮,放着她采买的菜与肉。


    她提出疑问道∶


    “都说怀胎十月,那妇人才三个月怎么就能产子了?这个月份,都不叫早产,而是流产。”


    “而且产子一事凶险无比,咱们女人家可是要上鬼门关走一遭的,就算是有产婆帮忙也经常出现意外,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她一个人怎么能够产子呢?莫不是你这不知生育艰难的老爷们编故事诓骗我们,想白得我们的赏钱?”


    赵平连忙拱手赔罪,赔着笑脸道:


    “这位大嫂您言重了,我赵平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个义字当头,坑蒙拐骗之事从来不做。”


    他接着安抚道∶


    “您莫要心急,且听我慢慢讲来。”


    赵平清了清喉咙,说道∶


    “这人类产子乃是十月怀胎,母亲含辛茹苦的才能将婴儿生育下来。”


    众人皆惊讶不已。


    “不错,那妇人生产完,回过力气后借着烛光一照,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


    赵平的讲述绘声绘色,柳月初不禁沉浸在这个故事中,像听恐怖故事似的,心神再难以分出半分。


    赵平接着道∶


    “这下可大事不妙了!那妇人慌乱无比,这事要是被别人发现,可不止是通奸这么简单了,浸猪笼都是轻的!”


    “因此她想出了一个法子……待第二天早上天一亮,便匆匆忙忙往城外赶,想将那婴儿遗弃在荒郊野岭里。只不过实在命硬,被晾了一晚上也没能冻死,还在襁褓之中嘤嘤叫着,那妇人也没胆量捂死他,出门之时遇到邻居,那邻居顺口问道∶‘嫂子怎么一大早就出城去?’又注意到她怀里抱着的东西,再问:‘嫂子怀里抱着什么?怎么还在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