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茗恒，这个名字，总能轻易地牵连出闻暄夏回忆里的某些画面。


    比如，问候时他弯扬的唇角，讲题时他握笔的清瘦手指；又比如，走廊里迎面相逢时他被清风鼓动的衣摆，体育课侧望时他被路边树荫投映的黑亮短发。


    高中的第一个秋天，成为同桌的他们不太熟。


    起初几天的课间，他主动帮她检查数学练习的提议都被她无视，他始终温润如水，即使送给她的书被她推开，他的脸被她的指甲划擦。


    他不气不恼地扶正被碰歪的眼镜，缓声劝她收下他送的书《短暂的昨天与今天》，并不介意眼尾下方多出的红痕……


    “这个人又知道你的名字，又自报家门，应该是你同学吧？”沐邱卉吸一口杨枝甘露。


    闻暄夏的眼神有些失焦，“嗯。”


    “他想要你的联系方式，我要不要回复？”


    “……”


    九天前，闻暄夏参加高中同学的婚宴，黄千博同她聊了些话，她才知道高中她和周茗恒不同班后，他拜托闻欣给她送过红豆牛奶、给她送过写有他新企鹅号的纸条等——她都没有收到。


    坐动车回青连市的途中，闻暄夏有小小地期待过，周茗恒大概会来添加她的社交账号吧。


    一天，两天，三天……企鹅和微信有新的好友申请，可都不是周茗恒。


    闻暄夏不禁有些自嘲，她是不是太高估自己的份量了？他们中间隔了这么多年，十六七岁时的情谊早就淡了吧。


    没承想，今天好朋友会带来对方的消息。


    “……给吧。”闻暄夏声音有些轻，“给我的企鹅号。”


    她没有进高中的任何一个同学群，没有加高中分班前的任何一个同学，包括婚宴当天和她搭话的黄千博，也不在她的哪个列表里。闻暄夏的怅惘淡了七八成，或许前几天周茗恒只是没找到加她好友的渠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沐邱卉凑近闻暄夏，端详她美丽的脸庞上不太同寻常的神色。


    闻暄夏用手指推开好友，“高中同学。”


    “只是这样吗？”沐邱卉表示怀疑。


    闻暄夏镇定地睇向沐邱卉的眼睛，“不然呢？”


    “特意打赏大额礼物，专门私信求号码，我以为——”他对你有好感。


    “是高中时关系比较好的同学。”


    “不太可信啊……”暂时挖不出什么料，沐邱卉耸了耸肩，丢开手机，两只手对付美味夜宵。


    “我打算弄个小工作室。”


    “主要做网络平台方面吗？”


    “没错。我的短视频平台账号，运营到现在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同类博主的数据，出乎我的意料。要保持高质量的隔日更以及直播，我一个人忙不太过来。”


    落地窗外的天幕，星光点点。


    沐邱卉畅谈赚钱大事上的发展规划，闻暄夏耐心聆听，偶尔给出一些个人判断和建议。


    ……


    二十四小时内，闻暄夏喝到两杯陨石冰椰奶。


    第一杯是沐邱卉晚上带来的，第二杯是次日上午叶见炽带来的。


    当时闻暄夏走到餐桌旁，过于惊讶，秀气的哈欠打到一半，“有一杯是给我的吗？”


    “嗯。”叶见炽端出最后一盘菜。


    “我喜欢喝这款饮料。”闻暄夏绽开的笑容明媚，“谢谢你。我把钱转给你？”


    “不用。”叶见炽语调没什么起伏。


    叶见炽开口说话前，闻暄夏以为这位缺钱的家政会应下。没想到他还挺友好大方的呢。


    当一个男生主动给一个女生买奶茶，做出有悖他贫穷人设的事情……他该不会是对自己有男女方面的好感了吧？


    “这家店最近搞活动，买一送一。你那杯是送的。”


    “……这样啊。”


    闻暄夏明眸里潋聚的秋水，眨眼间退散得一干二净。


    果然，攻略青大顶级男神叶见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今天的午餐，叶见炽做得色香味俱全，比第一天做的第一次午餐好太多。


    总之十分对闻暄夏的口味。


    真要命，脸长得符合她的喜好，身材长得符合她的喜好，连做饭都符合她的喜好——


    就是话比较少，人比较难搞。


    “踮起脚尖够月亮~”


    手机传来微信电话铃音，看到亮起的屏幕显示的来电人，闻暄夏的第一感受是抗拒，不太愿意接听。


    声线空渺的女歌手仍在唱。


    “在傍晚时分最迷茫~”


    叶见炽坐在同一张餐桌旁，出于一些微妙的心绪，闻暄夏最终点的是绿色的键。


    “姐姐，你怎么这么久才听电话？”闻欣抱怨地娇嗔。


    闻欣单独说话时绝没有这么软，这样矫揉造作的口吻，闻暄夏猜测，闻欣附近有长辈在。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外放，闻暄夏压着心里的厌烦，“我在吃饭呢。”


    “吃的什么呀？”闻欣语气亲切地拉家常，“是在外面吃还是在家点外卖呀？”


    闻暄夏不想说太清楚，“在家里吃。”


    屋里比较安静，闻暄夏在应付电话，叶见炽在如常用餐。


    他连吃东西的模样都是矜贵又养眼。闻暄夏恍然间觉得自己和叶见炽，像是一对还没有孩子的夫妻，此刻只是他们日常共同吃饭中的极其普通的片段。


    听筒里传来的话语显得比往常让闻暄夏厌烦。


    “爸爸妈妈来到青连了，我们在青大学生街吃午饭中。”闻欣嘴里含着食物。


    闻暄夏：“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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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外边好晒。”闻欣同身边的长辈说了句什么，接着松开捂着手机听筒的手，“发个你的地址过来，我们等会儿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不发。”闻暄夏毫不犹豫地。


    闻欣：“爸爸妈妈关心你，想去看看你租的房子。”


    闻暄夏：“去年我给爸爸发过房子的照片了。”


    她没告诉他们“一家三口”，这房子不是租的，是自己买的。


    “看照片和看实物不一样呀。”闻欣语调绵绵柔柔，“妈妈包了两盒饺子，我们拿去给你，顺便去喝杯水。”


    “不方便。”闻暄夏放下筷子。


    闻欣：“我们自家人去坐坐，有什么不方便的呢？”


    谁跟你是自家人？被恶心到的闻暄夏怕一开口，落入闻欣的陷阱，索性不接话。


    闻欣：“姐姐，就算你的屋子再脏再乱，我们自家人也不会嫌弃呀。还是说……你和乱七八糟的男生一起住？”


    绿茶得不行啊，既挤兑她不爱干净，又内涵她乱搞男女关系。闻暄夏做了个深呼吸，“如果你没开外放的话，现在开。”


    “首先，我的屋子比你的房间整洁多了，你们想看的话，挂了电话，我就拍给你们看。”


    “其次，我是合租的房子，按照协议，确实不能带任何人进来。”


    “最后，让妹妹你失望了，我没有和男性一起住。”


    闻暄夏在讲话的过程中，叶见炽掀起眼帘，对上她的目光。


    当着他的面撒谎，闻暄夏脸不红心不虚，还俏皮地朝他眨了下左眼。


    “姐姐，你说话有点凶……”


    “我正常说话就是这样。”


    闻暄夏一口气说道：“你们去玩吧，没什么事，我挂电话了。”


    把手机从耳边移走，按下结束通话键。


    差点儿就被绿茶继妹原地造谣，尽管她不是很在意所谓的名声，但也不能任由继妹随随便便地在闻辉建面前抹黑。


    这一番对话，闻暄夏自知没占什么上风，最多只能算打了个平手。


    “我继妹打来的电话。”闻暄夏简洁解释了两句，“她经常污蔑我，我们没什么情分。”


    用餐结束的叶见炽：“嗯。”


    不知道是修养高所以不刺探别人的家长里短，还是不在意当事人所以不好奇。


    闻暄夏觉得两者都有，可能后者占比更多。


    冰椰奶喝到底，小料陨石还剩四颗，闻暄夏不舍得丢，轻捏吸管去一颗一颗“锁定”陨石。沐邱卉经常吐槽她，这样特别像平时被家长管控零食的特别珍惜每一口的小朋友。


    对了，昨晚沐邱卉也去买了陨石冰椰奶，她分明只带了一杯，怎么没有买一送一的活动？难道叶见炽说的“最近”指的是从今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