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夜里，白伊伊走在黄泥地上，感觉到身后有异常的声音。


    她转过头去，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她回头，继续走。


    又传来沙沙的声音，她又回头，夜猫喵喵地从后面溜走。


    “吓死我了。”


    她提着一袋子冰淇淋，回到奇奇家。


    “走！去吃冰淇淋！”她爽朗地对着奇奇笑道。


    两个人坐在河边，白伊伊穿着奇奇十五岁时候穿的衣服。


    奇奇摸摸她的胳膊说道：“也是到我当时的年纪了，衣服也合身了。”


    白伊伊像是没听见一样，把自己的冰淇淋凑到奇奇嘴巴面前：“你尝尝我的，我的这个好吃。”


    奇奇咬了一口下去，淡定说道：“哎呀，有点儿串味儿，吃不太出来。”


    白伊伊一阵觉得可惜，说道：“早知道不给你吃了，白白浪费我一口。”


    “谁让你姓白。”


    白伊伊冲她做着鬼脸笑笑：“知道啦！”


    奇奇给她拉拉衣服扣子，说道：“晚上还是注意别着凉。”


    “晚上不能抱着你睡，怎么都觉得凉。”


    奇奇：“？？？”


    白伊伊淡淡看着她：“本来就是啊，你现在高中在那么远，平时我都自己睡，我都不能，”


    “停停停停！别说了，别说了！你说话太吓人了。”


    白伊伊吐吐粘着绿色的舌头，扮丑道：“本来就是。”


    奇奇用膝盖撞了撞白伊伊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长得越来越好看了。”


    白伊伊的嘴含在冰淇淋上，咽了一口说道：“家里没镜子，看不出来。”


    “对哦，家里确实是没镜子，不过你的样子，连河都照得出来！”


    奇奇按着白伊伊的头就要让她去照喝水，白伊伊吓得一激灵：“喂喂，现在是晚上啦！看不出来的！”


    “真的很好看！你去看！”


    白伊伊迅速解决完手里的冰淇淋，和奇奇抱在一起打闹，两个人在草皮地上连环翻滚。


    “你先来！”


    “那我真的来了！”


    “啊！”


    白伊伊对着奇奇脸上的痘就毫不犹豫地冲拳出击挤下去。


    “你别动！”


    “我疼怎么可能不动！”


    “你动了我就挤不干净了！”


    “这么黑谁看得清！”


    “啊！”奇奇惨叫，继续说道：“你知道吗，现在基本上都是在冒痘的人，班上就没有人不长痘的，我十五岁的时候也是一脸的痘，不过你好奇怪啊，怎么一颗痘都不长啊！”


    奇奇摸着白伊伊的光滑脸蛋就开始揩油，白伊伊躲闪道：“哎呀别摸我，认真点儿！”


    “这么黑，你都能看得见挤痘痘，我真的佩服你。”


    “这算什么，我的记忆还是从你家开始的呢。”


    奇奇来劲地说道：“说起这个，你真的牛逼，怎么会有人那么小的年纪记得那么远的路？你该不会是神童在世吧？”


    “怎么可能，我只记得你家而已。”


    闹够了，白伊伊趴在奇奇身上，说道：“你明天回学校的时候，带点凝露走吧，你月经不是要来了吗？”


    奇奇在白伊伊身下抚摸着她的背，说道：“嗯，知道了。”


    第二天，奇奇果然还是不出所料地忘记了带凝露。


    白伊伊追赶着出去，朝着朝天的泥土路喊道：“喂！”


    奇奇骑着自行车听不见。


    白伊伊小跑着去追赶，大喊道：“奇奇！东西没拿完！”


    嗓子叫破天，奇奇终于捏了刹车。


    回头，白伊伊正一颠一颠地跑向她。


    白伊伊气喘吁吁地站到她面前，递给她说道：“给你。”


    奇奇拍了一下白伊伊的屁股：“喂，靠边点儿，可别被车撞了！”


    白伊伊直接拉开奇奇的书包往里面塞凝露说道：“你啊，丢三落四的，拿好了，不然在宿舍里疼死你！”


    奇奇又拽着白伊伊的耳朵说道：“好啦，知道了，赶紧回去吧，你不是作业还没写完。”


    奇奇踏着踏板离去，两个人分道扬镳。


    第二天，一群人站在白伊伊学校门口，抽着烟，嘴里说着脏话道：“怎么说，是不是啊？”


    “这怎么学生全部都是一个样子，这哪里看得出来是不是。”


    “唉，走走走，浪费时间。”


    “别啊，就这么走了那不是白来了。”


    “在这儿呆着你就能认得清楚谁是谁了？赶紧走，去酒鬼家里逮他去！”


    白伊伊侧身从几个混混面前经过，背着开线的书包，低着散落开的头发。


    没几分钟，几个人就把屋子里的一切砸了个精光。


    地上，杂乱无章，玻璃渣子混着泥泞，碎纸宣扬，地板黑一块青一块，看不出哪里是脏，哪里是好地方。


    “到底有没有钱？！”


    他们拽着醉醺醺的肮脏油垢泥污头发，一下一下地往墙上砸。


    “我，我带你们去！我带你们去！”虚弱的声音在求饶。


    “去哪里？”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那家条件好，一定有钱的，一定有钱的！”


    人在该糊涂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在应该清醒的时候什么都知道。


    白伊伊基因父亲准确无误地带着那帮要钱的混混找到了奇奇家。


    “怎么样，哈哈，这家人条件可比我们家好！”


    他们站在外面往里面打量，要好也顶多只是微好。


    白伊伊基金父亲流氓似的直接闯进去，喊道：“白伊伊，来给钱！”


    白伊伊啃着哈密瓜味冰淇淋骑着自行车在康庄大道上，车技了得，还能单手控制龙头。


    奇奇妈妈看见这么多人来家里，顿时就慌了神。


    “你们要干嘛？”


    “不找你，找白伊伊。”


    “白伊伊不在。”


    “她小时候我就把她丢在这里的，怎么会不在？”


    大门推开，白伊伊抬着哈密瓜冰淇淋回来了。


    她看见来人的时候，手紧紧攥住手里的东西，但是攥不住。


    白伊伊基因父亲上去就抓着白伊伊的脑袋一拳。


    “啪！”


    软稀稀的冰淇淋直冲冲垂到地上。


    玻璃碎开，一地的碎玻璃渣子，里面的凝露全部吐出来，奇奇的脸被溅得满是红色。


    她看着这一片狼藉，床上，床单上，墙上，无一处幸免。


    奇奇抬起头，看见天花板，那是唯一一处没被鲜红染指的地方，干净，无暇，洁白。


    她愣着手不知道要怎么办，室友冲进来看见眼前的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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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被吓了一跳，问道：“没事吧？”


    奇奇没经过脑子思考直接回答道：“没事。”


    下一秒，她惊呼一声啊后垂身倒地，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室友吓得大叫起来：“啊！”


    “老师！老师！有人晕倒了！”室友仓皇向外面跑去。


    奇奇闭起眼睛，捂着肚子，感觉自己身下有血在流，洪荒迸发的，不止的。她的手无意识之中握到了玻璃，手心跟着一起艳红起来。膝盖靠住肩膀，越卷越像个婴儿。


    手心慢慢变绿，护着自己头的白伊伊慢慢坐起身来，接着又是一拳，面前的冰淇淋蛋卷稳稳地倒站着。


    奇奇妈妈疯了似的跑进屋子，撞翻桌子，掀开床铺，又手忙脚乱地把衣服往袋子里里面不要命地塞，她高估了这个袋子的承受能力，袋子手把崩线散落开来。


    她跪在地上，把散落出来的衣服又一件一件地塞回去，从门后捞出其他收好的布袋子，别了别挡住视线的头发，用绳子把软硬相间的袋子用死结绑好，栽跟跌倒地冲向外面。


    她把东西塞到趴在泥土上的白伊伊怀里，对着她的耳朵说道：“快走！”


    她揪着白伊伊的肩膀让她起身。


    白伊伊半用力半失力地站起来，往门外自行车冲去。


    奇奇妈妈回头，张开双臂，拦着那几个四五成群的男人。


    “她要跑！快去追！”


    “你们敢动一个试试！”


    奇奇妈妈化身一头母狮子，每一个字都要把这些混混生吞活剥了一般。


    “愣着干嘛，赶紧追啊！”


    他们要绕过奇奇妈妈。


    她眼疾手快，一个人阻挡住两个人，推搡着他们的胸膛。


    “你们要是敢把事情闹大，我饶不了你们！”她的头发乱得完全遮住了眼睛，摆出不死不罢休的样子。


    几个人打着眼色，不想闹得太大，一个个怂了下去，想离开但是被拦得死死的，奇奇妈妈动作之大，像是不要命了一样。他们见这架势也不敢乱动，一来是在别人家，而来他们本来的目的也不是她。


    白伊伊跑出家门，边跑边回头看，没有人追出来的痕迹。她骑上自行车，发了命地向前蹬出去，没有目的地。


    一直蹬，只有风在跟她说话，她的手全力握着车龙头把手，没有一根手指敢松懈。


    眼前没有路，只是向死而蹬。


    “滴滴滴！”


    一辆车远远地打着灯光和鸣笛声冲过来。


    “啊！”


    白伊伊紧急躲闪，摔下两米高的桥洞里去。


    草地上，腥气泥沙托着她的身体一动不动。


    奇奇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手上被清凉的酒精消毒过也丝毫反应不过来，如此剧烈的疼痛，居然也可以受得住不醒过来。


    “也是会有痛经痛得晕过去的情况，估计睡一觉就好了。”


    班主任在旁边紧张地说：“唉，辛苦了。”


    校医说道：“这才哪儿跟哪儿，跟打架犯事儿的比起来这好多了，就是她按理来说一直都会疼，之前晕过吗？”


    “没有呀，就是只有这次晕。”


    “行，让她好好休息吧。”


    “啪！”抽屉关上。


    “咚！”椅子归位。


    “噔！”灯管关上。


    “砰！”门被关上。


    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