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面就知道。


    第一面就知道？


    箜澜直接“嗖”地后缩，巴不得将自己融进身后的沙发里，尾巴毛都呲起来了。


    商珏预想过她震惊，却没料到反应会这么大。


    “箜澜。”他没靠近，隔着安全距离。


    好气好气，但又想不明白在气什么，箜澜抿紧嘴巴，气不过，还是伸出手拍了一下商珏的掌心。


    “啪”一声脆响，声量不小，伤害力却近乎为零。


    “嗯？”商珏从这立马看出她没真生气，终于放下心。


    “那你岂不是看着我玩了两个月的cosplay。”她忿忿不平，扭过头。


    商珏靠近要拉她起来，“不是。”


    等箜澜在沙发上坐定，他才吐出下一句话。


    “我一直欣然于再见到你。”


    虽然初见时的心情可能和现在出现了些差别，他也还没探寻清楚，但并不妨碍这个事实。


    商珏看着她气鼓鼓的腮帮子，软下眼神。


    “那……”箜澜扬了扬下巴，“也不算坏事？”


    某种程度上，这也解释了商珏为什么一开始那么容易就接受她留下。


    “嗯。”他从一开始就没把再出现的白猫当作记忆中的尺玉来对待。


    箜澜只是箜澜。


    “好吧。”箜澜并不知道商珏的心理路程，伸手摸摸头顶的耳朵，“这个暂时收不回去。”


    是被激出来的，她现在都还能听到自己血管里血液流淌的声音。


    见她眼神还往早被转移到更远地方的针织毯上飘，商珏侧身挡了一下她的视线。


    箜澜眨眨眼，“那个毯子，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商珏也觉得奇怪，“是母亲织给你的。”


    “是有什么特别的记忆吗？”


    “应该没有。”都很寻常，尺玉也只是喜欢盖着这个毯子睡觉而已。


    这就奇了怪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却独独能激起箜澜的反应，与小花园的场景错觉还完全不同。


    箜澜琢磨：“和你会有什么关系吗？”


    “我？”商珏稍前倾身体，将两手随意搭在膝盖上，“我也，”他顿了一下，“用过这个针织毯，算吗？”


    “你小时候还和猫抢东西？”那个眼神差点就没说“看不出来啊，你有点过分”了。


    是个始料未及的反应，商珏轻笑一声，将温和中立的措辞收回去，“明明是你粘着我。”


    所以不是他抢走用的。


    箜澜一下子没声了，商珏也不着急，等着她给反应。


    她底气有些不足，但偏要带点阴阳怪气的强调，“反正我现在没记忆，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呗，我能怎么办？”


    果然是混熟了，又或许是小洋楼温暖的环境感染着箜澜，让她不自觉放松下来，愿意亮一亮自己的獠牙。


    “嗯。”商珏点头，也带上了自己没能察觉的放松，“你说的对。”


    “知道就好。”箜澜起身，“让我再看看毯子，我保证这次你拿一定不呲你。”


    刚刚也没呲他。


    不过这话商珏没说，确定她没问题就后退让开。


    这次不是毫无准备，箜澜默念清心咒，隔着一步距离随手拨出罗盘，注入灵力，让灵力经由罗盘包裹住针织毯。


    时隔太多太多年，她本来没抱希望能捕捉到气息的。


    结果罗盘的指针动了，灵力凝成两颗银白色的小珠，最后停留指向两个方向，一个是箜澜自己。


    另一个，是偏差了5°不到的，她身后的商珏。


    “见鬼了，还真跟你有关系。”箜澜招手让商珏过来看，随商珏走动过来时，她还特意走了两步转动罗盘。


    于是小珠也跟着移动，指向无误。


    那她可就不丢脸了，她刚刚被毯子这么影响跟商珏可脱不开关系。


    商珏想到什么，刚想开口，就听箜澜说出了他所想，“你的那枚玉珏还在吗？”


    “在家里。”


    箜澜收起罗盘，拍定主意，“那我们把这个针织毯拿回去。”说完往后退了一步，那意思很明显：你来。


    商珏没急着拿起针织毯，而是问她：“你的耳朵和尾巴需要藏一下吗？”


    车并未停在小洋楼前，过来有路障挡住，只能停在几百米外的停车场，这么走过去会撞见许多人，别人不一定会想到她身份上面，只不确定箜澜会不会介意。


    箜澜环视一圈，“这里有帽子和外套吗？”


    她没料到还会有这一遭，乾坤戒里的衣服在昨天就被她整理好挂进了衣柜。


    “我原来的房间有备用衣服。”他之前偶尔会回来这边住，频率很低，但也放了衣服备用。


    箜澜没跟他一起上去，而是留在下面等他。


    商珏不怎么戴帽子，最后找出一件新的连帽衫，箜澜捏捏厚度，在商珏叠针织毯装袋时，圈起尾巴穿上。


    商珏比她高了快一个头，其实箜澜不矮，只是商珏高而已，他的衣服穿在箜澜身上，像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肩线落至大臂，袖口往上卷了三圈，她拉上帽子戴好。


    八月底气温还没降低，她这么穿确实是热的，两人离开小洋楼不过几步箜澜就出了层薄汗。


    好在几百米不算远，等一拉开车门坐上去，箜澜迫不及待一把脱掉了连帽衫，呼出一口热气。


    商珏上车后第一时间就打开了空调冷风，往后座放好毯子回头，一截细白的腰肢就在眼前晃过。


    他错开目光，无话找话，“走了。”


    箜澜拉好安全带，“嗯嗯。”


    今天一早就去老城区看完尘闲，吃完午饭又过来小洋楼这边，箜澜没能得到午休，于是车启动后不久就歪着头睡着。


    嫌弃大尾巴在身后挤挤塞塞，还在半梦半醒间闭着眼睛调整了姿势，正好侧过身将脸朝向驾驶座那边。


    商珏在红绿灯的间隙调低空调，侧头看了她一样，伸手将副驾驶前的遮光板放下。


    箜澜的睡颜很安静，上下睫毛交错着合上，落成阴影。


    鼻尖凝出一滴汗，将将要滑下，商珏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可才抬到一半，后车就按起喇叭。


    突兀的“滴滴”声惊回商珏的心神，他猛地收回手，红灯恰好跳成绿色。


    副驾驶的箜澜无意识皱眉，蹭了蹭脸将鼻尖滑出痒意的汗抹去，头顶的耳朵还往下压了压。


    -


    箜澜再醒来时车已经停在地下停车场了。


    她收拢朦胧的睡意，注意到车顶亮着的灯，“商珏，我睡了很久吗？”


    商珏见她醒了，暗灭车内灯，“刚到，走吧，上去了。”


    “好。”箜澜拿起连帽衫要再次套上，商珏拦住她，“电梯就在前面，热就不用穿了。”


    箜澜丈量了一下，就几步距离，“那好，你帮我挡一下。”


    商珏先下车，拿好东西之后过来她这边，箜澜观察了一下监控的方向，猫猫祟祟靠紧商珏，亦步亦趋。


    一步，两步，三步……


    电梯就在眼前，箜澜几乎就要伸出手去按，一阵车声在身后响起，她倒吸一口凉气，扯住商珏就是两步冲刺。


    她的猫耳和尾巴没引起人家的注意，着急忙慌扯着人上电梯的动作却是真真切切被人看在眼里。


    电梯即将合上之际，过于敏锐的五感让她听到了几句带笑的议论声。


    “商教授，你好像风评被害了。”


    话她虽没太听懂，但言语间表露的情绪和意思还是能领会的。


    商珏垂眸看向身侧心虚用脚画圈的人，“没事，他们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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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认识我。”


    “那就好。”


    到家之后，商珏从卧室取来玉珏递给箜澜。


    虽然早有准备，箜澜还是感到惊讶，她从乾坤戒里勾出自己那枚，两相对比，真的一看就是一对。


    就连上面的梵文都完美相契。


    箜澜将两枚玉珏合拢，梵文笔画相连，是一气呵成篆刻上去的，力道遒劲，宛若游龙，勾连间行云流水。


    合在一起之后的字有些熟悉，可还没等箜澜仔细辨认，她的灵力就和两枚玉珏产生了共鸣。


    眼睛有点花，她努力眨眼，只感觉到两枚玉珏的质地在转瞬完成蜕变，本就温润上乘的玉色愈发清透，连梵文都如同活过来一般。


    “铮”地一声，箜澜眼前再度清晰，却瞪大眼睛回不过神来。


    识海禁制多了条裂痕。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脑海中就涌入些零碎散落的画面，无一例外，都与一位轻盈优雅的女性和一个小男孩有关。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看不清脸的高大身影，在一片黑暗中近乎透明，好像下一秒就要消散，遍寻不见。


    箜澜将关注放在了明显是林绾卿和商珏的画面上，却无端因为那个看不清的身影分去心神。


    舌尖的涩意让她始料未及。


    这么简单的吗？


    记忆就得来全不费工夫？


    箜澜表情空白了一瞬，正想和商珏分享这个好消息，裂痕就急速闭合，画面挤压着脑袋往外退。


    一切变故发生得太快。


    商珏只看到箜澜本泛出笑意的脸一下变得苍白，冷汗瞬间遍布额角，淅淅沥沥打湿发梢。


    人都歪向一侧要坐不住。


    他一把将人扶住，“箜澜，你怎么样？”


    “命书。”她无力呢喃，整个人都只能脱力靠在商珏怀里，头疼欲裂，好像疼的又不止是头。


    自从她留在商珏身边之后，沉寂了两月的命书再度有了反应。


    却不是为委派给她的任务，而是以一种强硬不可拒绝的姿态，带着天道压迫的力量合上她识海禁制的裂隙。


    将她看到的画面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命书融在她识海里，她无法反抗。


    倒入怀里的人一直在发抖，体温也一点点冷下去，商珏再顾不得君子礼仪，从一旁抓来薄毯披在箜澜身上，将人环住。


    试图将体温传给她。


    碎片一点点自眼前被抓走，箜澜清晰地感知它的流失，直到黑暗里那片记忆碎裂。


    她不知道那个看不清的身影有什么魔力，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她至少要将其留住。


    胸前衣襟一滴泪水浸湿，商珏浑身一震，僵在原地，那滴泪就落在他心口，灼热仿佛穿透皮囊和骨头。


    滚烫的湿意扩散，时间流逝得格外缓慢。


    不确定过了多久，怀里的人不再颤抖，状态平稳下来。


    “商珏。”箜澜的声音有些闷，还带着哑。


    “嗯？”商珏暂时没放开她。


    “有点热。”


    薄毯被拿开，毛茸茸的耳朵率先动了动，箜澜抬起头，“那么热的天为什么给我披毯子。”


    虽然它很薄。


    看着她没有异常的神色，商珏无端有些涩然，“是我的过失，下次不会了。”


    “那还差不多。”她稍微退开一些距离，“我好像忘了点东西。”


    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刚刚的挣扎被隐没，只有箜澜眼尾的红痕昭示其存在。


    好像有一根引线牵连在两个人之间，同频般不可言说的心口一空。


    商珏只是伸手擦掉她眼角残余的湿，“嗯，忘了就先不想了。”


    “也是。”箜澜拍拍肚子，“我饿了，我们一起准备晚饭。”


    商珏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