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虚子的态度来看，他定是知道天氓山乃魔兽封印之地。


    北邱灵气充沛，天渊宗却能在一开始就独占整座山，想让她猜不到背后之人都难。


    她需要尽快提升实力，可每一入定，心口就如被人用力握住，压的曲清雪喘不过气，喉间惯性涌出一抹红。


    她如何察觉不出，这是天道亲手所设禁制。


    当年以神之力封印魔域都要耗费许多，加上沈弄、林霁寒的参与，才没让神力过多亏空。


    如今她只是个小小金丹，按这般趋势发展，迟早逃不出被魔兽吞噬的结局。


    曲清雪看向天际，月色被厚重乌云阻隔，连一丝影子也无法窥见，冥冥之中她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长刀也在一旁发出微弱呜鸣。


    她想去天氓山一窥封印，顺便想看看上苍是否真的无情，但不能亲自去，容易回不来。


    想了想，她在房中设下阵法隐去身形，又放下留影石，两眼一闭开始入定。


    天氓山十分好寻，加之障眼法早已破坏，是个修士都能看见从山腰泄出的魔气，蜿蜒绵亘，大有一股延至九州的趋势。


    曲清雪立在刀上，隔了几里动用灵术远远窥视，一旦靠近恐怕会被里边的魔兽发现。


    魔兽的嗅觉向来灵敏，只不过她的能力恢复了一点，也不知面对满身煞气的自己，对方会不会认出。


    当年封印的神力太过驳杂，对方未必能认出，可这根本没有赌的必要。


    她只是想估算一下九州这场浩劫还有多久会降临。


    这封印还未完全冲破，下界修士更没有能力加固，至于天道会不会派人来，又未可知了，不过那十几位神君定会如此告诫——不得影响凡间轨迹运行。


    正要离开，耳后升起一阵冷意，她余光瞥见一团黑雾，侧首躲开之际，腰间已被缠上。


    黑雾逐渐显出人形，先是一只带着利刃的五爪，接着一尾黑色从脚裸勾入，带着倒刺的魔兽尾巴摩挲而上。


    她面色一冷，抓住腰间的手一翻，旋身之际再一拽，利落将雾中人整个带出。


    青年勾起的唇擦过她的发丝，五官深邃，眉眼阴郁的气息怎么也挥不掉，偏生笑的柔和，好似一位彬彬有礼的公子无端路过被拽了一把，仍能好脾气地对她说：“姑娘可是迷了路？”


    曲清雪一眼认出此人，魔域尊首——青妄。


    “怎么？见到本座话也不会说了？”他眯起眼睛笑了一下，勾着她下颌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哪个部的美人？我送你回去。”


    原来对方把她当成了趁封印松动偷溜出来的少女，至于哪族……曲清雪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当时封的太快，她压根没看那些五色斑斓的旗帜写了什么。


    “不如……”他在她耳畔落下一阵轻语，“今夜去本座那？”


    她偏过头，“好。”


    左右现下也跑不掉，他虽被压制多年，可到底是拥有纯正血脉的魔，打不过九重天的神君，难道还捏不死一个金丹期修士吗？


    魔殿立于苍穹，乍一看，会让人误以为这大殿是绕着泣血的弯月而建，砖瓦映得霞红，一如她透着冷意的脸上染出的绯色。


    曲清雪一直以为自己在矫揉造作方面取得了一定成就，未想面对青妄除了强颜欢笑，旁的一律不会。


    她这才意识到，之前对林霁寒那般多的小心思有多僵硬，至于后来的流畅，应是太熟了。


    “不高兴？”


    高台尊座是用血玉所铸，宽大到能容下三四人。


    青妄掀袍落座，朝她勾唇，指尖一点就有股力量带着她上前。


    魔族女子多会修习魅术，未被封印之时，她们靠着一身媚骨寻觅猎物，虽与狐族天成的媚有些差距，但也总有人会上当。


    男人嘛，见了貌美女子主动上前，换谁不被迷得失了魂。


    眼前女子更为冷冽，狭长凤眼轻垂，五官比多数魔族要立体。


    他捏着酒盏把玩了好一会，才听见她的声音淡淡传来，“得见尊上，自是荣幸。”


    曲清雪甚至不敢用上自称，她从未和魔族相处，多说一字就有一分暴露风险。


    近乎邪肆的笑凑到脸前，她双眸微动，瞥到一侧绒毯挂着的霜碎时，瞳孔倏然一缩。


    即使她瞬间平复，也被身旁的人敏锐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惊讶。


    “让我猜猜，是看见了什么呢？”


    耳畔的笑虽然温和，却处处透出几分阴戾，一枚还未化去的白霜静静躺在他手心。


    “你认识它？”


    魔族人应该昏到不认霜雪，这句话反倒问出了另一层意思。


    可他笑容和煦，语气不着一丝试探，仿佛只是在向她真诚发问。


    “当然认识。”曲清雪接下那块碎冰，对着头顶夜明珠看了又看，待它完全融于指尖，她勾起的唇还未压下，下巴就被人用力一掰。


    “你喜欢雪？”


    殿外泛起点点的白，映在她愈发欢喜的眸，青妄靠在椅背，玩味的眼神将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魔域气候万年不变，其实是青妄太懒，再说雨雪潮湿，走起路来也不方便，这种湿冷的天除了给房中添些趣，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用。


    “喜欢。”她偏过头，盈盈笑意聚于唇角。


    还没反应过来，腰上兽尾就按着她往后带去，抬头就撞上青妄眸中雀跃的火。


    “那么……”


    耳边一痒，他附身的低语让她藏在袖下的手逐渐握紧，“也该让我高兴了。”


    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可串成一句话就很让她疑惑又不解。


    他是不是在装？又或者是强者独有的自信，认为一个弱小女子不足以动摇什么，即使他们是敌人。


    呼吸顺着耳廓往下，快落到颈边时，她抬手抵住那双急促的唇，眯起眼睛冲他笑了一下，“尊主未免太急了。”


    她的指尖微微泛冷，薄霜的气息很是熟悉，包括殿外那场雪，除了魔气还有一人的力量掺杂其中。


    秘境里的那场大战太过真实，再加上她的能力恢复了些，想不认出这股气息的来源都难。


    曲清雪没有时间为故人悲伤，她只觉得胸口很闷，独雪神君死前遗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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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影在她识海回放。


    ［此留影唯修士可开启，若你能感知到，便证明我已不存于三界］


    ［十二神君命我前往天氓赠一物，未料误入魔域］


    ［唯有毁掉开启封印的钥匙才可阻止魔兽临世……］


    后半段明显神力不足，无法支撑留影术，以至于她没听清所谓开启封印的钥匙究竟是什么。


    正常来说，青妄根本没有理由杀掉一个神君，他与上界同流，何必杀死盟友。


    除非独雪不愿交出钥匙。


    “怎么？是想玩点别的？”


    指尖传来的震颤让她沉下眸，还未回答，便听殿外有人求见。


    “不见。”青妄拂袖一挥，殿门即将闭上之时，曲清雪悬着的心也跳到了顶点。


    “浮影大人与残月大人吵起来了，魔气惊动了封印，结界正在闭合！”


    对上他眸底透出的戾色，她启唇：“尊主无需……”


    还未说完，腰间一紧，整个人就撞进他冰冷的胸膛。


    出口的封印果然在聚拢，青妄神色一凝，魔气掩盖的地方出现一颗被冰封住的，正在跳动的心脏。


    曲清雪一眼认出这里封存着谁的力量，她靠在青妄肩上，指尖滑过他滚动的喉结，“尊主莫气。”


    青妄对她的主动显然很受用，兽尾缠在足间轻磨，“等此处事毕，我再寻你。”


    “随时恭候。”她轻笑，从他身上跃下，向着魔域深处走去。


    因曲清雪身上覆有尊主魔气，过往的魔族不敢与之相看，甚至还想将那些烧穿的心肺送她。


    “多谢好意了。”她笑了一下，摆手拒绝，踏入幽暗深巷后又施术回到出口。


    不远处声音嘈杂，仅是一瞬，女子的争吵声便停了下来。


    “尊主，这人是我先看上的，谁知回来途中被她先截去了。”


    即使封印只开了一角，也足以让这些元婴期的高阶魔兽来去自如，出门自然是要猎食的。


    何况这两位从不对付的主，一天不给对方下绊子就好像身心都不舒畅。


    浮影眼眶湿润，半抬眼帘看向面无表情的青妄，“尊主……”


    美人哭的梨花带雨，煞是动人，一旁看戏的魔兽们只觉气息不稳。


    “可他最后选的是我。”残月挑眉，看向身侧眼神迷离的修士，“你更喜欢谁？嗯？”


    修士满眼粉红泡泡，目光中只有她半露的丰腴身材，“你……选你。”


    浮影低头看了一眼，咬牙切齿道：“你你你……有本事我们比别的！”


    “不好意思呢，人家就喜欢我这、样、的。”残月挺了挺腰，朝青妄渡去一抹秋波，“宗主，你说是不是？”


    “确实是。”他看也不看，指尖轻勾，一众魔族“扑通”跪地，“不过你们惊扰了封印，若那点神力不足以破开，拿你们谁来填比较好呢？”


    “残月知错……”


    “浮影知道错了！”


    妖异的鲜红在地面绽开，心肺好像被人用钝刀搅弄，二人险些受不住时，青妄神色一变，霎时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