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城家

作品:《春秋二记

    琳琅繁星的杨桃果枝下,南熏的气息,小心地从指腹的伤口中泄露出来,一点点地流入东衡编织的竹笼中。


    东衡而今才知道,妄一路上探讨各种木类用法的原因。因为南秋山城并无广阔竹林,所以这些编制的竹笼,最多只能用四五天就告罄。


    必须得用其它木枝,来编造储藏虚无气息的牢笼。


    也幸而此处还有两个鲁朴氏,不然,东衡自己战血中蕴含的力量,怕也不够这一个月的消耗。


    单只南熏,东衡最快也要十四五天才能分离完。


    储存密封好的虚无气息,则如同酒坛一样,被守候在杨桃花洞外的暗虚们,贴上名签,一一搬入春秋世中,就此窖藏。


    需要注意的是,这几位暗虚的实力皆是非凡,且春秋世都靠近云华边境。


    帝放予以的命令是:“最坏的结果——如果不慎发生泄露,侵蚀春秋世。那么,直接倾倒入云华边境外的深渊。”


    东衡陷入沉默,而后愈发用力地箍紧黄栌树枝的牢笼。


    他也很喜欢两只可爱的小虎鲸宝宝…这些虚无气息倾倒入它们的家乡,真难以想象是怎样的灾难。


    妄正抱着一颗虎鲸球扔着玩儿,小鱼苗乐得“吟——吟——”地拍鱼翅。


    看阿衡如此卖力,漫不经心道:“无妨。虚无气息对虎鲸无效。它们甚是可以自由穿梭在我和愿去不了的虚无深渊。至今我也不明白原理。”


    东衡这才放心。然后继续绷紧树枝酒坛。


    妄已经给小虎鲸球起名了:“这个叫''胡金秋''。”


    南熏笑道:“它哥哥呢?”


    “扈圆冬。”


    ……这真的不是在讽刺人家胖吗师父!


    “专心。”妄道,“等我们离开南秋山城时,要好好感谢南前辈。”


    东衡深以为然。一来是,难得遇上这么强的虚无,能乖乖做实战材料。


    二来是……简清扬。


    东衡都不好意思说。


    简公子这两天在休养,还未上山。对他与南熏的感情故事,南熏面对八卦,笑道:“…嗯…怎么说…”


    “在云华闲来无事…谈段恋爱也挺好的。”


    东衡震惊。不是认真的么?


    妄抱着胡金秋不屑:“你们这些天生的【无】,都没有真感情。”


    南熏叹气。虽然这是事实。而且如果要问南熏真正的喜好,还是很纯虚无审美的。


    “也就是说,”妄跟一边胡金秋拍小花手,一边道:“你喜欢玄寂咯?”


    东衡震撼到石化。


    同样,鲁朴氏和秋氏的人也走过来了,还拔刀了。


    南熏:“……”竭力剖白道:“喜欢有什么用?”


    “喜欢重要还是生死重要?”


    妄答:“生死。”


    东衡完全不信地看看师父——这恋爱脑。


    南熏看看逼近的秋还和鍪,识时务者为俊杰:“喜欢。”


    妄十分鄙视。拿了胡金秋的小鱼翅做鄙视的“biu——biu”。


    然后众人就见,简公子负手,清俊朗朗、气宇轩昂地走上后秋山来。


    大概是因为前阵子消耗的春秋寿数太多的缘故,鬓边已见华发。


    南熏眼里的心疼都快漾出来了。简清扬明显已为这演技折服,在山道上仰头透过杨桃古树看来,又脸庞微红地垂首而行。


    鍪和秋还互相看看,暂时收刀,守在一旁。东衡沉默,继续干活。妄怀里的小虎鲸已经吸引一群小无趴在洞口的杨桃花枝上,在跟小胡用无音做游戏。


    反正,等简公子慢慢走上来时,一切都是如此的祥和、安宁、快乐且和谐。


    南熏微微一笑:“…你身体好些了?”


    “嗯。”简公子尽量撑着,不让人看出他实则脱力地顺着杨桃古木滑坐下去,靠在树枝上。叶子清绿,遮去他苍白容颜上滑落的汗珠。


    鍪觉得这只虚情假意的无真不是人。


    南熏看看东衡,微声请求,明天再继续搞。今天先陪一会简清扬。


    东衡答应了,而后一只小无自告奋勇地站出来,接着来抽气息。非常勇敢。


    东衡不禁笑,拍拍孩子的脑瓜。


    鍪看来一眼,一言不发。


    小阳桃就坐在东衡对面,伸出小胖手,被竹签插在指腹上,疼得嘶一声。但还是很坚持地坐端正——硬汉一条!


    妄塞了小胡金秋到孩子怀里抱着,作为奖励。小无埋头在小虎鲸的鱼翅下,汪地一声难受哭了。东衡是动也不敢动——


    鍪叹了口气,放下刀,坐下,抱了小阳桃在怀里坐好。


    小阳台抱紧了“吟~”的安慰球球小虎鲸,强忍住不哭了。


    东衡继续工作。


    那厢南熏已去坐在杨桃树根上,揽了简清扬到怀中靠着。简公子看看它,还有些眩晕:“抽虚无气息…这么难受?”


    “不是很难受。只是孩子年纪小而已。”


    简公子嗯了一声,终于支撑不住地昏睡过去。


    南熏叹了口气,抚摸上简公子的俊朗眉眼,问秋还:“当时说给简公子补春秋寿限的净君,怎么还没来?”


    秋还回答:“净君得信前,走得远些。走来南秋山城,还需要些时间。不过也快了。”


    “…能不能再快点?”南熏问,“帝放去接一接可以么?”


    秋还摇摇头。叹气说:“净君接到信,回复说在路上。但是,我们无法找到云华氏所在的确切地点,所以没办法去接净君。”


    云华氏,只有他们出现来找别人的份,没有其他人能找到他们的可能。


    于是简清扬只能挨着。南熏倒也不是很怕他死,毕竟它是很传统且古老的虚无,认为真正的爱情是死亡。说白了和帝放差不多,觉得最后将爱人完整吞噬才是真爱的表达。但是南熏抓心挠肝的是——简清扬天天难受得半死不活,它看着也难受得厉害。


    所以自从南熏和族属们上后秋山被监管起来后,简清扬就不来看它们了,免得南熏心里更加火烧火燎,好歹这两天觉得身体好些了,才撑着走来看一看。但现在他很明白一点——下不了山了,站都站不起来了。


    烧了四五度春秋的寿命,真得快要命了。人之身体,与体内蕴含的正气,是完全匹配的。其实半度一度也还勉强可以,但南熏的族群也不是一般的弱小虚无,算下来——简清扬短时间内砍去了近乎四五千年的正气,身体自然也迅速枯萎——这其中的难捱的痛苦折磨,真不是人能消受的。


    即便是在昏迷的梦里,也在冷汗涔涔。


    南熏叹了口气,闭眼抵在他的额上,丝丝缕缕的正气喂入了简公子的口鼻中。


    妄正靠躺在杨桃果枝上,看积极排队来挼小虎鲸球球、挨个抽虚无气息的小无们,含笑不已。忽然转过头去,坐起身来,皱眉道:“熏!”


    南熏不为所动:“就一点。”眼看就要直接吻上简公子苍白的唇瓣了。


    妄直接站起身来走过去,扯开无奈的南熏,呵斥道:“你是想直接回归虚无么!?你曾不想想,他醒来有多么痛苦?!”


    南熏沉默了。还算乖巧地被妄生拉回来,直接扔回杨桃花果繁茂的山洞里,勒令明天抽虚无气息时,才能再让它出来。


    简公子看上去,总算气色好些。在初夏的杨桃清叶里,冷白的面容有了些微的血色。众人便准备等度春秋和骕骦氏来送饭时,顺便将简公子带下山去休养。


    六月初十,空净终于来到南秋山城。


    帝放亲自赶去迎接,一见他就说:“你可算来了!怎么这回这么晚?”


    空净没好气:“你说呢?现在春秋世和碎琼之间,基本全是栈道。我要给你们毁了不成?”


    所以只能绕道。


    帝放扶额,边和秋氏族人带他去看在简府静养的简公子,边说:“…走栈道也行啊…”


    空净叹气:“有些也没有修建起来。”


    大概情况就是,能顺着走一段栈道,然后会遇到没有修建起来的地方。于是空净继续沿着直线走,结果遇到横过来的一条栈桥之类。


    …看暗虚们修建得如此费力且精致,空净…选择绕道。


    如此一路坎坷地走来南秋山城,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了。


    度春秋无奈:“终焉也不送一送。”


    “送了。”空净道,“最终,我…选择求助于他。”说得不情不愿。


    净君毕竟是个刚硬倔强的人,不到最后一刻,是决不可能求助老对头的。


    果然,被终焉好一阵嘲笑奚落。顾章亲自驾车,星夜兼程送空净赶来淦玉笥乡。


    总之,好歹是到了。一行人便先入上古崖柏清阴下、依山而建的简府,救治简公子。


    度春秋扶起昏昏沉沉、病骨支离的简公子。


    只见空净似乎是凭空握了一脉正气,问秋致要了一只玉碗,便将正气放入其中。


    众人只见,这玉碗沿上,竟然顺着玉边生长出白玉来,且这白玉的形状,宛然如花瓣、叶片。


    仿佛是玉碗盛不下、满溢而出的正气,一层层堆叠而出的云朵。又仿佛是自玉碗中心盛开的层层叠叠、洁白如玉的牡丹花。


    帝放叹服道:“原来,这便是''云华''。”


    众人也是头一次见,不禁看得都呆了——这便是云华一切的元初么。


    空净颔首,晃晃玉碗,其中隐约有琼浆玉波。空净叹气:“还是太浓稠了些。我让你们准备的明水,有多少?”


    帝放立刻示意秋致等人,将准备好的三十盘明水端进来:“都是在明月下晾晒了三天的清水。虽然不及净水,但应该可以用。”


    空净点头,便一盘盘地倒入玉碗中,玉碗沿上的白玉花愈发盛放,到最后,几乎成斗笠一般大的白玉牡丹花。却是晶莹剔透,闪烁玉晶华泽。


    空净甚是不怜惜这般美丽的玉花,一边折去,一边在碎玉声音中问:“司命来了没?”


    便有绛红官服的青年闪身而出,拜礼曰:“有天氏司命殷记,拜见净君。”


    “来。”空净招手,让殷记近前来。交代说:“这正气的浓度虽为明水稀释,但还是不太行。”


    “我一边为简公子入药,你一边为他加固身体,明白么?”


    殷记点头。


    所谓正气,虽然可以疗愈伤口,但过犹不及,也可化作锐剑,将人剖开。


    空净便开始,殷记同时扶住简清扬的颈肩。只见玉碗中的白凉琼浆入口,简清扬的面上经络便显,令他痛苦出声。


    殷记当即疏散经络,化开正气加固其肌骨。转瞬之间,简清扬的脸色有苍白转枯败,又如冬去春来,生温玉颜色。


    空净道:“好。继续。”


    如此一寸一寸,行经走脉,遍炼肌骨。简清扬愈发气色好起来,回到原有的青春模样。


    帝放不放心地看向殷记,这年轻的司命,已开始以绛袖擦抹额上的汗水。


    空净温声道:“先缓缓。”


    殷记点头。放手时,力不能支地坐在榻边,立刻为秋致扶住,叹出一口谢来。


    空净再问,便有另一年轻司命站出,依法而行。如此和殷记两人倒换三回,才将简清扬恢复成春秋正盛的模样。


    ……这还只是稀释三十余次的空净随手一握的正气…


    帝放心中十分羡慕。如果可以选择,方心中更喜欢用方才白荷初生一样的正气。


    不知其他人有没有感觉,那白玉花,如同有沁凉的恬爽的香气一般。


    帝放轻轻叹了口气。看向丝毫没事的空净:“能送我一朵么——白玉荷叶花?”


    度春秋:??


    空净看看帝放,没说什么。再让秋致取一玉碗来,如法炮制出一朵美丽的琼白玉花,连碗一块递给很是喜欢的帝放:“这可以看做澪君造云华的缩影。”


    帝放哦了一声,爱不释手地把玩。


    如斯玉美人,素手把白玉琼花,恬淡起身时,真正是沁人心脾。


    虽则这是很美丽的一幕,但度春秋咋看咋觉得扎眼:


    ——做什么女人!不许做女人了!!正好悬也在!快把身体换回来!!!


    春秋狸花猫泪眼汪汪,偷偷咬着老婆的衣角不放:


    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喵呜———


    但帝放有更重要的正事做,先安置殷记与侯秋生一块在简府休息,并照看简公子。


    而后随手捞起撒娇耍赖的小猫,放在白玉花斗笠里托着,带空净去后秋山,看看妄和东衡的成效。


    如果合格,从各处调来的其他人,便可以入驻南秋山城了。


    杨桃花洞外,已经有分离完虚无气息的小无们,在欢快地玩耍了。什么踢杨桃果球,做杨桃花环,还有过家家做杨桃粥喂圆冬球等等,真是玩得十分透彻。


    鍪抱臂靠在一旁的杨桃古枝上,含笑看着。见帝放一行人上山,秋还拉拉他的袖子,便一同行礼。


    帝放便亲自勘察南熏而今的虚无浓度,判断大概在78%左右。


    这已经是东衡能削弱的最大程度了。大概是降低了20%左右。


    已经处于战力中等的鲁朴氏,也就是普通成年人完全能够处理的情况了。


    空净听完,点了点头。


    于是帝放诏令便出,在南秋山城外八百里的四方来客,便纷纷快马加鞭,进入南秋山城。


    六月十一,南秋山城北、西、东门开。


    为骕骦氏协助书箧古简等辎重,老桃原家人,白枣学宫的夫子,有天氏的其余司命,自三方进入南秋山城。


    史载,


    云华南门开,虚无得以入。


    千秋万世之表,抑或千岁万载之灾乎?


    难得休息一晚,东衡便早早沐浴,一身凉衫地靠躺在床上软枕里,仰头看向窗外的红果仔。


    小灯笼一样小果子,红橙黄绿,挂满遒劲漂亮的老枝叶。


    在初夏安谧的夜风里,显得分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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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爽。


    便笑而找玄鸟乌衣,联络一下感情。


    玄鸟乌衣那边,是一片欢声笑语。东衡听得很是不忿,笑道:“我在这边累死累活,你在春霖道上快活得要上天了?”


    玄鸟乌衣忍笑不住:“阿衡,好阿衡。”


    交代道:“我们这是试的第三家老纵的桐花客栈了。别说,老纵挑的地方都是清泉秀涧,秀叶林云,分外好看。”


    “所谓山水千里之间,可居可游者,纵王尽得矣。”


    东衡听得一阵笑声,都是夸赞纵王的,也是歆羡不已。


    玄鸟乌衣笑道:“好阿衡,我这是先踩点,等你回来,直接带你来最好玩儿的地方玩。”


    东衡笑而点头,这才像话。便说起南秋山的小灯笼果来:“喜欢么?给你带点回去。”


    玄鸟乌衣笑。东衡听着像是自己走出了宴饮之轩,周围静谧下来,唯有清水淙淙。


    “…怎么出来了…”


    玄鸟乌衣笑而坐在泉侧的静绿长枝叶上,看两三点流萤飞过:“在里面不好跟你说话。南秋山城怎么样?”


    “好得很。”东衡靠在软枕上笑,晚风凉习习的,分外舒爽,“各家都开始正式建了。”


    “原家开始一边翻译一边教无们说云华的语言…”东衡说着叹笑一声:“你是不是不太愿意听。”


    玄鸟乌衣笑而嗯了一声:“现在不想。”


    “再者,南秋山城是帝放直接负责,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东衡叹笑一声,心道这小玄鸟现在只想着玩。


    ……叛逆。


    可是整天让他上工,东衡也怪舍不得。


    于是也便笑:“那咱们说点儿玩笑话。”


    “好。”玄鸟乌衣笑了,伸开长腿,笑靠在无患子秀密枝干上:“你会说什么玩笑话儿,阿衡?”


    东衡也犯难。他素来端重,不大在这上面用心。一时之间,也想不出笑话儿来。


    玄鸟乌衣忍俊不禁。


    东衡听着他的笑声,都觉得心里很安静,笑道:“我什么也不说,就跟你安静待会。”


    玄鸟乌衣笑而默了。


    这感觉很奇妙,他终于是要成家的男人了。


    一想到这一点,他心里就有了万钧之重的定心秤砣一样。


    像他这样过往狼藉的人,成家之后,再想到来路和归处,就不再是阴暗恐怖的重泉宫,不再是孤寂寥寥的花镜琼宫,不再是不曾喊过一声爹爹的桃川,不再是…去也无踪的姊姊。


    而是一个…家。


    他的家。


    这家里,是唯独属于他和东衡的。在这个家里,再也没有能够伤害他的人。


    他即将完整地拥有东衡——在长辈们的允准和见证下,东衡要完全归属于他了。


    成亲以后再提起来,都可以直接道:“这是我的阿衡。”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正大光明地将“我的”两个字,重重说给旁人听。


    这和不成亲时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成亲不是可有可无的。玄鸟乌衣始终这么认为,成亲的意义不在于给感情一个交代,而在于——


    “我无法形容。”玄鸟乌衣含笑道,“阿衡找句话儿,总结给我听吧。”


    东衡叹笑一声,温柔道:“我也不知道。”


    “只是我的感觉,跟你是一样的。”


    不成亲,总感觉这只小玄鸟缥缈不定的,不知何时会从指间溜走,像风一样。


    想及两人注定要经历的坎坷与别离,东衡不禁眼眶湿润,温声道:“…我是觉得,成了亲…你最后才会乖乖地…跟我回梨花山。”


    才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丢下我。


    你要记得你还有个阿衡。是你的夫君是你的夫人,是你即便为了帝王的责任选择牺牲,也不应该抛下的人。


    你要记得,阿衡也是你的责任。


    或许家庭责任比不上你的帝王责任重要,你也要记得——为了东衡,从虚无里要挣扎回来——你家里还有一个唯有你才有家的阿衡。


    你不能撇下他,再也不管了。恋爱时可以,成家后再也不能。


    …回来,然后记得,你除了桃川的父母双亲,还有一个阿衡在的梨花山,那里也是你的家。


    “所以我才会向你求婚。”东衡哑声笑道,“不然你以为我闲的?”


    玄鸟乌衣笑而不言。半晌,温声说:“阿衡,成婚后,你确实是我的责任了。”


    “我很愿意你成为我的责任。”玄鸟乌衣笑,“今晚能成,最好。”


    东衡笑一声,仰头看向夜色中,灯笼光照里的小灯笼果。


    南秋山城里,已经五六成的灯火辉煌。今后发展起来,必定更加流光溢彩。


    东衡笑道:“迫不及待了…你等着罢。”


    玄鸟乌衣笑:“阿衡,好狠的心。”


    东衡笑地嘴角抿蜜,兀自笑了一会,到底担忧泉边夜凉,笑赶他回桐花驿馆里去:“回去喝杯暖胃的清酒,跟兄弟们好好在春霖道上玩二十天,我就回家了。”


    “给你做——好吃的。”


    玄鸟乌衣笑而走下无患子的树枝,又顺着构树的红果叶枝,走上桐花馆华灯辉煌的二楼。


    诚王看到他,笑而推开采荷轩的合扇门,露出一阁笑语醉歌的欢快与华彩:


    “陛下,请——”


    英王和纵王醉得勾肩搭背,英王难得边倒宜春酒便吐真话:“纵…萧纵——我是真,真从没看不起你——我敬你,是条汉子!桐花邑!老子送给你的!你TM还真以为你能——抢去的——嗯?!”


    “老哥哥——”纵王老泪纵横,就着英王的醉到晃的手,将春酒一吸溜而尽,“枇杷哥哥啊…”扑在英王肩膀上大哭特哭:“兄弟我——一直贼喜欢你啊——”


    睿王咳的酒都溅出来了。恒王都呆了。


    玄鸟乌衣笑问睿王:“安伯,怎么不喝?这是特意给您点的''皇都春''。”


    睿王:“喝酒误事。活生生的例子。”指指抱在一块的俩货。


    玄鸟乌衣笑了,跟诚王对视一眼。诚王也笑了。


    而后俩纵身一跃,直扑睿王:“灌他!!”


    “你们两个臭小子!!想干什么!!!?琈唔——”


    恒王笑而起身,自起身去看桐花馆外的高楼繁星,深吸一口清冽的夏山清气,只听楼下有拨浪鼓的声音。


    “铛哩个铛嘞——铛哩个铛——”


    恒王无语地向下看去:……


    正在花枝上的啄小枣子玩儿的小黄鹂:“姨姨?”


    恒王一把将“啾——”的小黄鹂抓进楼窗,哐的一声关上绮窗。


    都怪萧纵,选的什么厨师…!


    价钱压的那么低都能接受,就不觉得他有问题么…?!


    都是萧纵这见钱忘义的家伙!


    南秋山城的客房中,东衡也轻轻地关上窗。将一枝叶的五色小灯笼果放在枕边,期愿与它在梦里去往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