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撕咬

作品:《小心劣犬

    国师在登岛之前就曾说过,如果檀妄生那群人真动了什么歪心思,一定不会给船上的人留任何思考的时间。


    他们会在成功接近沈祈安后就开始“行动”,让所有人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危险,因为措手不及而做出错误的判断,步入先前那两批押送队伍的后尘。


    沈祈安自打登岛那日起就记着这句话,并让两艘船上的人时刻提防这两个人。但只是提防还远远不够。他们需要檀妄生手里的东西,而这就意味着,他们不能就那么把人绑起来扔到角落里守着,他们需要主动靠近周卫,就像试图和天敌斡旋的野兽,通过试探和威胁来得到想要的那块肉。


    沈祈安一直在这么做,也的确从周卫那里得到了点儿意外收获。比如荒村附近的地形,比如岛上适合躲避怪物的地方,以及角落里遗落的那两块腰牌。这有点像是一场博弈,一场押上彼此性命的赌局,而沈祈安目前已经得到了很多,甚至算得上是抢占上风,但他并没有忘记国师说过的话。


    那群人就像是狡猾的鬣狗,阴险的蛇,他们一定会在船上之人放松警惕时——


    所以,沈祈安选择了在最合适的时机收手,除掉这个隐患。


    就差那么一点点。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沈祈安在那短短的片刻里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他试图找到自己流露出的破绽,说出的哪些话成了让周卫得以利用的机会,是否忽略了某个擦肩而过的可疑之人?仅仅只是因为他是船上最不起眼的杂工。


    又或者,是他选择退出这场赌局的时间太晚了吗?难道他应该冒着风险,承担失去得到情报机会的后果,在第四日就仓促地除掉周卫吗?


    沈祈安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一步走错了。而当得出这个结论时,他又想起了国师说过的话。


    不是提醒他们要提防檀妄生,而是用笃定的语气告诉他,他们一定会落入和那两批押送队伍相同的困局。


    因为在周卫成功接近他们的那一刻起,檀妄生那所谓的“屠杀计划”就已经开始了。


    沈祈安其实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为什么最终还是出事了?


    因为支撑这个计划得以顺利进行的关键一点就是情报。周卫靠着一点点放出有用的情报来为自己争取活命的时间,就如同被逼到悬崖,只能一次次抛掉手中肉块来吸引饿狼注意的可怜人。但他从不是什么值得可怜的人。


    他在这些天里一直寻找机会去了解随行官员和这艘船的构造。他是以身为铒,诱骗野兽踏入陷阱的猎人。


    这看似是个凭靠运气的鲁莽行动,但事实上,这艘船对于周卫来说遍地都是机会。因为沈祈安需要真相,船上的所有人都需要知道对付那群不明怪物的方法。那该死的情报。


    “倘若……”


    沈祈安还记得自己当时这么问过:“倘若我们真走进了困局里,到那时该怎么办?”


    走廊两侧烛火飘忽晃动。他提着刀,朝着尽头走,脑海里回响起国师说过的话。


    “弱点。”


    “弱点。”沈祈安呢喃重复着。他走下木梯,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舱门。走廊一片安静。


    国师说:“将军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弱点吗?他们都是一群亡命徒,经历过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所以就算有弱点,到了关键时刻,那所谓的软肋也不过只是咬咬牙就可以舍掉的弃子,又或是短暂拌住他们的绳索,费些力就能挣脱开。但将军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沈祈安抬脚踹向房门,“生机。”


    “时间。”国师说。


    房门被撞开一小道弧度,顶在后面的椅子倾翻在地。他在这接连的闷响里听到了墙体被砸剁的声音。


    “无论装备还是人手,他们都与我们相差悬殊。将军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国师说,“意味着他们的诡计一旦在中途被我们识破,让我们知道他们的确有抗旨叛变之心,就只有死路一条。”


    沈祈安后退一步,再次踹向房门。


    “这对他们来说是个难题。”国师的声音平静响起,“我们的人会几乎寸步不离地盯着他们,如果只是想要打听些关于我们的情报,或是等待出手时机的话,尚且还算容易。但只是打探消息并不能摧毁我们。他们必须做些什么。而他们若是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就极有可能会被我们发现。”


    门后匆匆搭起的椅子尽数倒地,挡住了被踹开的房门。沈祈安抬臂顶住门板,迈入房间,看到了窄窗边的背影。


    “所以,他们一旦开始行动,就必须迅速使局面失控,从而让我们无暇去对付他们,陷入自身难保的混乱里。而弱点……”


    沈祈安抡起刀,瞄准那道砸窗的背影。当窄窗的边角终于被砸断的瞬间,刀刃打着旋朝周卫后背剁去。周卫猛地侧身,在抬眼的刹那看见刀刃贴着鼻尖擦过,“砰”的一声钉进了墙里。


    国师说:“那场计划胜在环环相扣,能让人在毫无察觉中落入险境。但就如我们刚刚所说,人数差距是他们的薄弱之处,这意味着如果这中间但凡出现一丁点差池,那么——”


    周卫并未回头,他身形消瘦,又会点儿缩骨的本事,在沈祈安在跨过那满地的木椅时,已经半身跨出窄窗。


    “如果真走到了那一步,就意味着将军和船上所有人的性命已经危在旦夕。”


    沈祈安踢开面前的木椅。靠近舱门的烛火灭了几盏,舱下半昏半暗,映得地上的椅腿仿佛泥潭里挣扎伸出的鬼手。他偏头瞥向旁边倒在地上的侍卫,忽然停下了脚步。国师的声音在黑暗里轻轻回响。


    “我们没法预测檀妄生到底要做什么,但小沈将军务必记住,那弱点虽无法扭转局势,但至少可以为将军拖延片刻时间,打乱他们的计划,趁此为自己谋出生机。”


    “……那是你的生路吗?”


    沈祈安看着周卫,说:“深秋水寒,海浪又大,就算你水性好,也未必能坚持游到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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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卫踩着窄窗,没有回话。他望向下方滚滚浪涛,深吸一口气——


    “北渡峰半山腰五里处有一窄洞。”沈祈安说。


    周卫动作一顿。


    沈祈安站在昏暗里,说:“洞内狭窄,只可容纳一人进出,但步行三百步左右,就会发现这窄洞的尽头其实是一处露天洞。洞内不算大,但胜在隐蔽,那里绿藤垂落,中间有一条常年不竭的小溪……青山绿水,适合赋诗作画,更适合隐居……说到隐居,”


    沈祈安说:“你一定想不到我在那里见到了谁。那孩子果真和你说得一样聪慧,家里有专门的柜子去装书,就算无法下山,也不输那些在学堂的孩子。”


    周卫没有回头,但也没急着往下跳。他稍一偏头,在那呼啸的风声里看向钉进墙里的刀。


    沈祈安弯腰拔出侍卫胸口的佩刀,抬眼看周卫,“那地方是檀妄生给你们选的?或者是其他大人的主意?还是说,你们在营啸那夜杀完人后,就着月光谋划好了接下来该怎么‘金蝉脱壳’?”


    周卫再次看向海面,没回话,也没动。他在这短短数息里陷入了犹豫。如果这是一场博弈的话,他这细微的动作就已经让对方看穿他最致命的弱点,并且以此牵制他。他并不在意这点,或者说无意遮掩。这不是博弈,而是定局。这点儿时间不足以让沈祈安冲过来,船上的人也不会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怎么,亡命徒做久了,突然想试着去当个正常人了?”沈祈安冷笑,“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守国的将军,妻女都被押在了敌人手里当人质。若是你家人看到你这假惺惺的戏码——”


    冷风盖过了沈祈安的话。周卫没再多留,看了眼下方,甲板上的光映着海面,像是夜里的星。他一只手扳过窗框,看向远处的船体,没有人发现他,沈祈安一定是匆忙赶到的,甚至来不及通知其他人。这个想法在他心底一闪而过。太晚了,他们知道得太晚了。沈祈安甚至来不及去抓住他——


    周卫没听到脚步声,又或是椅子被踢开的响声。那电光石火的重要关头竟格外平静。沈祈安寸步未动。周卫耳边只有海浪声,风声,呼吸声,还有——


    周卫挤出窄窗,听见了一声轻灵的脆响。


    那声音在这种庞大的杂响里显得格外轻盈,格外平和,如同石子落进溪流,让他一瞬间看到了某些画面,那来自他的记忆。他心脏倏地一紧,猛然回头,看见那块鸳鸯青玉磕摔在了地上,滑进了烛灯的光下。鸳鸯鸟的身体停在了脚边,头却滚到了侍卫喷出的血点里。


    “……说不定她们现在正在看着呢,”


    沈祈安抬头看了眼屋顶,“在天上。”


    烛灯又灭了一盏,两人的影子在昏光里扭曲着拉长、晃动,如同对立的兽。他们冲向对方。那些混乱的杂响在耳边一瞬间变成了嗡鸣,仿佛被撕裂的咆哮。


    两道身影撞在一起的刹那,一抹鲜血溅在了墙上。