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调理，曲清雪的脸色肉眼可见好了，后山的灵鹤也只剩下一只独苗，还是之前载过她的那只。


    思前想去，好像只有尽快掌控全部神力才能避免天渊宗的灭顶之灾。


    “咳……”


    房内四溢的腥气惹得床上的人不淡定了，下颌被人卡着虎口抬起，灰暗雾眸静静垂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唇角染开的花。


    又失败了，灵气还未聚于经脉便会散去，换在从前旁人只会觉得是经脉出了问题。


    可如今体内熟悉的气息告诉她，并不是。


    脑海中闪过青妄说的那句话，她轻触林霁寒的眉，指尖一路掠过鼻梁，停在他抿起的唇，“魔族是如何修炼的？”


    “与你的因果之力相似。”他顿了一下，唇角顺着她的指尖勾起，“魔族靠欲，尤其是贪嗔痴……还有精气。”


    “他们死后不入轮回，会去哪？”


    魔气与灵力无法共存在一人身上，他们不可能回归天道。


    “你知道魔域的由来吗？”他反问。


    “魔祖长灜死后，魔气不休，天地不受，最后落在天氓成为后代养分。”


    世人常说魔是最不讲理的生物，制造欲、吞噬同族。


    可修仙界又何尝不是，从古至今挖人灵骨、夺人金丹之事不在少数。


    但曲清雪此前从未在意过这些，不得不说他们造出了一个成功的杀戮机器。


    “独雪死在了魔域。”她将独雪死前拼命留下的音术告诉了他。


    “独雪资历最浅，合作之事未必需要杀一个神，他们自己也能打开天氓封印。”


    林霁寒眯起眼，似是想到什么，眸中不觉透出几分冷意，“不想背负因果罢了。”


    她赞同他的说法，“不过独雪并不知情，你说……天道知晓吗？”


    他的神色并没有好转，看向她时，目光才渐渐柔下，“你还打算顾念旧情？”


    微弱灵力从他指尖流出，涌进曲清雪的经脉，只是豌豆大小的一点，也能引得她头晕目眩，心悸不断。


    “你知道的，他只当你是棋子。”


    “九重天有多少仙君被贬下凡？宋解语、容婉、方少凌……还有你的好师兄，改变下界运行轨迹，篡改命数……”


    他呢喃的声音在她耳侧叩响，“这些理由不够荒唐吗？”


    “我们跨越数载寻找你的痕迹，起初确只是想将你引回九重天。”


    他一抬手，长刀的鸣叫便晃动她的心神，“可最后却只能看你在渡劫之时化为尘埃，你有感受到吧？你的神魂连承载记忆都勉强，何况下一世……”


    凉意顺着后颈落下，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我所做的也不过治标不治本，若你要顾念九重天，我也准备好了……北邱之下，便是归处。”


    他蛊惑般的低语悬绕在耳，曲清雪觉得自己被传染了，苍白的双颊透出一丝红润，体温烫人，脑中一片空白。


    只有跳动的心脏在提醒她，这不是梦。


    好一会儿，曲清雪勾唇轻笑，“若换在从前，我说不准真会答应你。”


    脸上热意已然褪去，她松开握得发麻的指节，掌心几道红印静静躺于袖中。


    长刀不安分地从储物器中渗出丝丝缕缕的暗红雾气，朝着天氓而去。


    说起来昨日就算魔域永远无法开启，曲清雪也能随意出入。


    封印中的神力还认得她，连同那颗纯白炽热的心脏，竟也在欢迎。


    这回又有异动，只怕是有人等不及了。


    “说说吧，你想如何？”她的指尖在他下颌流连，再轻轻捏住。


    “被贬下凡间的神，若非神魂虚弱，轮回是洗不去记忆的。”


    她的手被他带着从下颌抚到脸侧，“他们也想再度飞升，可每一世都只能在天雷中化为灰烬。”


    “最后……他们找到了我。”他眼睫轻颤，温和的笑容下是冰冷的血肉。


    任由对方白皙的脸在掌心摩的微红，她往后挪了挪，倚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唯有修复神魂才能让你恢复，所以我留下了他们。”


    瞧着她这副满不相信的样子，他眨眨眼，眸中闪着无辜的泪光。


    “说吧，你是怎么骗……”在他愈发泛红的眼尾下，她想了想，又换了措辞，“他们与你做了什么交易？”


    他带着眼中未消的迷蒙雾气巴巴凑近，“复仙籍。”


    见曲清雪拧了眉，他干脆将人一把搂住，脑袋在她肩窝乱蹭，“我有查过的，他们被贬下凡的原因与容婉相近。”


    “张嘴容婉闭嘴也容婉。”她垂眸，抬手将他束发的银冠弄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别有用心。”


    “谁不知道？”他想抬头，又被揉着自己脑袋的人用力摁住。


    “他们都知道我有别有用心。”他语气中的得意明晃晃地飘到她耳际，“我一直都有私心，你不知道吗？”


    半响，她深吸口气，偏头躲过脸侧得寸进尺的银发，“不知道。”


    “我想你活着。”


    他呢喃的私心太轻了，险些让她听不清。


    曲清雪正想再逗两句，余光忽然瞥见绣了金桂的白色裙摆。


    “我来的又不是时候？”宋解语挑着眉，目光在她与林霁寒身上来回巡梭。


    比之从前一触即散的样子，宋解语如今凝实了不少，丝丝缕缕的暗红灵力在她周围涌动。


    “你……”曲清雪难以相信眼前这副诡异的画面，她将肩窝上银色的脑袋推远，宋解语身上的煞气讨好似在钻入她掌心。


    她缓了一阵，面上却不动声色，“器灵？”


    “如今你恢复了部分力量，我也可以主动接触因果，算是因祸得福。”宋解语没有否定她的话。


    作为这把刀的主人，她深知它的德性，一个字懒。


    其实不用曲清雪御器它也可以从北邱飞去天河，不过多数时间更喜欢被她用灵力驭着。


    所以当宋解语作为第一个与戮相融的神魂，它果断找了选了她。


    普通灵器的极难生出形，只能称之为通人性，认主。


    戮更是超越天级的存在，宋解语此举动相当于重新铸器，与原本的灵相融。


    但以神魂铸器何其煎熬，何况这封印还是九重天的几位古神所设。


    若不是封印上的神力消磨多年，曲清雪认为林霁寒未必能唤醒它。


    “言归正传。”宋解语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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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氓山的封印成不了多久，你要尽快修复神魂才是。”


    “怎么修复？”她深知短时间修补神魂的方法大多危险。


    “以魂补魂。”


    宋解语翻动刀柄，数道神力将昏暗的内室照得如同没了顶，好似千万束阳光朝曲清雪砸落。


    “不可！”


    好几道熟悉的气息经脉流入，她没想到再见故人会是这种形式。


    “噗”血气落到地面汇成一滩小河，宋解语越运灵注入，曲清雪便越感觉胸腔被一双无形的手碾压，让她迟迟吸不上气。


    “让我再试试……”


    透明而柔和的水幕将这股力量阻隔，她只觉得身子一歪，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泛着凉意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凭你的力量还不足以除去它留下的禁制。”


    “怎么可能？”


    这可是数位仙君留下的力量，宋解语不解。


    他解释道：“天道与灵力共生，你成为器灵却未真正掌握因果。”


    “没想到……咳咳，宋姐姐这么心急啊。”曲清雪从短暂的眩晕中恢复神志，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靠着，“其实还有个方法。”


    “不行。”林霁寒低头轻蹭她的脸，温和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她笑了一下，施展灵术清理干净地上血渍，“我还没说呢。”


    “我了解你。”他垂眸，整个脑袋贴着她的脸落进肩窝。


    “神与供主通感，确实了解。”


    肩上的人怔了一下，没敢说话。


    方才禁制被撬动，有一小部分神力进入体内，如今她已是金丹中期，记忆便又多了一些。


    “天氓山的封印波动太大，若人人都如你们这般，要么九州太平，要么毁灭。”


    宋解语早已背过身，简直没眼再看这二人的举动。


    “毁灭也挺好的。”曲清雪神色恹恹，边打哈欠边往床上倒，“三生池上见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小、师、妹！”


    还没等她彻底合眼，就被这一声声的“小师妹”惊走了瞌睡虫。


    她朝虚空一点，结阵封住内室，顺便隐去林霁寒，宋解语也早已回到刀中。


    “师兄？”


    她走到院中，同样的坑，同样的头朝地，曲清雪无奈，指尖一勾，灵力拽着许文景的身子从地里倒拔出来。


    一朵梨花擦着脸侧而落，她怔了一瞬才道：“又是什么上好药膳？”


    “这回倒真没有。”花瓣落在他头顶，一个纯白无瑕，一个灰头土脸，从某种意义来说，是相配的。


    “最近师兄想游历九州，师妹要不要一道？”他眼神躲闪，对上她的目光就慌忙低下头，实在很难让人觉得这是正经邀行。


    她轻笑，“因为天氓山一事？”


    他点头，旋即又猛地摇头，“我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透露。”


    “大师姐知道此次戒钟鸣响不同寻常，想让你出去避避。”


    站在门外许久的白色身影终于踏入院来，他好心解释替许文景，结果后者眼神异常幽怨，“我就说师姐不该让你来，嘴上没个把门的。”


    沈弄施施然坐在院中石凳上，羽扇晃得发丝微动，“你的门把跟没把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