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白伊伊穿着只为行动方便而毫无外型考量的牛仔裤，提着垃圾出了门。


    她走到垃圾房，把垃圾丢了进去，然后慢慢走去上班。


    九十八层高楼大厦，是白伊伊从未到过的地方。


    她从后门走进员工更衣室，听着同事们唉声叹气道：“现在越来越冷了，每天起床的时候都要挣扎好久！”


    “就是就是，我听说过两天还要到零下几度，高茗什么时候这么冷过？”


    白伊伊默默听着，换上了丝绸裹身制服短裙，慢慢把丝袜套上去。


    同事对着镜子扣袖口，转头对白伊伊说道：“伊伊，你先去站着吧，马上上班的人就来了。”


    白伊伊踩着矮跟高跟鞋，踢踢跶跶地关上柜子推开休息室的门。


    一道门，两方不同的境地。门内对着休息室张贴着大大小小的布告，门外装潢金碧璀璨，透明封锁着蓝青墨绿，每一笔颜色都恨不得无尽往外延伸。


    脚踏实地，白伊伊站在反着光的洁白地板上。


    前台的半圆包裹着她，迎面徐徐走来西装革履的上班族。


    四五个黑西装，黑皮鞋，整齐划一，头发比男团还男团，身高一米八几打直着腰板的男人抬着冰咖啡进来，白伊伊扫了一眼就知道是模特公司的人来开会。


    她熟门熟路地打开闸机，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摇进去，边摇边嘴碎：“哎，眼皮都是肿的。”


    “你都没睡眼皮肿个鬼！”


    扫尾的人双手杵在柜台上，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白伊伊。


    “干嘛？”白伊伊被他盯得发毛。


    怪腔怪调的声音响起来说道：“你呢，条件还真挺不错的，鼻子不偏不高的，眼睫毛呢细溜的，瘦不拉几的，小腿也长，就是再高点儿，胸再小点儿就好了。”


    白伊伊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呢，条件还真挺不错的，就是说话再重一点儿，让人好听懂一点儿，记性再好一点儿，记得带门禁卡，带的模特再懂礼貌点儿就好了。”


    他拍了一下柜台气愤道：“你可真行，整个物业就你敢这么怼我。”


    白伊伊缩缩脑袋说道：“怎么了，你不就是故意找怼的吗？”


    “倒也是，我走喽，别太想我。”


    白伊伊做出呕吐的姿势：“唔！”


    “啪！”他正要委身走进去，闸门自动关闭了。直接夹了一下他才熨好的西装裤。


    “我靠！”浓厚的眉毛挤在一起，他直接捂着膝盖无所适从。


    白伊伊捂着嘴控制住自己不要笑得太大声。


    “喂！你怎么能这么搞我？”


    白伊伊把手摊开说道：“门自己关上的，你不能怪我！”


    “快快快，再给我打开！”


    白伊伊这才按下闸机重新帮他开门。


    他晃晃悠悠地拖着腿进去找电梯。


    几个帅哥丝毫没有要帮助他的意思，冷脸冷颜看着他，甚至还嬉笑两声。


    “都不过来扶我的吗你们？”


    几个人摇摇手里的冰：“没有手帮你。”


    “靠，穿的人模狗样的，净不干人事！”


    “我们又不是人事，当然干不了人事的活。”


    “靠！”


    白伊伊身子站得笔直，伸长耳朵一一把这些对话听了个完整全程。


    同事磨磨蹭蹭地终于从休息室钻出来，开始和白伊伊进行例行检查。


    她看着访客登记说道：“今早三个访客。”


    白伊伊那头对着自己的访客单核对道：“对。”


    同事点点头，说道：“好的，下一项。”


    “叮叮叮！”


    手机铃声响了。


    她放下名单接道：“喂，你好。”


    白伊伊就直愣愣地干站着等。


    同事挂了电话，说道：“我的外卖到了，不然你去帮我拿一下吧。”


    “凭什么？”


    白伊伊盯着她看道。


    同事指着自己的袖口上的别针说道：“一会儿领导检查，不然你来？”


    白伊伊这才扣了自己的名单往一旁闪身出去。


    等白伊伊关上门，同事才暗暗吐槽一句：“毛病。”


    名成浩浩荡荡地带着一行人走进大厦，登记处，他说道：“去顶楼。”


    “有访客登记吗？”


    名成摇摇头：“没有。”


    “那这边帮我登记一下吧。”


    名成上前去老老实实地做着登记，随后，把笔还给了桌子。


    “喂，这边有人上顶楼。”


    名成手敲着裤子侧缝，昂起头看着十几米高的吊顶。


    闸机门开，名成带着一行人进去，轻柔斜着蔑视了一眼接待桌，无人看到。


    随后他眼睛回到正位，走进走廊。


    白伊伊推开休息室的门，走出来，错位和名成的眼睫毛接上，然后错开。


    名成走进早就为他准备好的电梯。


    白伊伊轻声说道：“东西放在休息室桌子上了。”


    同事点点头：“嗯。”然后她转身就准备离开。


    白伊伊叫住她：“等等。”


    肉黄色的手掌抚摸着白底托墨青色，她不耐烦地问道：“怎么了？”


    “你不是说领导要来检查，你要守着吗？”


    她轻松道：“哦，来过了。”


    然后不知所踪。


    白伊伊转过头，捏着拳头挺直腰背。


    狼来了，领导真的来了。


    她看着白伊伊空荡荡的袖口，说道：“你是一级员工？”


    白伊伊不知来者何人，点点头如实回答道：“对。”


    “啪！”


    她把包包往台面上一放，唉声叹气地说道：“我说过跟强调多少次了，一定是一个特级员工和一个一级员工在接待处，实在有其他例外，也是一级员工离场，特级员工在这里站着！”


    白伊伊扯道：“她去上厕所了。”


    “上班才不到半个小时，上什么厕所？”


    她闷着头不敢说话。


    “你们今天这里记一分，晚上加班培训。”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白伊伊只得认领她下达的命令。


    所谓的特级员工终于吃好外卖出来了，白伊伊向她传达消息。


    “什么？”


    “晚上留下来培训。”


    “你怎么能这样？”


    “你怎么能怪我？你自己上班前不准备好，还跟我说领导已经来过了，我还帮你掩护了说你去卫生间，现在还反过来怪我？”


    特级员工点点头：“行，知道了，不就是去培训一下吗，去就去！”


    九十八楼，白伊伊从未到过的地方，托特级员工的福，有希望上去一睹真容了。


    “叮！”电梯门打开。


    她低着头跟在特级员工后面，特级员工轻车熟路地一路刷开门禁，刷着电梯，百无聊赖地靠在电梯壁上，掏出手机来打发着时间。


    “叮！”电梯门关上。


    白伊伊眼观六路，仔细看着电梯里的装饰，心里不禁感慨，恐怕随便一平方米都抵得上她的全部家当了吧。


    等了很久，却还是没有达到，白伊伊控制不住地开始抠手，无措宣扬全身。


    她的两只脚紧紧地靠在一起，毫无空隙。


    逐渐，呼吸急促，脖颈开始扭捏起来，每一根骨头都犹如热带雨林之中齐齐而上的树干，茂密，泥泞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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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蜒。


    电梯终于停了，可惜还没到，那几个西装革履白衬衫打底的模特玩儿着手机就走进来。


    “唉唉出来，这是上去的！”


    偶然输送进来的氧气，减轻了白伊伊身上的泥泞。


    “你怎么，上去啊？”花花语气又再次攀上白伊伊。


    她红着脸，说道：“关你屁事。”


    几个人眼神戏谑地望向他，调侃道：“跟你说了少招惹人家，人家都不想理你。”


    特级员工不耐烦了，说道：“你要聊不然我先上去？”


    白伊伊还没开口，那几个人先骂道：“我们废话多关她什么事？”


    特级员工：“？？？”


    然后，模样精致的模特们退了出去。


    “叮！”电梯门关上。


    白伊伊一个从头到尾无辜躺枪的人，现在更是闷的像个球。


    “可以啊你，做前台登记的都能跟人登记出感情。”


    “你最好讲话好听一点。”


    特级员工看了看电梯指示，才刚刚到三十多楼，她叹了口气继续低下头去。


    白伊伊从没过过如此漫长的时间，从进电梯到现在，少说过去五分钟了，耳朵都堵得一塌糊涂，不停张嘴来给七窍疏通，然而效果却还是微乎其微。


    “叮！”


    “九十八楼。”


    电梯门开了。


    白伊伊难耐地赶紧跑出去，左右闭着眼睛摇头，戳着自己的耳朵，完全忘记自己是上来看顶楼的装修的。


    名成翘着二郎腿，坐在全透明的会议室，开了一天的会早就已经困得不能自已。


    他换换右脚，用左脚翘起来，右手杵着香腮，眼睛闭了起来。


    白伊伊眼冒金星，竟然控制不住自己跪了下去，手掌握拳撑在地上，黑地板还是可以反着她的五官。


    特级员工见不惯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上前去说道：“你至于吗？”


    她捂着耳朵，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有怪兽在嚎叫，脸色苍白。


    “踢踢跶跶。”


    特级员工抬起腿就漠视白伊伊离去。


    缓了好久，白伊伊才弓着背站起身来。


    她失落地看着四周，竟然一片漆黑，失望。


    又复眨了几下眼睛，光才一束一束地扫进她的眼球里。


    金黄的，但是是混沌的，闪得她低头，看黑地板上的自己。


    名成闭着眼睛都没被阳光放过，他抬表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六点了，斜射的阳光邪恶无比，毫不放过困顿的人类。


    他悠悠地说道：“前面的窗帘能不能拉一下？”


    众人抬头而起，果然只名成一个人被阳光抓个半死不活。


    “哦不好意思，没注意到。”


    “没事，就是有点晃眼睛。”


    白伊伊晃了大半圈才终于找到培训的会议室，门一拉开，里面的人对她喊道：“怎么这么慢，第一次来吗？”


    她点点头：“对的，第一次，没找到。”


    特级员工忍俊不禁，回头看着投影。


    培训讲师说道：“第一次来就提前来，找不到就先来找，笨鸟先飞不懂吗？”


    白伊伊点点头：“懂。”


    “赶紧的，耽误我下班。”对方埋怨道。


    阻隔了外部的光线，整个会议室里的视线都清晰了起来。名成转头，看见一道紫光照射下来的投影。


    隔壁会议室的墙上闪着一道黑色人影，头发窸窸窣窣的，一条一条小黑影悠然而动。


    头发跟着头抬起，又跟着头落下。


    名成的眼神去找黑影的主人，找了好久，没找到。


    他没放弃，坐起身子往前扑去，继续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