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佛国

作品:《[聊斋]开局继承一座道观

    老僧是认得天女的。


    他不像那些年轻比丘们,莫说不曾知晓山外的世界,随便一个女郎的面都没有见过。他也不似被神人捉住,在牢里服刑良久释放出来的下界人,见着天女就走不动道,最后用一生去赎罪。


    老僧既全心全意侍奉佛祖,对寺内众僧的管辖,也行事有度,自有章法。


    尽管他没有被方丈提拔到更高更核心的位置,只管着一方小小的观音禅院,老僧仍是尽职尽责,努力经营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方丈对他很是放心,是以他还曾得以出入藏书阁,从书卷中一窥内外世界,见到过天女的画像。


    他见到一队天女上门时,顿时警铃大作。


    天女能从云端下来,就代表着守门的神人已经失控了。他一面时时刻刻提防着对方出手,一面差人赶紧去山上给方丈报信。


    只要方丈看见,只要他来了,这些人必然会铩羽而归。老僧暗自祈祷,在心中坚定地相信着。


    果然如他所料,一个天女使出了一把不应当在此界出现的兵器,横在了他师弟的颈子上。师弟抖了抖,老僧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为今之计,为今之计……


    老僧矮下身子,往后猛地一窜,大喊大叫起来,“上师!上师!救救我们!”


    平云听见这话,急速摘下手上的臂钏。臂钏细细长长,镶嵌着数个金铃。


    金铃随着她出出手的动作摆动,缠上老僧腰腹,眨眼间将他捆成一个金铃粽子,随风发出悦耳的响声。


    “你急什么,我这才跟你问路呢,你答话不就得了。”平云走到老僧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方一伸手,老僧习惯性地躲避,挨了平云一记。


    “别嚷了,一会儿就让你见上师。”她一把将老僧拎起来,挟持着这二人,拾级而上。


    经过了观音禅院,到了一个讲经堂。天女四处望望,比丘们纷纷避走,院子里立即空荡荡的,什么也没剩下。


    没见着至心的身影,众人便接着爬山,先后路过了五观堂、藏经阁、大雄宝殿。


    处处都很平常,但就是太平常了,于是处处透着古怪。


    众人来到山巅,这里只有一片空空的道场,林泉幽静,目及之处,一个人也没有。


    平云把俩老僧扔地上,“快,叫你们上师出来!”


    老僧被摔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面上也尽是迷惑不解。


    “不应当啊,方丈几乎时时都在的……”


    老僧也不怕天女提问题了,他们只盼着方丈赶紧出来,把这些女人都赶回去,还寺院清净。


    元黎在周围转悠了一圈,发现两侧分别立着两道门。


    寺院的门多是黄色或者黑色,这两门不知是刷了什么金粉材料,整个看起来金灿灿的,跟神人的金甲似的。


    有点诡异。


    好在它俩在屋檐下,不近看的话,其实并不显眼。


    元黎小心地推开左边的金门,露出里面半间屋子。


    她在门外观察了会,发现是座功德堂。堂上供奉着许多灯盏和小像,和外面寺庙供奉长明灯的地方差不多。


    但不怪她多想,金斗山就在出城的大马路边,都少有香客,人迹罕至,更何况这里头的寺庙,有香火吗?有人来吗?


    没有的话,那它供奉的是啥??


    元黎谨慎地探回头,决定去另一边看看。


    右边的金门打开,是一段眼熟的石子路,路旁树木林立,葱葱郁郁,草里立着几尊石塑。


    元黎跨过这道门。


    姐姐妹妹们在金门另一头的道场与她对望,时刻观察着她的动向,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踩到和尚的陷阱。


    但进了门的元黎却顾不得这些,她万分惊诧。


    要不是她顽固地扶着这扇门,门一关上,她就立马能顺着石子路回头了。


    这不是她们上山的入口吗??!


    难怪她觉得这石子路眼熟,分明是刚刚才走过!


    草丛里有个人站了起来。


    不知是为什么,这草也不高,就是阿誉蹲进去,只能堪堪遮住他大半身形。更何况这个人手执铁锹,一下一下锄着地,脚下放了两个崭新的光头石雕,看样子是想把新制的石雕埋进草丛里,为这段山路增添些意趣。


    老和尚慈眉善目,眼含笑意,草鞋在地上剐蹭,蹭掉沾上的新鲜泥土。


    他既不是那天见过的百纳补丁,也不像空明一样,过个浴佛节就要奖励自己一件精致袈裟。老和尚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显现出一股庄严的气息。


    “镜心。”


    老和尚点点头,表示听见了,缓步从草里出来,像日常唠嗑一样跟她分享道。


    “你看,我闲来无事,自己雕了些石像,是不是挺有意思?”


    元黎平静地看着他。


    老和尚叹了口气,“我听闻道友也在修筑自己的宫观,本想同你交流一番。”


    “要不你插个木牌,写上不要踩踏花草。”元黎冷冷道。


    老和尚直面元黎的冷脸,不以为忤,反而像是认真在思考。“这有些多余,寺中的僧人不会无故攀花折草,倒可以提一些佛偈名句。”


    他反复品了品,赞许道,“这主意很好,明日我便做木牌。”


    “道长,你在和谁说话?”


    金粟久不见元黎回头,乍一听她跟什么人聊了起来,本就疑窦丛生。


    走到门边一看,更是惊疑不定,嚷道,“至心!”


    天女们将人质押解着,在进退间犹豫,老和尚已经朝着元黎打了个手势,收拾好铁锹竹筐,这就跨过金门,进到了道场。


    两个人质犹如见到了亲生父母,痛哭流涕道,“上师!方丈!我们差点死了!”


    平云踢了他们一脚,一个人不慎咬到舌头,发出些模糊不清的呓语。


    在混乱的呓语和求救间,老和尚只是皱了皱眉头,连面色都没怎么变化。对于出逃而来,现下戒备不已的天女,他也只是草草看了两眼,就转头与元黎对话。


    “我果真没有看错,你灵性天成,原本不当是我教化的对象。但我实在不舍,便邀你进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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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想不到你竟能打破画中的桎梏。”


    元黎一时摸不清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脑海中猛戳系统。


    系统似乎想要回答,挣扎许久,最终只发出了【滋滋滋】的电流声,看来在另一个空间里是指望不上了。


    天女们逐渐退到道场边缘,被拖着的人质持续叫嚷着。


    老和尚烦闷地朝他俩看了一眼,飞速抬手,两个老僧竟然像捂住嘴一样,发不出一个音。


    他像是一个给外客介绍自己家的导游,随手处置了两个出丑的奴仆或是家畜,念叨道,“我虽能掌控一个世界,总有不足,叫你见笑了。”


    元黎警惕,“你究竟想做什么?”


    老和尚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极其真诚,几乎让人忽略他的年纪。


    “我从小立志,普度众生,幸得佛祖眷顾,让我机缘建立一个佛国,这便是我此生唯一所求。”


    “道友也结交了不少禅宗好友,何不皈依我佛,帮我完成这一宏愿?”他定定地望向元黎,仿佛元黎是他未来事业的中流砥柱,“待到我圆寂,这里所有,都是道友的。”


    ……元黎不知道说什么。这老头是真的相信自己那一套东西,真诚到极致,竟有些虚伪。


    “你叫至心?”


    老和尚和蔼地打了个玄机,“不必强求名号,或许道友在外面见到的我非我呢?”


    什么鬼东西。


    “那你的佛国,就是从上到下,四面贯通,实际上是一个圆?”


    “空间受制罢了,况且道友不觉得,生既是死,里便是外,恰合佛法真意吗?”老和尚笑意盈盈,辩驳道,“道友不必激怒我,我心中自有天地。这些天女,比丘,不过是画中虚妄而已,切莫陷入迷障无法自拔。”


    “那这个人是什么?”元黎一伸手,指向了老和尚身后的一人。


    老和尚茫然地回头,发现他身后站了几个比丘。


    元黎手指的,正是禅院老僧派上来报信的青年和尚。


    金粟瞧着他眼熟,爬山到半途中想起来,这是个下界人,正是他害的她们的姐妹至今被关押在牢狱里。


    老和尚转向这个青年和尚。


    对方在老和尚鼓励的目光下走了出来,双手合十,揖了一礼,有条有理说道,“小僧曾经犯错,自当领受责罚,现已改过自新皈依我佛门下,自然是寺中弟子。”


    老和尚拍拍他的肩,赞道,“佛国空有天女比丘不够,需要教化的,正是这种僧人。”


    平云原本还胆战心惊地打量着场中情势,见青年和尚振振有词,顿时怒火中烧。


    她一脚踩在两僧身上,叱道,“责罚个屁,我妹妹至今还关着。你倒好,摘出来一身轻松了是吧!”


    老和尚又皱了皱眉头,不赞同地望着她,似是在斥责平云言辞粗鲁,跌了天女的份。


    所幸旁边有个极好的参照物。


    老和尚看着面无表情的青年人,对着元黎自卖自夸道,“你瞧,禅心坚毅,无可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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